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七〇章 牽線木偶

「不能射啊!」一名什長哭喪著臉,朝秦林那邊指了指:「那是咱把禿部的老祖宗,對他老人家無禮,爹娘都不認咱哩!」

另一位蒙古百戶從後面趕上來:「放屁,什麼老祖宗?啊,這不是咱們部族的,明……明……那顏千戶明安大人?!」

「滿都台吉也在這裡巴圖見過台吉大人」這位蒙古武士乾脆棄弓於地,連連朝對面磕頭。

額禮圖、明安、滿都台吉……十多名蒙古諸部的貴族齊齊掀開風帽,在燈火照耀之下,他們的相貌叫蒙古武士們看得清清楚楚。

豁耳只心底大叫一聲苦也,暗道秦林怎麼把這群祖宗帶在身邊?現在的局面就麻煩了呀。

這個千人隊的軍官和士兵,足有一半來自漠南諸部,額禮圖等貴族不是他們的族長,就是他們原來的主人,借個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朝對面射出一箭哪。

豁耳只把牙關一咬,衝上前去,大聲道:「對面是化了妝騙咱的,殺……」

殺字剛吐出一半兒,左邊那名百戶凶光畢露的盯著他,豁耳只突然想起來,這傢伙的母親是明安的妹妹,他是明安的親外甥;右邊的一位什長也將大汗彎刀拔出來,只不過寒光閃閃的刀鋒卻是沖著自己的主帥,豁耳只猛然記起,這人來自把禿部,曾經說過小時候遇到雪災,是族長額禮圖用一碗紅糖水救了他的命。

單個蒙古貴族,絕對無法和黃台吉對抗,可當漠南十多個中小部族的首領站到了一起,別說黃台吉,就是已死的俺答汗,以及號稱黃金家族嫡系、蒙古大汗的圖門汗,都必須給他們足夠的面子。

虧得這豁耳只見機快,立馬轉了口:「殺、殺不得呀!諸位尊貴的族長,怎麼到了這兒?哈哈,稀客稀客!」

不僅說著,他還將武器掛在馬背上,空手跳了下來。

這時候,背上那種如有實質地道道殺意才變得淡薄,明安的外甥垂下了目光,來自把禿部的什長彎刀入鞘,更多的蒙古武士也鬆了口氣。

豁耳只懸到嗓子眼的心臟終於歸了位,只覺後背涼颼颼的,早已被冷汗浸濕,剛才稍有不慎,只怕整支軍隊都得嘩變。

合罕也才醒悟過來,剛才看秦欽差帶的這些人就覺得有點面熟,因為他們做朝廷官校裝扮,加上黑夜裡沒看清楚,這會兒才發覺,都是老熟人哪。

秦欽差這一手,可真夠奸詐的。

面對整支千人隊,秦林悠閑的踱著步子,笑嘻嘻地道:「豁耳只,你老兄來做什麼啊?刀刀槍槍的,想對本欽差不利嗎?」

豁耳只很想說我就是要來宰了你,可形勢已經如此,再耍橫無濟於事,只得賠著笑臉:「是、是台吉大人聽說欽差出巡,害怕又有野狼來襲,派咱們前來保護的。」

「真的嗎?」秦林故作不知,探詢的目光往諸位蒙古武士臉上掃了一道。

「是啊、是啊!」所有的蒙古武士都附和著,總不能當著眾位族長說咱們是來殺你們的吧,大不了等會兒私底下把真相告訴他們。

「那好啊!」秦林老實不客氣指揮他們:「你們把汪那古部的牧民嚇壞啦,現在先幫他們收拾整理一下,等會兒再護送本欽差回歸化城吧。」

「啊?」蒙古武士們吃了一驚,卻見各位族長、貴族都在點頭,只好哭笑不得的跳下馬,真箇去幫汪那古部的牧民們整理營地。

眼見前一刻還殺氣騰騰來進攻的強敵,轉眼就變成了牧民子弟兵,汪那古部的牧民們如墜雲霧之中。

「佩服、佩服!」合罕朝著秦林彎腰、手按在胸口致敬,「欽差大臣您實在是厲害,不動聲色便救了咱們全部族上下千餘口,您的恩德將被汪那古部永遠銘記!」

「銘不銘記都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漂亮妹妹以身相許?」秦林壞笑著嘀咕,卻忘了合罕的漢話水平真的不錯。

合罕立刻呆住了,然後轉身就走,看樣子真準備去挑選美女進獻給秦欽差。

秦林絕倒:「喂喂,我開開玩笑而已,其實我更想問問關於海曼的事情。」

「海曼?」合罕還不知道把漢那吉遇害的事情,就會錯了意,非常抱歉地道:「海曼確實是最漂亮的美人,可惜欽差您晚了點,早在三年前她就被獻給了大成台吉,不過……聽說她沒有得到寵幸而是被發配去牧羊,如果您向大成台吉提出要求,應該能得到她。」

「向大成台吉提出要求?那得到陰曹地府里去才行啊!」秦林感嘆道。

合罕大驚:「什麼,大成台吉死了?他、他的死不會和海曼有關吧?」

聽了整件事的詳細介紹,合罕也說出了他所知道的。

蒙古諸部本來是信薩滿教的,後來漸漸改信佛教,但一些中小部族仍有薩滿教的殘餘,海曼就是薩滿巫師的女兒。

但由於烏斯藏佛教的衝擊,薩滿教是越來越式微了,海曼的父親也混不下去,就帶著老婆孩子去青海,說要改投佛教,學習佛教的精髓。

五年前海曼由一支商隊護送,隻身從青海回來,說父母都已經死在了異鄉,她回來投靠叔伯。

可想而知,海曼這種孤女不會有太好的待遇,出落得越水靈就越多人打她的主意,又過了兩年,海曼不堪其擾,乾脆自願作為部族每年的進獻,送給了管轄這一片草原的大成台吉。

所以對於海曼的事情,汪那古部所知的其實不多,合罕非常抱歉地道:「實在對不住,秦欽差,恐怕咱們提供的線索對您不是很有用。」

陸胖子等官校弟兄都有點失望,因為海曼在汪那古部留下的生活軌跡並不多,好像沒有什麼高價值的線索。

「青海,學習佛教,難道包含的信息還不夠豐富嗎?」秦林笑起來,又問道:「你們的薩滿巫師,是怎麼表演戲法,或者說施展法術的?還有沒有人干這行?」

合罕非常抱歉的搖搖頭:「現在人們都相信佛爺,沒有人拜薩滿了……不過,海曼父親有一箱法器留給她的叔叔,因為覺得這些東西有驅邪的用處,到現在還留著呢。」

「那太好了!」秦林立刻要求去查看。

合罕把他們帶到了海曼叔叔家,「阿爾巴特,把你哥哥留下來的那箱東西,給欽差大臣看看。」

一位身材粗壯的蒙古牧民把那口大箱子搬了出來,帶著點諂媚地道:「這些東西可以驅邪,所以這麼些年游牧遷徙,我也沒捨得丟掉。」

翻譯把話翻給秦林,秦林唔了聲算是答應,心思都放在箱子里的東西上面。

打開箱蓋兒,就看見一副銅做的鐃鈸,上面已經生起了一層綠銹,旁邊擺著一隻銅鈴,又有兩副花里胡哨的凶神面具,是薩滿巫師跳大神的時候戴在臉上的,諸如此類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好幾樣。

秦林每樣都拿起來看看,然後放在旁邊,終於翻到了箱子底部,他驚喜的發現了兩隻比較大的牽線木偶。

「這個東西,也是巫師用的嗎?」秦林沖著合罕問道。

合罕很乾脆的回答:「是啊,我們這裡的薩滿巫師,在降靈做法的時候都會用傀儡招引靈魂,海曼的父親尤其會做這種法術,木偶簡直像活了似的他還會模仿靈魂的聲音,幾乎和那被招靈的死人一模一樣,比演戲還好看。」

因為早已改信了烏斯藏佛教,不再相信薩滿巫師那一套,所以合罕說的很直接,甚至帶著一點兒輕蔑。

牽線木偶和口技,薩滿巫師地看家本領秦林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至此終於明白了把漢那吉被殺案的作案手法。

「咱們回歸化城。」秦林走出去,又朝豁耳只指了指:「你,帶上兵馬,替本欽差前頭開路!」

好嘛,本來是殺秦林來了,這下反要替他開路,豁耳只頓覺嘴裡生生吃進一隻蒼蠅。

關鍵是,他還得硬著頭皮,把蒼蠅硬生生吞下去各部首領,額禮圖、明安等十幾位蒙古貴族,都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呢。

「傳令,全軍替秦欽差開路!」豁耳只含羞忍辱,真的遠遠跑到最前面去開路,他實在受不了秦林啦,寧願買塊豆腐一頭碰死,也不要和他待在一起。

陸遠志和校尉弟兄們差點沒把肚子笑痛,咱們秦長官真會使喚人,使喚豁耳只像使喚自家養的大黃狗,實在夠損。

歸化城,入夜,黃台吉和他的親信們在帳中徹夜未眠,等待著好消息。

「報……」瞭望手飛快地跑進來,「趁著月光,遙遙望見豁耳只將軍率軍歸來,旗幟完整,兵馬並無損失」

成了黃台吉得意地狂笑著,率眾親信迎了出去,他們要親眼看見秦林的人頭才甘心,黃台吉甚至琢磨著,要不要學崔先生說的三國演義里的曹操,對著秦某人的腦袋來句「秦欽差別來無恙否?」他奶奶的,那就太拽了哦!

興沖沖的奔出營,卻見豁耳只遙遙而來,臉上一點兒喜色都沒有,活像死了親爹似的。

黃台吉興奮之下也沒多想,問道:「秦林的人頭呢?」

「在這裡,還牢牢的安在脖子上呢!」不遠處,秦林笑嘻嘻地回答,「至少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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