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六八六章 徐文長的盤算

可憐天下父母心,張居正既有意成全女兒和秦林,又不想在丁憂奪情事件之後,再一次陷入輿論漩渦,尤其是讓女兒陷入這種漩渦。

如果當朝太師使得位置獨生女兒嫁給秦林做妾室,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加上之前暗中流傳的內容,恪守禮教的士林一定會說相府千金與秦林有了私情,非秦林不嫁,張太師被逼無奈只好成全他倆,紫萱就成了紅拂夜奔一類的人物,將來不曉得背地裡被人做成什麼文章呢!

現在這樣一來,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張居正是一諾千金,足見高風亮節,張紫萱是為報救父之恩委身下嫁,乃是不折不扣的孝女,整件事從對相府的羞辱,變成了美談。

眾人聽張居正親口說出裝病一節,立刻就想到這層,人人臉上幾分古怪,想笑又不敢笑,誰能想到堂堂首輔太師,會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演出裝病的戲碼?

張紫萱心頭又是甜蜜又是感激,拉了拉秦林,肩並肩跪下:

「多謝父親大人成全!」

「多謝岳父大人成全!」

張居正哈哈大笑,扶起女兒女婿,又看了看秦林:「只可惜對不住賢婿,叫賢婿當著眾人的面,平白做了次小人。」

秦林摸了摸鼻子,「嗯,沒關係。小婿本來就臉皮厚,外加吃虧不肯、有便宜一定要佔,這是盡人皆知的,這件事情啊,別人最多說我臉皮夠厚,反正再厚也厚不過京師城牆,倒也無所謂。」

眾人聞言絕倒,張懋修擂了他一拳:「好你個秦老弟!剛才連我們哥兒倆都被你瞞住了,好生可惡。」

秦林朝張居正努了努嘴:「這可是兩位張兄的令尊大人使的計策。」

張居正也心情極好,故意沖著兒子把眼睛一瞪:「誰讓你們瞧不出來?秦林當時就一眼看出來了。」

張懋修叫起苦來:「父親大人哪,咱們哪兒能和秦老弟這怪物比?」

「喂、喂……」張紫萱嘟著小嘴兒,嗔道:「哥哥呀,哪有說自家妹丈是怪物的?」

得,還沒出嫁呢,就開始幫著秦林說話了。

……

「怎麼張老兒那麼巧就病了,是不是裝的啊?」徐辛夷嘟嘟囔囔的抱怨,無意中竟道破了真相。

女兵甲搖搖頭:「大小姐,不可能的,張太師是何等人物,怎麼會裝病呢?」

「就是嘛。秦長官的運氣好而已……」女兵乙也非常篤定。

「完全贊成。自從咱們認識他,他的運氣就格外的好……」女兵丙表示贊成。

小丁站在窗口,從窗子里瞧著外面忙忙碌碌的青黛:「我覺得,秦長官娶到青黛小姐,才是真正走了狗屎運。」

一語中的,就連徐辛夷都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徐姐姐快過來看哪,這對兒龍鳳剪紙貼在這裡,合不合適?」青黛笑嘻嘻地喊道。

「服了你啦!」徐辛夷以手加額,走出去問道:「我的好妹妹呀,你說秦林這傢伙結親。你幹嘛樂成這個樣子?」

青黛水晶般剔透的眼睛眨了眨,扳著手指頭道:「青黛喜歡秦哥哥,希望他每天都高高興興,我也喜歡紫萱姐姐。現在秦哥哥可以把她娶回家,青黛當然高興啦,徐姐姐難道你不高興?」

圍著徐辛夷轉了一圈,青黛拍著手笑起來:「哦……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天哪,遇到這個小丫頭……徐辛夷實在無可奈何,只好陪著青黛一塊兒四處布置。

「女人啊……」阿沙頭枕著大黃狗,發出一聲哲人的嘆息。

正巧秦林滿面春風的回來,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

「男人啊……」阿沙又發出浩蕩的嗟嘆,悠遠空寂彷彿穿越了時間和空間。

秦林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喂,拖油瓶嗎,大爺結親,這包甜點是賞你的!」

「啪!」一包牛皮紙包的點心扔在了阿沙面前。

「甜點啊……」阿沙習慣性的長嘆,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如餓狗搶食般猛撲過去,將點心捧在手裡,圓圓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啊,甜點!」

大黃狗用爪子遮住眼睛,不忍心看這叫狗都無語的一幕。

阿沙嚼著點心,瞧著天上的雲朵,伸手抓了抓頭髮:奇怪呀,自打草原一別,這麼久師傅都沒消息了,是去找高左使取白玉蓮花了嗎?哎呀,師傅將混沌之球與白玉蓮花合二為一,必定神功大成,秦長官就要倒霉了呢!

不知怎的,嘴裡嚼的甜點似乎就沒什麼味道了,阿沙變得意興闌珊。

與此同時,看到迴廊上秦林步履匆匆的身影,住在小跨院的李建方兩口子也爭執起來。

李建方低聲下氣地道:「夫人啊,咱這官是秦哥兒幫忙得來的,瞞著他不好吧,其實我也不想回去,可姑娘、姑爺曉得了,一定會生氣的。」

「哎呀呀,你當這正五品院使容易了?」沈氏指手畫腳唾沫橫飛:「你一走,別人就把位置鑽謀了去,到時候就太醫院使就不姓李啦!」

昨天,兩口子收到從南京寄來的家書,因此有了這番爭執。

李時珍老爺子在南京印書,《本草綱目》篇目極其浩大,光雕版就得上百工匠加班加點,耗費好幾年的時間……宋代就有了活字印刷,但印刷質量比較差,雕版印刷依然是書籍質量的保證。

醫學是一門極其博大的學科,即使是大明藥王李時珍也不能窮盡,在南京與惠民藥局諸位名醫交流,眾人感激秦林恩義、又佩服李時珍印書濟世,將獨門秘方和數十年行醫的心得體會都公布出來。

李時珍與同行們切磋,又對醫藥學有了新的體悟,因此決定在原版的《本草綱目》後面加一附錄,把一些新的內容增補進去。

老神醫畢竟年紀大了,要做這件事有點兒力不從心,以前在蘄州家中幾個兒子加上孫女青黛都可以幫忙,現在李建中升調到雲南做通判,李建元、李建木在府學讀書,轉年就要考舉人。青黛則已嫁給秦林,老爺子只好寫信來,叫李建方請假去幫他。

李家幾個兒子,也就身為太醫院使的李建方醫術最高,做這件事自該當仁不讓。

可李建方就猶豫了呀,著書立說、濟世救民當然是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兒,可他還有太醫院使的官職呢。京師往返南京,中間還不曉得要在南京呆多久。這麼長時間是不可能請假的,那就得辭官了。

莫說李建方肉疼,他老婆沈氏更是心疼,太醫院使雖然是個芝麻綠豆的雜職官,地位連七品知縣都不如。可大小也是個官哪,怎麼說辭就辭了?

李建方猶豫不決,兩口子就蹲家裡吵起來。

如果是蘄州時的李建方,一定找借口回絕了父親,可到京師之後他的眼光見識都高了不少,一邊和老婆吵。一邊巴巴的瞧著窗外,待秦林走過,他猶豫了片刻,終於擺脫沈氏的糾纏。拔腳追上去:「秦、秦姑爺留步!」

「哦,是三叔啊!」秦林笑容可掬,李建方雖然貪戀榮華富貴、為人不咋的,畢竟是青黛的三叔,到京師來也替秦林辦過好幾件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這聲三叔一叫,李建方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搓著手道:「姑爺。姑爺真是客氣了!聞得姑爺新晉太子少保,卑職、不、三叔我真是歡喜得很。本要置酒為姑爺賀喜,只是家父從南京來信催促。讓我過去助他老人家完善《本草綱目》的增補……」

秦林眉頭挑起作訝然之色,李建方順勢就把李時珍的家書遞了過去,心頭暗喜不已。

秦林略略一看,就把家書還給他:「三叔只管辭官去南京,太醫院使得位置嘛我和馮保說說,暫時空著也無妨,等三叔辦完了事情,再起複原官就是了。」

哎呀我的媽呀!李建方心頭這一喜就非比尋常,只覺心尖兒都喜得發顫,連忙點頭哈腰地道謝。

「三叔再客氣,是不拿侄婿當自家人看了……」秦林笑著客氣兩句,就抽身離開,太醫院使這麼點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建方興高采烈的回到屋裡,在沈氏面前格外得意:「你這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秦姑爺如今做到柱國、太子少保,區區太醫院使算個什麼?咱只管辭官回南京,到時候照舊起複原官!」

沈氏頭一次沒有和丈夫爭執,經常被她罵做窩囊廢的丈夫,好像忽然之間就變得高大了許多。

「豈止你要南歸,恐怕婚後我也會離開京師呢!」秦林離開李建方之後,一個人自言自語。

徐文長從廂房閃身而出:「少保打聽清楚了嗎?」

「果然不出所料……」秦林笑道:「副都御史王篆、浙江道監察御史張聰、福建道監察御史孫廣延聯名上本,奏請朝廷派遣大員巡查閩浙開海諸項事務,想來這差使就是岳父大人送給我的了。」

「太師辦事真是雷厲風行啊!」徐文長也笑起來。

當朝首輔太師獨生女兒下嫁秦林做妾室,即使有張居正裝病那齣戲,也必然轟傳京師,流言蜚語滿天飛,所以官場老滑頭徐文長算準了,張居正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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