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一六章 喜上加喜

「有客來拜……」親兵校尉在外面高聲通報。

宣旨太監到了?秦林咧嘴直樂,丟了徐文長不管,大步流星的迎出去。

徐文長擦了把腦門上的汗水,將題寫著詩句的紙簽抽出,仔細地疊起來,收好。

幸好沒被秦長官察覺,否則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迎出去的秦林小鬱悶了一把,因為來的不是宮中使者,而是個圓臉髭鬚,身材不算高胸口卻極寬,手臂又粗又長的蒙古武士,德瑪夫人的家奴,神箭手哲別。

他背著個包袱,臉上還帶著淤青傷痕,正惴惴不安的四下打量,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很有點兒心虛。

府中僕人、女兵聽說來了個蒙古人,都覺得稀奇,從遠處指指點點的議論,也就讓哲別越發的窘迫。

秦林看這樣子心中又是一喜,哈哈,不枉我費了番唇舌,果然這個哲別就來投奔了嘛。

秦長官虎軀一震,頓時王霸之氣四溢,而哲別也就真的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

哇,秦長官的王霸之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眾位僕人、錦衣官校和女兵全都驚訝不已,仰慕之情宛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沒想到哲別抹了把眼淚,瓮聲瓮氣地道:「恩公,你替德瑪夫人報仇,抓到拔合赤這條毒蛇,小的心裡實在感激得很!不過哲別也不是傻子,分明這件事裡頭,黃台吉脫不開干係,小的要回草原,把事情真相告訴三娘子鍾金哈屯,告訴德瑪夫人娘家土爾扈特部!」

咳咳,秦林嗆了一嘴茶水,原來不是來投奔我的呀,白白擺了半天姿勢,真是的,早說一聲嘛。

於是咱們秦長官趕緊收了王霸之氣,訕笑著把哲別扶起來:「老兄忠於主人,勇氣可嘉,本官真是歡喜得很,哈哈,這個歡喜得很哪。」

歡喜個屁,秦林臉上的笑假得沒邊兒啦!

丫鬟僕人們笑翻一片,除開幾個保護秦林的親兵校尉,一個個都走遠了,咱們這位長官哪,還真可樂。

「其實,其實小的來找秦將軍,還有事情相求……」哲別說著就紅了臉,吭吭哧哧半天,終於說出他的來意。

他回到會同館駐地,就和黃台吉一夥又吵了起來,無奈勢單力孤,挨了狠狠幾下拳腳,想起德瑪夫人之死就氣得五內俱焚,提起包袱就自個兒走了。

想回草原上報信,無奈沒有通關文牒,又缺盤費,哲別獨自在街上轉了半天,想想覺得秦將軍還是個好官兒,這就一路問過來,到了秦林府上。

「通關文牒?」秦林故作沉吟。

哲別神色黯然:「很難辦到嗎?唉,叫將軍為難了,將軍替夫人報仇雪恨,哲別就已很感激,實在不該再來麻煩的……」

哪兒難辦?對北鎮撫司掌印官來說,辦個通關文牒還算事兒?秦林這傢伙是專門假裝為難,好叫哲別感激,果然直心腸的蒙古武士立馬上了鉤。

秦林沉思一會兒,毅然道:「雖然現在不好辦,但哲別老兄是忠義之士,本官一定要幫這個忙,這就去找找門路,應該能辦成吧。」

哲別大喜過望,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德瑪夫人的屍身,能不能由我燒化了,將骨灰帶回草原?」

說來叫人寒心,黃台吉假裝夫妻恩愛,案子一結轉身就走,根本對屍身不聞不問,最後反而是哲別還記在心上。

這事兒也容易,既然黃台吉不要屍首了,過兩天交給哲別去燒化了,帶回去也好。

秦林拍著胸脯,大包大攬的答應下來。

「秦將軍,您真是、真是慈悲的佛菩薩!」哲別跪在地上,呼啦呼啦的直抹眼淚,大恩不言謝,蒙古好漢只做不說,秦長官您就瞧著吧。

秦林吩咐親兵校尉把哲別帶下去,替他安排住處,過兩天等事情辦妥,就送他回塞外。

等哲別一走,秦林笑得直打跌。

正愁沒人把事情通知土爾扈特部和三娘子呢,哲別就主動送上門了,他這一回去,黃台吉還不得後院起火?

這真是天遂人願啊!

還有更高興的呢!門外頭一個又尖又細的嗓子叫道:「秦將軍、徐夫人在府中嗎?快來接誥命!」

誥命?門口站的幾個女兵第一反應,就是手忙腳亂地要去找青黛回來,從來朝廷誥命都只給正室夫人的,除非母憑子貴。

張小陽帶著兩個小太監,笑嘻嘻地說:「不是李氏夫人,是徐氏夫人。」

還別說,小張公公對秦林府上的情況算得上門兒清,當初徐辛夷到蘄州荊王府他見過,青黛受邀去玩,他也見過。

女兵們一聽,立馬進去通報,心頭則萬分奇怪,難道朝廷改了章程,側室也有誥命了?

秦林笑嘻嘻地迎出去,徐辛夷就慢了不少,和金櫻姬、侍劍、阿沙一塊兒,不情不願地往外走,還大聲笑著:「哈哈,你們別開玩笑啦,本小姐在乎那誥命不誥命的?要騙人,另外找個由頭好不好,總叫我歡喜歡喜呀!」

到了門口,徐辛夷也認得張小陽,先吃了一驚,再聽得張小陽捧出誥命軸子,嘴裡叫一聲徐氏聽封,頓時手忙腳亂。

張小陽也不著急,慢慢等擺好香案,這才不慌不忙的傳了誥命。

徐辛夷杏眼圓睜,捧著誥命軸子茫然不解,如墜雲霧之中,心頭有那麼幾分歡喜,可更多的是疑慮。

秦林拍著張小陽肩膀:「小張公公,上次說那姓鄭的宮女,你給幫幫忙……對了,留下來喝一杯?」

張小陽一直點頭,調動個把宮女算啥事兒啊,小菜一碟嘛,等到秦林留他,就搖搖頭:「秦將軍,咱倆還差這一頓酒嗎?不瞞您說,小的光明正大出來一趟也不容易,晚上還有些事情要辦,哈哈,你懂的。」

說罷,他擠了擠眼睛。

我倒,秦林這才想起來,小張公公是喜歡嫖院的,今晚想必是有了安排,嘖嘖,當太監都當得這麼有特色,佩服佩服。

要不是小張公公的的確確沒了那玩意兒,秦林真想問問他老媽是不是姓韋,名春花。

送走張小陽,秦林回頭一看,徐辛夷沒有預料中的歡喜,反而像捧著個燙手山芋似的,侍劍、金櫻姬等人也神色古怪。

「我……我、我不要……」徐辛夷把誥命軸子往秦林手裡一塞,都快哭出來了:「你怎麼搞的,叫我咋和青黛妹妹說呀!本來就是鬧著玩,現在還弄假成真……」

這是什麼意思?秦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還是金櫻姬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你把青黛休了?」

秦林喉嚨口咯的一聲,這下豈止是笑不出來。

原來女子因丈夫當官而受朝廷誥命,必須是正室,這數百年通例,早已盡人皆知,按照禮法,如果朝廷給徐辛夷頒下誥命,合乎邏輯的唯一理由就是秦林把青黛休了,將她扶為正室。

好個實心眼的徐大小姐啊!秦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走過去把她鼻子颳了一下:「傻蛋,這是陛下念在今天你被冤枉、受了委屈,魏國公他老人家鎮守南京有功於國,加上為夫嘛也有那麼點功勞,才特旨恩賞的。哼,休了青黛,你願意為夫都不願意呢!」

「真的?」徐辛夷抬起頭來,在秦林臉上找到了答案,立刻破涕為笑,打開五彩絲線織成的誥命看了看,叉著小蠻腰哈哈大笑:「喔呵呵呵,本小姐也是二品誥命了呀,這場冤枉也挨得不冤!」

可不是嘛,黃台吉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秦林這邊呢,不但沒受任何損失,反而是徐辛夷撈了個二品誥命。

要知道這二品誥命可不容易呀,封一品二品的官兒,哪朝哪代沒有一大群?可側室受封誥命夫人,說起來無關大局,卻是百年間蠍子拉屎獨一份呢,說出去別人都得把大拇指一挑:秦將軍聖眷優隆,真不是蓋的!

府里張燈結綵準備慶賀,沒等多久青黛回來了,小丫頭聽說徐辛夷也封了二品誥命,就嘻嘻地直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呀,那真是好,徐姐姐也有了誥命,讓我看看嘛,嘻嘻,誥命軸子繡的很漂亮呢。」

「噗……」甲乙丙三女都笑噴了,別人都說恭喜什麼的,青黛小姐可好,來句誥命軸子繡的漂亮,要是換了別的什麼人,還當她語出譏諷哩。

青黛只是一個勁兒的笑,女醫仙的心比水晶還純凈,她是一點兒嫉妒之意都沒有,實心實意的替徐辛夷高興。

金櫻姬被她感染,也覺得心中一片清澈,暗道怪不得小冤家對青黛情有獨鍾呢,水晶般的人兒,連我這女子見了也喜歡呀。

當夜府中設宴歡慶,牛大力、陸遠志、洪揚善、馬彬等官校弟兄都來道賀,有夫人的自然帶了來,徐辛夷為首在後院作陪。

徐老頭子也在座,老傢伙酒到杯乾,沒多久就酩酊大醉,被幾個親兵校尉扛回房中。

牽著大黃狗找到兇器和兇手的阿沙,作為今天的半個功臣,乾脆什麼都不管,一雙眼睛亮得像波斯貓,筷子吞吐不定,動作那叫個來無影去無蹤,「唰唰唰」風捲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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