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〇四章 非禮本官

秦林換衣,金櫻姬並不迴避,親手服侍他穿好衣服,動作輕柔、瓜子臉含著三分喜悅,哪裡是捧印拜將的宣慰使?分明是新婚燕爾的新嫁娘。

兩人從後堂聯袂而出,滿堂賓客先是一怔,接著就在心頭齊齊道聲好。

只見金櫻姬戴一頂光華燦爛的鳳翅衝天冠,越發襯得粉面微紅、青絲如雲,穿著紅艷艷的絳紗袍,水蛇腰上束著丹鳳朝陽帶,更顯腰身盈盈一握。

秦林頭戴烏紗展腳襆頭,同樣穿絳紗袍,腰系犀角帶,足蹬皂靴。

女土司官服與男性官員有別,那特賜的絳紗袍卻不分男女,式樣也很寬鬆,所以秦林把金櫻姬的絳紗袍穿在身上,也並無什麼不妥,只是他身胚骨架要粗些,原本寬大的袍服就有點兒貼身,少了三分寬袍大袖的瀟洒,卻多了七分英氣勃勃、卓爾不群。

賓客們嘴角都含著笑,這一男一女都穿大紅衣服,曉得的說是頒印,不曉得的還以為是拜堂成親呢!

可不是要拜堂成親嗎?權正銀和龜板武夫擠眉弄眼的直樂,雖說從一品到四品官員都可以穿緋紅色袍,但大伙兒瞅瞅秦長官身上那件的款式質地,不就是咱們金宣慰使蒙恩特賜的絳紗袍?

滿座賓客裡面聰明人不少,瞧出門道的也不止一個兩個,但沒有人會蠢得道破此事。

別開玩笑啦,每年幾十萬稅銀入內外庫,貪財的李太后和萬曆母子倆樂得合不攏嘴,江陵黨要以招撫南北兩大敵、令金甌永固之功替張居正請封太師,從而登上文臣巔峰,甚至連陳炌和吳兌都保著秦林,這時候招撫五峰海商就是比鐵還硬的政治正確,誰敢唧唧歪歪?

秦林咧著嘴傻樂,一個勁兒的瞧金櫻姬,直到新鮮出爐的宣慰使紅著臉兒、輕輕垂下頭,悄悄從身後打了他一下。

秦長官和金長官純粹有恃無恐,奉旨撫夷、按制頒印,真真叫別人抓不到一點兒把柄,偏偏兩人同穿紅衣,大堂之中張燈結綵,兩旁幾十隻粗如兒臂的大紅燭,光影搖曳……

就連請來的贊禮生都有些茫然,這究竟是秦將軍向宣慰使大人頒印,還是小兩口拜堂成親?

等秦林捧了印盒在手中,以目示意典禮開始,那贊禮生兀自懵懵懂懂,拖著長聲道:「一拜……」

滿場寂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清,頒印接印應該是叩謝皇恩浩蕩啊,怎麼一拜天地都冒出來了?接下來該是二拜父母,然後夫妻對拜?

人人臉上都透著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難受。

秦林也忍俊不禁,趕緊把眼一瞪。

贊禮生恍然大悟,忙不迭地改口:「一拜皇恩浩蕩!」

金櫻姬一直瞧著秦林,嫵媚的眼波濃稠得化不開,聽到贊禮,瓜子臉微紅,朝捧印的秦林拜了一拜。

秦林右手捧印,左手垂下,食中二指屈起來點了點,算是與她同拜。

金櫻姬喜出望外,哪個女子不希望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嫁出門?情非得已,不能享有女子畢生里最期待的那一天,所以用心安排了今天的典禮,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吧!而秦林的配合,則讓她心中比喝了蜜還要甜。

二拜社稷黎民,三拜祖宗庇佑,程序幾乎是拜堂成親的翻版,三拜之後秦林將印盒交到金櫻姬手中,重複聖旨的原話:「金宣慰使世為海東屏藩,布我天朝王化於千島萬國,爾其勉哉!」

「臣今生今世,永銘於心!」金櫻姬沖著秦林嫣然一笑,哪裡是在向朝廷表忠心?分明是在說:小冤家,奴奴這顆心就交給你啦。

接過印盒,金櫻姬將銅印取出,雙手高舉向賓客和屬下展示:只見這顆大印二寸六分見方,厚六分,上帶直柄,重三斤有餘,憑此印土司轄地內獨掌威權,職位世襲罔替!

全場賓客盡皆起立,五峰海商屬下則呼啦啦跪了一地,大聲歡呼:「恭喜金將軍、賀喜金將軍!」

「瀛洲宣慰使世鎮東海,永為屏藩!」

「謝秦長官提攜,我等銘感五內!」

「秦長官與金長官永結同心……」

我靠,最後這是誰說溜嘴了?權正銀出手如電,趕緊把那亂喊的傢伙嘴巴牢牢捂住。

金櫻姬朝著秦林盈盈而笑,也許相比前面幾句,倒是最後一句格外稱心如意吧。

秦林朝她嘉許地點點頭。

金長官立刻一振袍袖,抖出瀛洲宣慰使的威風,朗聲道:「諸位屬官上前聽封鞏阿財,同知宣慰使司,朱順水,宣慰副使,權正銀,宣慰使司僉事,龜板武夫,宣慰使司經歷……」

一個個屬下紛紛上前跪倒,口中高呼謝宣慰使大人提攜。

金櫻姬將官職封完,粉臉肅然,沉聲道:「本官既蒙朝廷信重,倚為海東長城,御下便不能不務求公正,治軍便不能不嚴明法紀,今後還望諸位守我法令,否則軍法從事,絕不寬貸!」

鞏阿財、朱順水等人心中一緊,趕緊磕頭稱是,五峰船主的規矩本來就大,冒犯了她,不是三刀六洞、點天燈就是喂鯊魚,現在又多了朝廷王法,越發不敢觸犯。

好一位瀛洲宣慰使,怪不得能統御艦隊橫行海上呢!

不少京師的閩浙同鄉和官員富商,以前只是聽說五峰船主多麼厲害,見金櫻姬嬌滴滴的一個年輕女子,未免心中納罕,此時見她軍令如山,才曉得盛名之下無虛士。

雖然金櫻姬做五峰船主是靠著父親餘威和老弟兄扶持,自己也得有本事才行啊,如果她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毛海峰、鞏阿財、權正銀、龜板武夫這夥人會費心費力的追隨她?

金櫻姬將大印重新裝回印盒,又將盛滿美酒的金杯高高舉起:「各位賓客、諸位弟兄,請滿飲此杯,祝我天朝萬裏海疆波平浪靜,東西兩洋萬國來朝」

呵,這志向可不小秦林也端起酒杯,瞧著雄心勃勃的金櫻姬點點頭,對嘛,這才是縱橫兩洋的五峰船主,威震東海的瀛洲宣慰使。

滿堂賓客轟然應諾,齊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慶典進行得非常圓滿,先後有高麗、琉球、日本、安南等國女子獻舞,席上珍饈則來自海上各國,高麗的人蔘燉雞、日本的刺身、南洋的菠蘿飯,都是京師官民沒怎麼見過的,叫人大開眼界。

賓主盡歡,曲終人散。

當著眾人的面,秦林也和賓客們一起告辭離開。

「多謝宣慰使盛情款待,改日家中設宴回請,請貴使一定賞光!」秦林笑嘻嘻地沖著金櫻姬拱手。

五峰船主嫵媚的瓜子臉顯出點兒猶疑,頓了頓,也拱拱手:「秦長官見招,下官一定要來的。」

別人倒也罷了,有些茫然不解的,還笑嘻嘻地把剛才金櫻姬和秦林同穿吉服,好像拜堂成親的事情當作笑話呢!

權正銀和龜板武夫則同時感覺牙酸:兩位長官,你們裝得簡直和真的一樣,嘿嘿嘿……

開玩笑,秦長官和金長官是什麼人?影帝影后!

回到閨房,兩名侍女腳步輕盈的走進來,本想替自家小姐寬衣卸妝,卻見她倚在床頭髮愣,互相看了看,沒敢上前打擾。

「秦林那個傻蛋,不會真回去了吧?!」金櫻姬芳心可可,將小冤家念了無數遍,忽然叫聲不好:「糟糕,那小冤家說什麼設宴回請,想是要等到那時……哼,害奴家心上心下的,真討厭!」

說著她就生起氣來,也不脫外衣,也不卸冠帶,將錦被往頭上一蒙,就待躲被窩裡生悶氣。

兩位侍女相視而笑,小姐不管在外面多麼長袖善舞、殺伐果決,只有回到閨房,才會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生生氣、撒撒嬌呢。

她倆這就輕手輕腳地往後退。

「咳咳,宣慰使大人在生誰的氣呀?那個小冤家可不會傻到真的走了哦!」

熟悉的聲音,讓金櫻姬立刻掀開了錦被,頓時羞得無以復加……窗前笑眯眯的傢伙,不是秦林還是哪個?

原來這傢伙當著眾人裝君子,等出了門,他又溜了個彎兒,賊頭賊腦的摸到後門,那照看後門的人心知肚明,自然不會攔他,這就一路摸到了美人兒窗前,將她那幾句抱怨聽了個完完整整。

秦林施施然走進房中,兩名侍女福了一福,哧哧笑著退了出去。

「討、討厭啦!」咱們的宣慰使大人瓜子臉遍布紅暈,剛才說那話,倒好像抱怨秦林不來一樣……

不管金櫻姬在秦林面前裝得多麼煙視媚行,其實這位五峰船主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被心上人查知心中所思,怎麼不害羞?

將被子往頭頂一蒙,金櫻姬又縮進了被窩裡,芳心像鼓點似的跳躍起來。

這應該算是明確地邀請了吧?秦林嘿嘿直樂,手從被窩底下伸進去,毫不客氣的撫上了柔軟的水蛇腰,撓她痒痒。

「好哇,你敢……你敢非禮本官!」金櫻姬咯咯笑著鑽了出來,面飛紅霞,眼波輕柔,嘴唇像殷紅的櫻桃,微醺的媚態格外撩人。

秦林壞笑著環住了小妖精那盈盈一握的腰兒,在她臀瓣上用力一拍:「僅僅是非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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