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六四章 創傷後應激反應?

「對了,會不會是脫脫的刀法太厲害,把漢那吉來不及抵抗?」陸遠志這樣猜測著,回頭仔細打量打量站在蒙古包外面、被斡巴圖看守著的脫脫,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少年的刀法有多高明。

「有問題……」秦林摸了摸下巴,思忖著慢慢說道:「你們看這一刀,明明是劈砍而不是刺擊,對吧?但是詢問目擊者,都提到從布幔上看到投影,把漢那吉是跌坐在地,雙手揮舞做出抵抗的樣子。這種情況下,如果說刺擊時兇器速度很快、走的直線,沒有給他雙手造成抵抗傷,倒也說得過去,但脫脫是揮舞戰刀割喉,這樣砍過去而不傷到死者的雙手,就很不正常了。」

現場勘查還在繼續,秦林暫時把這個疑點記錄下來,等找到更多的線索之後再綜合分析。

看看死者的傷口,本身倒是沒有任何疑點,比較整齊的刀口,證明那一刀的力量與速度,翻卷豁開的皮肉作為生活反應,屬於生前傷的典型特徵。

秦林比較滿意地點點頭,這麼些年,陸遠志從他身上學了不少東西,剛才的檢查認真而細緻,很不錯。

再看看血跡的分布,死者脖子和胸前部位沾滿了鮮血,地面上一汪血泊,而蒙古包作為「牆壁」的布幔上則有一團形狀像星雲的噴濺狀血跡,加上一道彎彎的抽甩狀血跡,末端是一段點狀的省略號。

秦林腦海中模擬著當時的情形,鋒利的刀鋒切斷了頸部大動脈,溫熱的血液在心臟劇烈的收縮壓之下自傷處迸射而出,濺落到布幔上形成了雲團形態的噴濺狀血跡。

然後兇器去勢不衰,沿著揮舞的方向繼續前進了一段距離,附著在刀鋒上的血液被離心力拋甩出來,濺落在布幔上,就成了那道抽甩狀的血跡,末端的省略號則是刀身血液快要甩完,同時運刀力道用盡的徵象。

「這些血跡的斑點,似乎有點大?」秦林觀察著布帷上的噴濺狀血跡。

受心臟收縮壓的作用,人體血壓能達到一百四十毫米汞柱,也就是接近兩米的水壓,一旦頸部大動脈被割破,血液便會像噴泉那樣噴涌而出,在接觸面上形成雲團狀的噴濺血跡,並且高壓作用下,血滴略呈霧狀,每一顆噴濺血滴都比較小。

但秦林看到的血滴,顆粒就顯得比較大,雲團狀血跡的中間部分已經糊成一大團,還不是很明顯,邊緣部分那些獨立的顆粒,則一目了然。

或許是布帷屬於紡織品,血在上面順著紡織纖維浸潤,擴散變大了?秦林撓撓頭。

不過噴濺的位置倒是沒什麼疑點,中心部分距地面三尺高,根據目擊證言,把漢那吉被害時是蹲姿或跪姿,根據屍體位置進行現場復原,得出他當時離布帷有兩尺遠,那麼噴濺位置是與死亡情況吻合的。

「秦哥,過來看看!」陸胖子神神秘秘地招呼著,掩飾不住小眼睛裡的得意。

走到邊上,借幾名校尉的身體擋住別人的目光,陸遠志把從屍體剝下的血衣展開給秦林看,就在左邊肩窩的位置,有道細細地血線若隱若現,一直延伸到了接近腋下才消失。

「幹得漂亮!」秦林拍了拍陸胖子的肩膀。

衣服沾上血跡很正常的現象,但在沒有血跡的位置,卻出現了一條淡淡的血線,這不能不引起秦林的注意。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難道是……

秦林用手比著血衣上那道細線的距離和位置,冷笑道:「有趣,越來越有趣了。」

現場勘察之後,就該訊問目擊者和嫌疑人了,秦林將幾個疑點在心頭過了一遍,首先去問脫脫。

十五六歲的少年,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被問起就把牙關一咬,打著半生不熟的漢話回答:「我,睡了,不知道,在外面。」

秦林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好鬥的小公雞啊,你知不知道現在的處境?說實話我才能幫到你。」

脫脫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光芒。

大成比齊連忙道:「傻孩子,你就實話實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額吉昨晚睡得太沉了,你的酒量比額吉大,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雖然你父親對咱娘兒倆並不好,但一定不是你殺的他。」

「對!」斡巴圖手持著雪亮的彎刀,厲聲道:「如果你不是兇手,就說出兇手的名字,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脫脫忽然雙眼一閉,什麼也不說了,緊緊地咬著牙關,身子微微顫抖。

看來這傢伙是不準備開口了,秦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看來的確是脫脫殺死了把漢那吉呀!」黃台吉故作沉痛地嘆息著,又道:「那麼他不能繼承大成台吉的位置了,唉,連親生父親也下得了手……」

渥爾其特聽黃台吉有扶自己繼承台吉位置的意思,立馬就非常配合地叫起來:「脫脫根本不是父親大人的兒子,他是阿力哥的野種!前些天他母子使妖法騙父親給了他繼承權,轉眼就殺害了父親,這是個非常惡毒的陰謀!」

人群轟的一聲喧鬧開了,把漢那吉生前確實懷疑過大成比齊和脫脫,這事兒盡人皆知,渥爾其特這下子說出來,蒙古貴族們說什麼的都有,這些草原上的人從來粗鄙不文,自然是什麼難聽說什麼,就連秦林帶來的額禮圖、明安這些伙蒙古貴族也跟著直樂。

喂、喂,你們幫哪邊的?秦林把臉一板,額禮圖等人立刻不敢笑了。

三娘子擔心的拉了拉徐文長,如果大成比齊和脫脫失勢,傾向於黃台吉的渥爾其特掌握了把漢那吉留下的這兩萬兵馬,局勢就有逆轉的危險,秦長官他能不能力挽狂瀾?

儘管聽哲別無數次吹噓過秦欽差在德瑪夫人一案中,表現出的那種神目如電,畢竟沒有親眼目睹,三娘子對這位年輕的欽差還不是很放心。

她附在徐文長耳邊,臉上笑盈盈的假裝親熱,口中低語道:「要不要悄悄點起兵馬,趁這會兒黃台吉不在他老營,咱們……」

徐文長搖搖頭:「黃台吉既然敢孤注一擲,必定有了準備,咱們這麼做反而不利,何況我更加相信秦長官的本事。」

「我更相信你的本事……」三娘子嘻嘻嬌笑著,輕輕掐了徐文長一把。

就算老傢伙臉皮和秦長官不相上下,這會兒也免不得老臉微紅。

「少安毋躁,本欽差秉公直斷,自然叫諸位心服口服,如再喧嘩,便是對朝廷無禮了!」秦林厲聲叫道,頓時止住了蒙古貴族的喧嘩。

古爾革台吉和豁耳只偏生不服,故意大聲說話,卻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搞得他倆也只好閉上嘴巴。

秦林冷笑一聲,開始詢問第二個在現場的人,海曼。

好一位美人兒!每個看到她的蒙古貴族,都禁不住在心底喝一聲彩,但見她微黑的皮膚像絲緞般柔滑,身材豐腴而健美,眉眼秀氣中透著股楚楚可憐的味道,越發惹得男人憐愛。

三娘子更是立馬發現她有自己年輕時的五分影子,也就大概明白了把漢那吉為啥挑中這個姑娘,想想真是又好笑又替她不值。

「看看,像不像我年輕的時候?」三娘子偷偷問徐文長。

徐文長正兒八經的打量一番,直到三娘子生起幾分醋意了,才慢條斯理地道:「有點像,但沒你漂亮,在我心目中,草原第一美人永遠是鍾金。」

「就你油嘴滑舌!」三娘子打了徐文長一下,心中充滿甜蜜。

秦林悄悄朝徐文長豎起大拇指,老傢伙也是情場浪子,偷心的巨盜啊!

咳咳,徐文長咳了兩聲,提醒秦林還有正事兒要辦呢。

對,還有正事兒。秦林點點頭,開始盤問海曼:「案發的時候,現場只有死者把漢那吉、兇嫌脫脫和你,對不對?」

海曼柔媚的眼睛躲躲閃閃,害怕的樣子格外叫人憐惜,等到通譯把秦林說的翻成蒙古話,她驚驚慌慌地看了看脫脫,然後打著蒙古話回答,雖然秦林聽不懂她說的什麼,但也覺得這語聲分外清脆好聽。

通譯替她翻成漢語:「秦將軍,她說當時她嚇得快要暈了,只記得脫脫來找過把漢那吉,然後就是血、血!」

「色烏斯、色烏斯!」海曼用蒙古話叫著「血」,眼神里滿是驚悸,臉色蒼白之極,緩緩地蹲下身,瑟縮成一團,看上去簡直可憐到了極點。

眾人都驚呼起來,脫脫也往這邊瞟了一眼,然後迅速的移開了目光。

陸遠志低聲道:「秦哥,她的情形有點像離魂症,受驚嚇過度就是這樣子。」

「我佛慈悲!」威德法王口宣一聲佛號,走上來伸指緩緩點在海曼百會穴,這個歇斯底里的女孩子終於慢慢恢複了平靜。

精神上受刺激過度,人的確會產生創傷後應激反應,甚至忘記事發的一切記憶,海曼是不是屬於這種情況呢?

秦林眯著眼睛,將海曼上下打量一番。

「哈哈,咱們長官果然貪花好色!」幾名校尉弟兄互相打著眼色,這海曼是個俊俏姑娘,別有番與中原女子不同的風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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