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七四章 熊貓眼征

張鯨、劉守有、徐爵這些後頭趕過來的官員都莫名其妙,心說這塔上鈴鐺響,和屍體的位置有什麼關係啊?乖覺些的則抬頭看著這座接近二十丈高、直插雲霄的高塔,若有所思。

果不其然,秦林一句話扔出來,幾個後知後覺的蒙古貴族正準備跟著黃台吉和拔合赤起鬨,忽然就訕訕的乾笑,把吐到喉嚨口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黃台吉和拔合赤也是聽到趙士楨提及,才臨時起意想詐一詐秦林,沒想到秦林果然厲害,非但沒被唬住,反而把他兩個罵了個狗血淋頭。

自知理虧,黃台吉不敢在這點上繼續糾纏,乾笑道:「哦,原來是被風吹的,剛才本王子忘了,嗯,不好意思啊!」

剛才秦林跑過來的時候,就聽得整個塔上的鈴鐺響個不停,如同給塞嚴安魂的喪鐘。

為什麼銅鈴會響聲大作?當然是被風吹的。

這個季節掛東南風,剛才吹得整座塔銅鈴響徹,風力應該不小,而且越是高處風力越為強勁。

塞嚴從十八九丈,也就是離地面五十多米的高度跌落下來,幾乎相當於後世二十層樓那麼高了,本來是從塔身東面跌落,被強勁的東南風一吹,就摔死在了塔身北面,實在是理所當然,沒有任何疑點。

秦林將這些內容,很輕鬆的就解釋給後來的官員們,人人都是恍然大悟。

我靠,張鯨、劉守有打了個趔趄,心說虧得剛才咱們還以為有什麼內情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黃台吉啊!黃台吉,你真是讓咱們浪費表情。

秦林冷笑不迭:「黃台吉,我看你該安神補腦了,否則未老先衰,記憶力下降,將來得了什麼毛病,那就悔之晚矣。胖子,替黃台吉開個方子吧。」

「該用鹿茸一錢、何首烏二錢、淫羊藿五分、乾薑一錢、甘草二錢、大棗三枚,每日煎服……」陸遠志一本正經地道。

黃嘉善、張公魚聞言盡皆捧腹,錦衣官校們更是哈哈大笑。

黃台吉被一通奚落,臉上泛起一層青色,也只好忍住,誰讓他剛才想詐唬秦林呢?遇到秦林的反擊,也只能靠裝傻來挨過去。

秦林也莞爾微笑,朝陸遠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現在告訴各位大人,你對屍體進行體表檢查的結果吧。」

陸遠志稟道:「屍體衣服表面,在胸、腹、四肢和胯下,都有和塔身摩擦碰撞形成的痕迹……」

等等!

胯下?

眾人全都吃驚,塞嚴從塔上跌下來,碰到了寶塔斜挑出去的飛檐,屍身胸腹四肢部位衣物有摩擦痕迹,是很正常的,但是胯下怎麼會有摩擦痕迹呢?!

難道丫的兩條腿張開,跌落時曾經有一刻正好跨騎在飛檐上頭,從而形成了這種痕迹?

想到這裡,諸位官員齊齊菊花一緊。

秦林似乎早有預料,又問道:「那麼胯下皮膚軟組織有沒有瘀傷呢?!」

「沒有,其他衣服有摩擦的地方,體表都有相應的淤傷,唯獨胯下沒有……」陸遠志搖了搖頭,指了指已經被剪開衣服的屍身,很明顯胯下並無傷痕。

眾人奇怪了,胯下面表無傷,但褲子又有摩擦痕迹,是怎麼弄上去的呢?!

「這是寶塔的窗口……」秦林用手比了比,然後雙腿分開,做了個跨騎的動作。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塞嚴是跨騎在窗口上,所以才在褲子內側留下摩擦痕迹,但並沒有跌落撞擊,所以體表沒有瘀傷。

陸遠志指著屍體,繼續向秦林和眾位官員介紹體表檢查的情況。

屍身左側卧,左腿扭曲,右腿伸直,雙臂蜷曲於胸前,側卧體位,臉有點朝下,正是標準的高墜死亡姿態。

屍體頭部沒有明顯損傷,從耳、鼻、口腔等處流出血液和腦脊液,眼結膜出血,形成結膜下血腫。

胸部皮下出血集中在胸骨與鎖骨附近,左側肋骨大面積骨折。

由於腹部較為柔軟,損傷相對較少,僅見皮膚輕微擦傷,但從死者七竅流血看,內部器官損傷可能較重。

檢查四肢,手臂沒有明顯的骨折跡象,而左腿折斷扭曲,已經嚴重骨折。

「可以斷定了,塞嚴墜落接觸地面的一刻,是左腿先著地的……」秦林點點頭,嘉許的朝陸遠志笑笑。

這些傷痕,都只有從高處墜落來解釋,沒有被別人傷害的跡象。

「你還沒解釋為什麼眼睛青了呢!」黃台吉叫起來,抓住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點不放:「看看,各位老爺看看,塞嚴臉上並沒有傷痕,偏偏就是眼圈青了,這難道不是被人毆打造成的嗎?」

張鯨冷笑兩聲:「是啊,無論如何秦將軍麾下北鎮撫司,保護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誰讓前幾天秦林說什麼「京師很危險,快回草原吧」,然後派人緊緊跟著這群蒙古貴族呢,現在出了事情,當然就賴到他頭上。

「幸好只是保護不力……」劉守有裝模作樣的嘆口氣,又道:「如果是公報私仇的話……」

「一定是的……」黃台吉一口咬定就是秦林派人弄死了塞嚴。

張公魚和黃嘉善也不好幫秦林說話了,畢竟那黑眼圈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擺在眾人面前的,誰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呀!

「如果我說這烏青的眼圈不是被打傷的,你們信不信?」秦林笑眯眯地問道。

不信,怎麼能信呢,秦老弟開玩笑吧?!張公魚笑眯眯地把頭連搖,待看見秦林是認真的,忙不迭又把頭點了點,極其難堪。

「哈哈哈哈……」張鯨、劉守有幾個大笑起來,覺得這次終於叫秦林吃癟了,就算不能證明是他公報私仇害死了這個塞嚴,至少也有個保護不周的罪名啊,影響明朝和蒙古的宗藩關係,可能引發邊境數十萬軍民死傷的大規模戰爭,這絕不是輕易能承受的罪名呢。

秦林不慌不忙,盯著黃台吉的眼睛:「如果你真的確信他是被人打的,那麼,敢不敢讓本官解剖屍體,解開眼圈烏青的真相?」

秦林的眼光是如此的冰冷,饒是黃台吉梟雄之輩,心頭也難免一寒,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看拔合赤。

隨即,他硬起頭皮道:「解剖就解剖,咱們人是被你害的,解剖時要盯著看,免得你搗鬼!」

劉守有趁人不注意,湊過去在黃台吉耳邊低聲道:「王子放心,本都督替你盯住秦某人,定要替你討個公道。」

秦林才不怕對方盯著呢,要怎麼盯都隨便,就算把眼睛珠子瞪出來也不怕。

「胖子,又該你拉鋼鋸了……」秦林把塞嚴的屍首一指:「來,鋸開腦袋,我相信很快就能看到眼眶青紫的真相。」

聽說要鋸開頭驗屍,別的官員有七分害怕,隱隱又含著三分期待,畢竟秦林鋸頭驗屍的名氣很大,但見過的人很少,這就算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唯獨宛平縣令黃嘉善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上次在縣衙門鋸頭驗屍,他回去到現在,打邊爐是一見豬腦花就犯噁心,這次又要鋸頭,真是無話可說。

「得嘞!」胖子答應一聲,也不廢話,就蹲在屍體旁邊開始幹活。

先取出鋒利的剃刀,「唰唰唰」幾下就把塞嚴的頭髮全部剃掉,只剩下個光溜溜的腦袋。

去掉頭髮就更加一目了然,整個腦袋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嘛。

「奇怪,為什麼秦將軍好像還自信滿滿的呢?!」趙士楨奇怪地看了看秦林,明顯目前的情況對他不利嘛,要是腦袋上有傷,還可以說眼眶淤青是跌碰出來的,現在整個腦袋都沒什麼傷痕,豈不是說明淤青是生前被人打的?

張鯨和劉守有是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彷彿已經看到秦林倒台的場面了。

秦林才不慌呢,只是笑著鼓勵陸遠志,「繼續,別受閑雜人等干擾。」

好嘛,從張鯨張公公到劉守有劉都督,都成閑雜人等了。

張公魚、黃嘉善肚子里好笑,卻又替秦林捏把汗,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真要引發保持十餘年和平的俺答封貢就此結束,只怕也不是秦林能夠承擔的責任呢。

胖子從生牛皮工具包裡頭取出那柄小鋼鋸,比一比屍體的腦袋,丫的果然生猛,屍首的頭髮早已剃去,他就拿出墨筆在屍體光溜溜的腦袋上畫了線,抄起小鋼鋸,二話不說就朝死人腦殼上鋸。

「嘔……」鋸子才望死人腦袋上去,張鯨張公公就先受不了啦,他在宮裡養尊處優,要不是想鬥倒秦林,根本就不想留在現場,這會兒看見陸遠志真要鋸人腦袋,他只覺得眼發花、胃反酸,整個人都發飄了。

「快,快把張公公扶到一邊坐下休息……」劉守有咋咋呼呼的吩咐屬下,張昭、龐清這幾個心腹,立刻把張鯨攙扶到旁邊休息去了。

胖子又把鋸子拉了兩下,不得了,張公魚也聲音打顫,用袖子遮住臉:「秦老弟,愚兄……愚兄實在受不了,告罪、告罪!」

說罷,張公魚也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一溜煙地跑遠了。

剩下的錦衣官校都是見過血、沾過人命的,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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