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五六章 孤身出塞

看看邊軍將要追上,秦林又率眾策馬疾馳,邊軍戰馬比不上錦衣官校所乘的駿馬,只能無可奈何的跟在後面,雙方始終保持著兩三里的距離,一路跑到了虎峪口關下。

此時蒙古兵潮水般的攻勢已經退去,守關將士慶幸之餘心頭也不乏忐忑,見有「援兵」到來,個個大喜過望,只有老兵們暗暗納罕:怎麼竟是欽差大臣親自領兵?

秦林一勒馬頭,厲聲道:「開關!本欽差率校尉弟兄們出關殺賊!」

啊?!虎峪口、白羊口,口口狼煙衝天,方山、團山,山山殺聲震地,這時候守關尚且不易,怕敵軍聲東擊西從哪個薄弱口子突進來了,秦將軍他……他還要出關殺賊?

眾守關將士驚得呆了,一時間竟沒人去轉啟關的大絞盤,更有人隱約聽到兩里外追來的參將、游擊們大吼大叫,似乎不讓開關。

「別開,別開關,都堂鄭大人有命,萬萬不能開關放秦欽差出去!」參將、游擊、守備、把總,嘴裡都喊著這句話,一個個叫得臉紅脖子粗,喊聲混在隆隆的馬蹄聲中,遙遙傳來。

秦林將象牙腰牌高高舉起,錦衣衛都指揮使七個金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目光一寒,沉聲道:「違令者死!」

錚錚錚一片聲響,眾官校將綉春刀拔出一截兒,寒光閃爍。

眾守關邊軍互相看看,得,咱惹不起這伙錦衣大爺,人家天子親軍嘛,合著咱守這大半天都白瞎,人家牛皮哄哄的要出關殺賊呢!再看看後面追來的同袍,比關外的蒙古兵還多,諒開關也沒什麼危險。

心頭憋著氣,邊軍們也不廢話了,幾個人呼啦呼啦轉動絞盤,包鐵皮、鑲鉚釘的關門就扎扎開啟。

「我的媽呀!」追趕秦林的眾邊軍將官,後背冷汗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秦林要有個閃失,鄭都堂鐵定把他們皮給扒下來。

這伙將官瘋狂地揮動皮鞭,把馬屁股都打出血來了,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關外的蒙古千人隊看見關門打開,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曉得是要搞什麼鬼,咱只是佯攻而已。明軍怎麼就把關給開了?

秦林乘踏雪烏騅一馬當先,陸遠志和眾校尉緊隨其後。從關上潑拉拉直衝下來,便如一群下山猛虎!

蒙古兵目瞪口呆,就算做夢也想不到千裡邊塞處處遇襲,明軍居然不老老實實守關,反而跑出來反擊。

黃台吉的使者連忙叫道:「堵回去!把他們堵回去!」

不堵回去,這場戲不就穿幫了嗎?

可蒙古兵全都猶豫著,提著韁繩兜兜轉轉,個個臉現遲疑之色。他們昨晚才接到出征的命令,又是長城沿線的中小部族,根本就不願意出來打仗。只不過礙著黃台吉的軍令、加上覺得「佯攻」一下也不傷筋動骨的,所以才勉勉強強出了兵,其實心頭並不願真和明軍硬碰。

領軍的那顏千戶就和百戶們使個眼色,開玩笑。黃台吉三個親領的萬人隊躲在歸化城睡懶覺,叫咱們替他打頭陣,誰要當真賣命,誰他媽傻逼!

「衝上去,快衝上去,台吉大人的軍令,你們敢……」

使者揮舞著皮鞭狂罵,可剛剛吐出個敢字就被一聲清脆槍響徹底中斷。眉心處多了個指頭粗細的圓洞,鮮血迸流,然後像截木樁子似的栽落馬下。

三十步外,秦林吹了吹槍口冒出的黑煙。甚至抄著掣電槍轉了轉,非常狂霸酷叼拽的耍了個槍花。

也有些蒙古武士張弓搭箭,陸遠志已領著校尉們衝上來,乒乒乓乓一頓亂槍,打得蒙古武士像下餃子似的紛紛往馬下栽。

蒙古軍的陣形一陣騷動,稀稀落落的射出一撥箭雨,也給錦衣官校造成了殺傷。

不過更多的人並沒有射箭而是勒馬後退,疑惑的目光投向那顏千戶:咱們昨晚從熱被窩裡爬出來,不是說好只佯攻的嗎?咋和明軍硬抗上啦?這麼替黃台吉出死力,咱們部族划不來呀!

蒙古青壯戰時當兵,平時為民,倉促召集起來的部族戰士,根本就沒做好戰爭準備,有的人想著家裡的母馬快生小馬駒了,有的人牽掛著妻兒老小,還有不少想著秋天將近,得慢慢準備牲口越冬的草料……

黃台吉也不是什麼善茬,部族損失太大,說不定就被他連皮帶骨吞併了。

那顏千戶猶豫起來,看看地上被打死的黃台吉使者,甚至隱約有點解脫的感覺。

整整一個千人隊不知所措,紛紛勒馬後退,陣形竟隱隱有挫動之勢。

見此情形,守關邊軍全都驚呆了,欽差大臣率五十來號錦衣官校,衝出去就逼得一個蒙古千人隊的鐵騎挫動陣腳,難道他是天神下凡?

正在奇怪,一眾邊軍將官率領親兵家丁,像發了瘋似的從關下跑出去,人人揮舞刀槍,口中殺聲震天,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

「我的娘唉……他們屁股被火燒著啦?」守關將士大眼瞪小眼,就沒見過自家將軍有這麼著急。

見好幾千明軍精銳狂奔而出,那顏千戶的猶豫立刻消失,直截了當的撥轉馬頭:「咱們撤!」

「慢走不送!」秦林這回倒是很客氣。

校尉弟兄們就在馬背上包紮傷口,有三個人受了箭傷,幸好都不算重。

參將、游擊、守備、把總,足有三十多號大小將官,每人帶的家丁親兵少則二三十,多則一兩百,加起來竟有兩三千人,這會兒指揮部下四面八方前遮後攔將秦林嚴密保護,唯恐欽差大臣被擦掉一根寒毛,自己在鄭總督面前就吃不了兜著走。

「小的馮天賜,大同鎮東路參將,萬曆五年賞給三品指揮使,叩見欽差秦將軍!」為首的參將在馬背上抱拳行軍禮報履歷,口中諛詞如潮:「秦將軍單刀赴會,打得蒙古一個千人隊抱頭鼠竄,真是聞所未聞的勇將,堪稱國之干城……」

「好了,好了!」秦林擺擺手:「也虧得諸位領兵前來,才嚇走了那個蒙古千人隊,我手下這點人怕還不夠看。嗯,你既然誇本官是勇將,敢不敢隨本官去救白羊口啊?!」

「什麼?」幾位游擊、守備嚇得臉色都變了,好不容易堵住了欽差,還陪他去白羊口發瘋?咱們邊軍刀頭舔血的,打仗是分內事,可是萬一欽差大臣有個閃失,大家擔待不起啊!

幾名老於行伍的參將卻瞧出了門道,馮天賜就與幾位品級的同僚互相看看,齊齊抱拳道:「願為欽差大人效命!」

「好!」秦林勒馬揚鞭,朝著東面斜斜一指:「那我們不回關內,就從關外殺過去!」

哎喲媽呀,連馮天賜的臉色都有點發白,退回虎峪口,從關內趕往白羊口是一回事,直接從關外殺到白羊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林長嘯一聲,馬鞭輕輕敲了敲,踏雪烏騅咴兒咴兒打個響鼻,四蹄翻飛沖了出去。

得,跟上吧!

眾將官慌得趕緊揮兵跟上,左右兩翼護衛,馮天賜更是大叫:「欽差大人留步,咱們遵命便是,您還是坐鎮中軍吧,免得有個閃失……」

秦林壞壞地一笑,果真從善如流,率錦衣校尉們待在大軍中央位置。

虎峪口前,屍體已被蒙古軍撤退時帶走,地面就留下一堆一堆的馬糞,和寥寥無幾的血跡,一場大戰竟如此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守關將士全都恍如夢中,有人掐了自己一把,喃喃地道:「秦欽差,不是單刀會的關雲長,就是長坂坡的趙子龍,一身是膽哪!」

鐵甲霜寒、長刀如雪,一身是膽的秦欽差竟在敵軍大舉南下的時候,領著人馬浩浩蕩蕩的在關外跑了一圈,而且在沒遇到任何阻攔的情況下,毫無懸念的趕到了虎峪口東面的白羊口!

路上就算有零散的蒙古兵,看到這伙明軍大隊,全都毫無戰意,打馬就跑得沒了影兒。

額禮圖正指揮著兒郎們玩佯攻的遊戲,忽然身後馬蹄聲好似悶雷,回身一看,兩千多明軍居然從關外殺過來,而且戴紅纓頭盔的將軍好幾十個,所有的士兵都穿著重鎧,分明是將官蓄養的精銳親兵,戰場上每人都可以一當十。

「佛祖保佑啊!」額禮圖嚇得渾身發抖,心頭直想哭,什麼時候明軍的將軍這麼不值錢,什麼時候會把兩千親兵家丁集中起來用?五萬大軍出戰,也最多能有兩千親兵家丁啊!

難道是宣大總督鄭洛親自帶兵出戰?那個書生有這麼大的膽量?

他萬沒想到,鄭洛打死也不會親自領兵跑到關外,是秦林逼著這群人沖了過來!

情知自己這號為千人隊,實際只有七百人馬的隊伍不是明軍對手,額禮圖當機立斷,打著白旗走過去,沖著為首的秦林叫喊:「爺爺不要打,不要打,小的們投降!」

哎喲媽呀,馮天賜和一群將官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秦欽差難道是天煞星下凡?還沒開打呢,敵人就投降了,這也太快了點吧。

秦林正端著槍往額禮圖眉心瞄,聞言就把槍收起來,可瞄那一下子,也叫這老狐狸頭皮發麻。

額禮圖很光棍的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各位爺爺,我們實在不想來,都是黃台吉那廝脅迫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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