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六二章 娘娘千歲!

德楞和喇嘛們傻眼了,張公魚身為兩榜出身的進士,近年來清流中聲譽鵲起的新星,居然這麼明顯的耍賴,簡直叫他們不可思議。

百姓們卻歡聲雷動,齊呼張大老爺英明,更有不少人悄悄傳說,這位張都堂是不畏權貴的強項令,再世的包龍圖、重生的狄仁傑,真正官清如水、明鏡高懸。

殊不知假如不是秦林在這裡,張公魚又怎麼會公然耍賴,以近乎無賴的方式維護他?

「那……那小女子可以走了,都堂大人?」鄭楨有些遲疑地問道。

不待張公魚回答,秦林先把眉頭一皺:「走什麼走?還沒把誣告陷害的人治罪呢,咱們不急著走!」

「對對對,大明律有一條,誣告者反坐其罪……」張公魚把手朝著喇嘛們一指:「來人吶,將這群禿驢通通押起來!」

五城兵馬司的官兵立刻一擁而上,把德楞以下的所有喇嘛都揪住。

德楞做夢也沒想到張公魚這麼不給面子,簡直就把他這個喇嘛僧官當成狗屎啊,這下子真成了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哪有不問被告,先抓原告的道理?」德楞一迭聲地叫屈:「你們說我冤枉鄭姑娘,有沒有證據?明明是她偷了法器」

張公魚是鐵了心要偏幫秦林,莫說德楞不冤枉,就算真的冤枉,他也無所謂。

「放你的屁!」張公魚大袖子一甩,喝令左右:「來呀,掌嘴!」

兩個健壯兵丁如狼似虎的走上來,捲起袖子,掄起大巴掌,噼里啪啦就把德楞打得七葷八素。

張公魚看看秦林,這位老把弟以不為人知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張都堂就一切瞭然,沖著德楞冷笑道:

「本官早就查知你們這些喇嘛在京師橫行不法,罪證可謂罄竹難書,哪裡還在這一起兩起?朝廷本著柔遠人的意思,讓你們在京師來做佛事,並不是要你們在這裡來橫行霸道地拼著官帽子不要,本官也要重重地辦你們,來呀,把他們押下去,本官這就上奏揭參,革了他的僧官!」

德楞一聽,頓時亡魂大冒,他這僧官和張公魚的僉都御史相比,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而且他是個番人,張公魚卻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大明朝文官系統腰杆子最硬綳的角色,可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啊!

秦林也朝張公魚拱拱手:「都堂大老爺,小民見這些番僧鬼鬼祟祟,故意誣陷良家婦女,恐怕另有圖謀您可以好生查查,說不定能查出他們勾結外藩、圖謀不軌的罪行呢。」

有道理,難道秦林微服來此就是為了這個?張公魚越發開心,以為又撈到大功了,趕緊一個勁兒的逼問德楞。

可憐的大喇嘛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落到如此境地,眼看就要被扣上帽子搞死,他急得額頭直冒汗,也顧不得許多,嘴唇囁嚅著想說些什麼。

秦林早已看出了蹊蹺,看著他的眼睛,冷笑著問道:「老實交代,是誰讓你陷害鄭姑娘的?說了張大老爺或許會開恩,不說的話,恐怕你就得倒霉了。」

「啊?!」鄭楨眉頭皺了起來,她本來聰明,一下子脫口而出:「吳德!」

德楞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茶館二樓的一道身影。

正是吳德,他買通貪財的喇嘛們,搞出了這場鬧劇。

鄭楨報名選秀女的事情不脛而走,吳家就感到了壓力,畢竟他們只是等級比較低的小惡霸,只能欺負欺負良民百姓,遇到真正的權貴就只好服軟,就是鄭家只要有個女兒去做了宮女,吳家想霸佔對方的窯場就不那麼容易了。

更何況吳家一思忖,鄭楨模樣長得漂亮,性子又聰明潑辣,工於心計,這號人物進了宮,別真的受寵吧?!哪怕就是得了某個寵妃娘娘的歡心,到時候報復起來,也不是吳家能招架的呀!

於是吳德想了個主意,花錢收買了德楞,安排下這出好戲。

宮裡選秀女除了身體檢查,還得考察應徵者的身家是否清白,如果鄭楨壞了名節,當然就無法通過遴選了。

結果呢,事與願違,斜刺里殺出個張大老爺,簡直不給德楞一點面子,不,根本就是和德楞有仇,故意來整他的。

若非如此,吳德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張公魚一上來就揪住德楞不放,接二連三的整治他。

當然,那個細瓦廠的工匠,是完全不在他考慮範疇之內的。

不少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已經朝茶樓圍過來了,吳德沒辦法,只好自己走下樓,任憑官兵們揪到了張公魚面前。

「小民吳德叩見張都堂大老爺……」吳德跪下磕頭,他可沒有見官不跪的膽子。

張公魚斜著眼睛打量打量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是你陷害鄭姑娘的?吳德,這名字取得好,果然無德。不,你應該叫無恥才對。」

一上來就被張公魚如此針對,吳德嘴裡發苦,心頭想哭,心說這位張都堂吃了槍葯啊,每句話都像打炮一樣?

他哪兒知道張公魚心頭想的?

張都堂看看秦林和鄭楨,又瞅瞅德楞、吳德這夥人,心頭恨不得每人給他三百大板子打死才好呢。

奶奶的,老把弟是我張都堂的福星,你們和他作對,大老爺我決不輕饒啊!

「稟大老爺,小的有冤情……」吳德稟報道,又拿手一指秦林:「這人在河東窯場冒充錦衣官校,還把小民打傷了。」

張公魚的神色變得極為古怪,另外兩名巡城御史也強忍住笑,秦將軍會冒充錦衣官校?他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官。

就算是三甲出身的進士官員,一名巡城御史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放你的狗屁再胡說八道,莫怪王法無情。」

說罷,他討好地朝秦林笑笑,這位秦長官和耿家兄弟、張都堂交好,就算是清流也得給他幾分面子。

吳德實在無計可施,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從懷中摸出一捲紙遞給張公魚:「大老爺,這是小人的訴狀,請您老明察。」

哪裡是訴狀?外頭裹著一層紙,裡頭分明就是卷銀票!

張公魚神色又變了幾變,心說你這不是在秦老弟面前給我上眼藥嗎?是可忍孰不可忍哪!

「啪!」銀票直接摔在吳德臉上,隨風散開,撒了一地。

百姓們齊齊驚呼起來,這都是百兩一張的大額會票,這裡十幾二十張,就是一兩千銀子呀!

對普通人來說,真是筆一輩子都掙不到的財富了。

張公魚毫不猶豫的拋棄了這筆財富,同時一振袍袖,左手扶著腰帶,右手食中二指併攏斜斜往上指,神色凜然不可侵犯:「呔!狗賊焉敢公然賄賂朝廷命官?真是狗膽包天!我張公魚身為朝廷官員,若收受你這不義之財,那才叫做狼心狗肺呢!」

好一番慷慨陳詞,登時引得歡聲雷動,百姓們感動得熱淚盈眶,像張都堂這樣的官兒,實在了不起啊!

而吳德呢,頓時成了人人喊打得過街老鼠,臉色煞白,惶惶然、凄凄然,卻又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倒霉。

可憐他如墜夢中,怎麼也想不通這位張都堂為何處處針對自己,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樣。

嗯,和秦林秦長官作對,確實是張公魚不共戴天的仇敵了。

張公魚命令把吳德押回去詳細審問,至於德楞大喇嘛畢竟是朝廷任命的僧官,就不必關押,等著他上奏揭參,最後宣布鄭楨是被冤枉的,秦林和眾位俠客則是打抱不平的皇明義民。

「張都堂不愧為青天大老爺,小民多謝張都堂!」秦林作了一揖,帶著鄭楨離開。

走了好一截,鄭楨才恍恍惚惚的搖搖頭,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比做夢還要離奇,自言自語地道:「莫非,那位張都堂和吳家有仇……」

秦林看見鄭楨困惑的表情,肚子都快笑痛了,故意一本正經地道:「咱們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明朝廷任用的官員,儘是一清如水、明鏡高懸,所以吳德和德楞喇嘛串通陷害姑娘的陰謀,遇到張都堂就立刻露餡了。我就說嘛,人間自有正義在,天道從來不可欺。」

鄭楨正在想剛才的事情,聽到這些傻話就哭笑不得,轉過頭看著秦林,認認真真地道:「秦大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這世上的事情並不都像你說的這樣,要不是正好遇到了這位張都堂,咱們剛才會很危險呢……而且,而且請你不要再說那些傻話了,好不好?」

呃,秦林傻笑著撓了撓頭皮。

貌似鄭楨信以為真了,轉過來還教訓起咱們臉厚心黑的秦長官。

鄭楨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事,忽然咬了咬嘴唇,喃喃地道:「秦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兩次救了我,你……你的確是個好人……不過,你太老實了,又只是個細瓦廠的工匠,所以,你懂我的意思?」

鄭楨說完就抬起頭,看著秦林的眼睛,臉上已有了一抹羞紅,是羞怯,是慚愧?

秦林一個趔趄,他當然懂鄭楨的意思,可他從來就沒有那個意思,現在到底是誰不懂誰的意思?

意思得快要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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