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一四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

古爾革台吉、拔合赤還梗著脖子不想解下彎刀,哲別已經第一個把彎刀解開從腰間解開放在地上,然後朝著他們怒目而視。

秦林把手揮了揮,北鎮撫司的親兵校尉們握著綉春刀柄,齊齊踏前一步:「解刀!」

幾個本來就比較靠近朝廷的蒙古貴族,看看形勢不利於黃台吉,也就牆頭草隨風倒,紛紛解了彎刀:「得啦,咱們受天朝大皇帝招撫,又蒙張相公抬愛,個個都封了都督、指揮,終不成真在京師打起來?」

黃台吉一夥面面相覷,事到如今他們也被逼得沒有了退路,實在無可奈何,只好磨磨蹭蹭的把彎刀摘下來擱在地上。

秦林吩咐校尉們把二十多柄大汗彎刀,每柄相隔三尺的距離,擺成長長的一排,然後招招手:「阿沙,牽大黃過來。」

剛才阿沙牽著大黃嗅聞德瑪夫人的屍身,黃狗已經興奮的轉起圈兒,不住的搖著尾巴。

最近這段日子,秦林將訓練警犬的方法教給了阿沙,她每天都會嚴格的訓練這條狗,嗅覺練習、追蹤追捕、體能鍛煉。

還別說,大黃這麼一隻又凶又惡的土狗,被她這麼操練出來,還真有點兒警犬的派頭了,皮毛油光水滑、兩隻耳朵機靈的立起來、眼睛炯炯有神。

大黃被阿沙牽到了一長排大汗彎刀前面,小女孩拍著它的腦袋:「大黃啊!大黃,你聞聞誰的刀上有德瑪夫人的味道?」

小女孩鬼馬機靈的模樣兒,惹得官員們心頭直樂,申時行將花白的鬍鬚一捻,臉露微笑,稍微彎下腰:「小姑娘,你的狗兒能聞出刀上的味道?」

「是啊,老爺爺,大黃可厲害啦,有次我買的一盒栗子糕從馬車掉了下去,都走了五里遠,大黃還轉回去找到了呢!」阿沙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一個勁兒的賣萌。

申時行大樂,拍拍阿沙的頭頂:「真乖嗯,老夫要是有這麼個孫女,那就老懷甚慰啦……」

阿沙甜甜的笑著,心說老頭兒你要知道本聖女大人的真實身份,還不嚇得暈過去?切……

咳咳,秦林乾咳兩聲作為提醒,這還是辦案呢,申閣老你就想拐跑我的拖油瓶嗎?

申時行訕笑著退了兩步,示意阿沙放手施為。

阿沙牽著大黃狗,從一長溜大汗彎刀前面慢慢走過,大黃的鼻子像黑色橡皮,還濕漉漉的,哧溜哧溜不停地吸氣,一聳一聳的嗅聞著每柄彎道上的氣息。

大黃能夠找到作為兇器的那柄彎刀嗎?

別的人或許還存有疑問,秦林則毫不懷疑。

狗的嗅覺極為靈敏,從解剖學角度看,它鼻子里的嗅黏膜有許多褶皺,面積是人的四倍,擁有兩億多嗅覺細胞,是人的四十倍,而嗅覺敏銳程度更是達到人的幾百甚至上千倍,配合其特別發達的嗅覺神經系統的分析能力,能夠分辨兩百多萬種物質的氣味。

比如人類穿過的鞋子,就算放置不用達三個月之久,警犬仍能聞到鞋子上殘留的氣味,從一大堆舊鞋子里挑出主人穿過的那雙。

放置三個月尚且難不倒聰明的警犬,一個多時辰前砸過德瑪後腦勺的大汗彎刀,豈能逃脫大黃的搜索?

果然,大黃一連嗅聞了十三柄刀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到了第十四柄,它突然搖著尾巴停了下來,阿沙試探著想將它牽走,大黃立刻表現出了抗拒。

有門!

所有的官員和蒙古貴族,都緊張的瞧著大黃,看它下一步會有什麼舉動。

阿沙鬆開了牽狗的繩子,大黃繞著這柄彎刀直轉圈子,嘴裡呼哧呼哧地喘氣,表現得十分興奮。

「汪汪汪!」大黃忽然連聲吠叫,抬起左前腿指著那柄大汗彎刀,彷彿是在說:這柄,就是這柄刀帶著死亡的氣息,它是砸暈德瑪夫人的兇器。

哲別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揮舞著拳頭朝拔合赤撲去:「拔合赤,你這條生著毒牙的蛇,老子殺了你……」

蒙古貴族和那顏武士們都知道哲別為什麼如此憤怒,因為大黃狗找到的那柄大汗彎刀,正屬於拔合赤。

「不不不……」拔合赤雙手亂搖:「德瑪夫人出事的時候,我待在絲綢鋪里,黃台吉大人、還有各位弟兄都看到的呀。」

哲別停下了腳步,氣咻咻的盯著拔合赤,稍有遲疑。

秦林笑眯眯地道:「拔合赤肯定單獨出去過吧,他應該還有一個同夥,他下手打暈了德瑪夫人,然後由這個同夥將德瑪拋到徐氏的奔馬前面。要找出這個傢伙也很簡單,阿沙!」

來了!聖女大人很高興的牽過大黃,按照秦林的吩咐,讓狗去嗅聞一眾蒙古貴族和那顏武士。

被狗聞到的蒙古貴族都捏把汗,生怕這條神奇的狗突然沖著自己叫起來。

「汪汪,汪汪!」狗停在一名叫做祖爾丹的蒙古武士身前狂吠。

德瑪夫人不僅是黃台吉的妻子,還是土爾扈特部的族長親女,和三娘子鍾金哈屯關係很好的堂姐,明朝冊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殺害她的罪名很大,黃台吉和拔合赤等人不怕,可普通的蒙古武士怕呀!

祖爾丹的膽子明顯不如拔合赤,吃這一嚇就摔了個屁股墩,臉色煞白,雙手亂搖:「別、別,不是我,長生天在上,都是拔合赤讓我乾的……」

「混賬!」哲別一腳踢在祖爾丹的下巴,頓時這傢伙就血流滿臉,哲別又嗷嗷叫著撲向拔合赤,掄起碩大的拳頭朝他臉上砸。

拔合赤也算一員蒙古悍將,肉搏功夫不亞於哲別,可這時候做賊心虛,身手就疲軟了,被哲別打得暈頭轉向,沒幾下就像條死狗似的趴在地上。

黃台吉剛才還裝痴心好丈夫,怎麼好去勸?眼見拔合赤被打,也只好假惺惺地道:「拔合赤啊拔合赤,虧得本王子平時待你這麼好,怎麼就敢殺害德瑪夫人?」

秦林冷眼旁觀,心中只是冷笑,故意不去勸阻哲別,等到拔合赤被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給校尉們使個眼色。

「哎哎,打死了人犯,就審不出實情了……」牛大力領著校尉上去,好不容易才把怒發如雷的哲別拖開。

好嘛,一直囂張跋扈的拔合赤,這次可吃足了苦頭,兩隻眼睛烏青好像熊貓,鼻樑也被打塌了,嘴唇高高腫起,嘴角鮮血直流,躺在地上把頭一側,一口老血吐出來,還帶著兩顆牙齒。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場的官員們,不管申時行、徐廷輔還是劉守有、嚴清,都覺得匪夷所思,拔合赤為什麼要殺了自己主母?

有心人察言觀色,覺得這事兒和黃台吉脫不開關係,但單單為了誣陷徐辛夷,就指使手下把自己老婆殺了,這他媽的什麼事兒啊?!黃台吉腦子有病?

案情至此,離水落石出也就剩最後一層窗戶紙了,秦林踏前一步,目光炯炯地逼視著拔合赤:「說你為什麼要殺害德瑪夫人,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拔合赤被打得頭暈目眩,不由自主地把有些獃滯的目光,移向了主人黃台吉,答案呼之欲出。

黃台吉慌得心如擂鼓,情急智生,悄悄伸手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腰間掛著的割肉刀,最後指了指鑲滿珍珠寶石的腰帶。

拔合赤神色一下子變得黯然,黃台吉明顯是讓他把罪名扛下來,大人說的很清楚,你全家妻兒老小都在北方草原,刀把子捏在我手裡呢!只要你乖乖頂罪,將來有的是榮華富貴,你妻兒老小也吃穿不愁。

想想自己反正跑不掉,拔合赤把心一橫,硬著頭皮道:「對,是我殺的德瑪夫人,祖爾丹也是我拿五十兩黃金收買的,我自己要殺她,和別人無關!」

「真是狼心狗肺」申時行搶在秦林前面開口,然後把還準備繼續追問的秦林扯了扯,以目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秦林心中一嘆,從開始就有些預感,看來預感要變成現實了。

申時行臉色微紅,身為宰輔大臣,說起來也很不好意思:「秦將軍,朝廷頗有為難之處,大朝覲的典禮已經臨近,要是突然缺了蒙古人……黃台吉是俺答的大兒子,如果咱們真查出什麼,又能把他怎麼樣?張老先生當年借把漢那吉歸降,推動了俺答封貢,黃台吉要是在京師出了什麼事,好不容易得來的封貢局面只怕要冰消瓦解……」

秦林何嘗不知道朝廷的難處?

後世有句話,明不亡於崇禎,實亡於萬曆,是有些道理的。萬曆年間,雖然表面上國勢仍強,實際上已走到了由盛轉衰的十字路口,整個社會內憂外患:

海洋上自永樂年間鄭和七下西洋建立的南洋封貢體系,因葡萄牙西班牙等西方殖民者的步步緊逼,已經瀕臨崩潰,設在印度尼西亞的舊港宣慰使司也不復存在,反而是葡萄牙殖民者在嘉靖年間取得了澳門的居住權,把手伸向了中央天朝。

國內土地兼并,權貴肆無忌憚,被秦林查辦的大貪官薊遼總督楊兆,就以投獻為名,誘迫農民投入門下,大批農民失去土地,興國州浮屍命案,也展現了清量土地過程中,地方土豪勾結官府欺壓百姓的一面……這簡直就是在替白蓮教,替後來的李自成、張獻忠們為淵驅魚,把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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