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八三章 秦林快跑

黃台吉竭力掙扎著,撲騰得水花四濺,沒幾下就筋疲力盡,渾濁的運河水從嘴巴鼻孔灌進去,嗆得他頭暈眼花呼吸困難,眼看就要改名叫做「陳到底」。

朱應楨和張誠兩個大眼瞪小眼,土默特部的王子要是淹死了,怎麼向朝廷交代?指揮兵丁去救吧,個個說怕媽祖降罪,加上又有秦林攔在前頭,兵丁們正好樂得偷懶。

見主子性命堪憂,拔合赤急得手忙腳亂,顧不得自己也是個旱鴨子,招呼幾個忠心的蒙古武士,就要一塊兒往水裡跳。

這運河水不深,搞不好人多了還真能把黃台吉撈起來。

既然秦林秦長官在這裡,不使點壞那才怪了呢!

秦林朝弟兄們使個眼色,裝得驚慌失措:「哎呀不好,快攔住他們,這不會水的跳下去,淹死的就更多了!」

「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老兄千萬別想不開呀!」陸遠志裝模作樣的衝上去,攔腰抱住了拔合赤。

別的親兵校尉也一擁而上,將準備下水的幾名土默特部親隨武士全都抱住。

蒙古貴族們反而鬆了口氣,黃台吉雖是首領,他們也是各部的貴族,豈肯輕易搭上自己性命去救黃台吉?秦林和陸遠志唱這齣戲,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蒙古和烏斯藏這些從來不會游泳的人,對水有著天生的畏懼,他們也不知道這運河水深水淺啊,誰敢輕易下去?以己度人,萬萬不會想到秦林別有用心。

可不是嘛,咱們秦長官看著黃台吉在水裡撲通撲通瞎折騰,假裝出惶恐的樣子,好像手腳都沒地方擺似的,其實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船頭上的金櫻姬瞧著秦林那副壞樣兒,頓時忍俊不禁,櫻桃小口微微張開,眼角眉梢彷彿春風吹過,待看見秦林投來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她趕緊轉開目光,笑著鼻子微微一皺:哼,就你能。

完全不會游泳的人跌進水裡,掙扎不過片刻而已,眼看著黃台吉被河水淹沒頭頂,渾濁的水面上冒出骨碌碌一串水泡,轉瞬就恢複了平靜。

拔合赤頓時傻了眼,起初看見主子在水裡掙扎,還只是著慌而已,這下子見他徹底沉沒,就真正近乎絕望了。

陸遠志把他放開,拔合赤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唉……報應啊,污言穢語褻瀆媽祖,所以有此劫難……」秦林搖頭晃腦的嗟嘆著。

運河邊上迎媽祖的閩浙兩廣籍官商百姓,全都說蒙古人得罪天妃娘娘,這不就是現世報來了?

拔合赤突然一怔,接著就像發瘋似的沖著金櫻姬船上的媽祖玉雕像磕頭,聲淚俱下:「救命,媽祖娘娘救命咱們從草原來,不曉得您老人家神通廣大,言語衝撞,還求您老饒恕啊……」

早服軟,你主子豈不少喝兩口水?秦林壞壞地笑著,朝船上的金櫻姬微微點了點頭。

猛然河底轟的一陣水響,似乎有條巨鯨在下面遊動,騰起大片水花氣泡,河水也變得極度渾濁。

眾人正在驚疑不定,卻見水面有什麼東西浮起來。

「黃台吉,是黃台吉!」蒙古貴族們驚叫起來。

卻見黃台吉竟被一股無影無形的力量托舉到了水面,飛快地接近岸邊,又是嘩啦啦水聲大響,就像是空中有隻無形的巨手把他扇了一巴掌,叉手叉腳的扔到了岸上。

「哇呀呀,媽祖顯聖了!」秦林張大嘴巴,瞪圓了眼睛,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

河邊的官民百姓親眼目睹這一幕,還有誰不信?呼啦啦拜倒一大片。就是朱應楨、張誠也趕緊望空祝禱:「天妃娘娘護佑大明萬萬年……」

秦林笑容燦爛,偷眼看了看官道上的步輦,心頭冷笑不迭:這下威靈法王的威風可被壓下一大截,媽祖顯聖,你能顯聖么?

不料那貼滿梵文的綃金帳忽然無風自動,連串織金梵文流光溢彩,帳中人長宣一聲佛號,大片碧幽幽的雲霞自步輦望空升起。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般若波羅蜜!」帳中佛號聲音寬宏正大,氣勢不凡:「諸位弟子,速速送東方持國天王法駕!」

哇,這一手厲害,官道上迎法駕的百姓,全都看得瞠目結舌。

眾喇嘛僧全都拜伏於地,個個喜形於色:「原來是措嘉達瓦爾品第請動了護法金剛下降,救了黃台吉王子。」

秦林斜著眼睛看了看步輦那邊,撇撇嘴:丫夠無恥的啊……這做派似曾相識啊?!

金櫻姬粉面微紅,剪水雙眸稍含嗔,朝著步輦深深地盯了一眼。

將河水攪渾,又把黃台吉扔到岸上的,既不是媽祖娘娘,也不是護法金剛。

龜板武夫和好幾個水鬼,正渾身濕淋淋的悄悄從後艄爬上船。

黃台吉躺在岸邊,臉色蒼白得發青,肚子鼓得像個癩蛤蟆,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兩隻手緊緊地握著拳頭,完全不省人事。

在河面掙扎時就罷了,嗆水也有限,後來是徹底沉沒之後才撈起來的,雖然龜板武夫和水鬼們撈得快,這傢伙也喝下去滿滿一肚子的渾水。

一眾喇嘛僧和蒙古武士全都束手無策,拔合赤去摁主子的肚皮想讓他把水吐出來,怎麼都不得要領,漲得像個皮球的肚子,裝著水蕩來蕩去,倒也叫京師百姓看了個西洋景。

「既是媽祖顯聖把他放回來了,想來娘娘是饒過他了……」秦林一本正經地說。

這時候人都還古道熱腸,就有好些南方沿海過來的人走上去,動手提起黃台吉,倒放在膝蓋上控水,又替他揉太陽穴、按人中、掐虎口,又叫拔合赤替他全身揉搓。

舞弄了半晌,黃台吉才緩緩睜開眼睛,一臉茫然的四下看看。又過了半晌飄走的魂兒才飛回來,氣急敗壞的想說話,張開嘴卻先吐了口髒水。

「哇……剛才是誰……哇……背後踢了我一腳……哇……」

說不了幾個字,黃台吉就吐出一口髒水,渾身上下濕透,活像條倒了大霉的落水狗。

還能是誰踢得?秦林悄悄把大腳丫子往後縮了縮,立馬施展顧左右而言他的神功:「哎呀,黃台吉剛才跌進水裡去,莫不是水裡有什麼精怪,這會子附在他身上?」

那可不是,剛才水裡陣勢不小,說有精怪也對呀。

陸遠志會意,介面道:「難怪呀,說話前言不對,究竟是什麼精怪?」

秦林撓了撓頭皮,「肚子鼓得像水盆,說話就哇哇的直管吐水,這有點像……」

「蛤蟆精?」陸遠志臉上肥肉一抖,趕緊忍住笑。

船頭上聽他們說話的權正銀、龜板武夫等人,強忍住笑聲,憋得肚子痛,金櫻姬更是轉過身,肩膀一抽一抽的。

不知內情的官民百姓倒是信了八九分,就是嘛,剛才河底鬧出那副動靜,誰要是說沒有古怪,反倒不肯相信呢。

如果真是被精怪附體,該怎麼辦呢,這裡有媽祖聖像,又有法王法駕,朝哪尊大神燒香?

拔合赤還在猶豫,別的蒙古貴族都說剛才是法王請了護法金剛下凡,還是叫法王瞧瞧比較好。

一群蒙古武士抬手抬腳,扛著黃台吉往威靈法王那邊跑去。

「切,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什麼玩意兒嘛!」運河邊上迎媽祖的官兵百姓,堅決鄙視這些韃虜。

可憐的黃台吉心虛氣短,急得跟什麼似的,吐著水直嚷嚷:「哇……剛才真有人踢了我……哇、哇……把他找出來……」

拔合赤哪裡見過主子這副模樣?他非常憨厚的回答:「小主人,您就消停消停吧,快些找威靈法王做法驅邪,否則精怪附體久了,性命不保呢!」

我真沒被精怪附體呀!黃台吉只覺得嘴裡發苦。

威靈法王所乘步輦,絳紅色綃金帳微微掀起,裡頭一點星火朝著黃台吉飛出,沾身即滅。

佛法無邊喇嘛們齊聲高誦法訣,鑼鼓又響成一片。

運河兩邊迎媽祖的,繼續迎媽祖,官道上迎法駕的,仍舊迎法駕。

只是喇嘛們敲的銅鑼、吹的長號,好像都沒起初那麼響亮了。

儘管措嘉達瓦爾品第也施展了驚人的神通,但是無形之中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已經被破壞殆盡。

朱應楨和張誠小心翼翼地迎上去,同時拱手道:「奉大明天子差遣,成國公朱、司禮監秉筆張,特來迎候灌頂大國師」

步輦之上,金帳之中,傳來威嚴肅穆的聲音:「貧僧何德何能,勞兩位貴人來迎?只是今天正逢二月十五佛滅日,實在不好相見,恕貧僧不能現身。」

二月十五確實是佛陀圓寂之日,威靈法王說的倒也不假。

朱應楨、張誠齊齊一怔,心頭有些不痛快,但一則朝廷要借扎論金頂寺佛法來籠絡蒙藏各部,二來他倆也親眼見到法王神通廣大,便也不敢堅持,寒暄兩句,便接了法駕入城。

「藏頭露尾,故弄玄虛!」船頭上的金櫻姬,十分不屑的撇撇嘴。

「喂,某個藏頭露尾的傢伙,是在說自己嗎?」秦林登上了船,故意做出不悅之色。

金櫻姬眼若春水,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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