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六一章 官字兩張口

「是你?」鄭楨驚喜交集。

出手打了喇嘛的,正是曾經在窯場被她設計,替她擋了吳家大少爺的人,也是她報名選秀女那天,在太醫院門口偶然相遇,聽醫官說他是個學醫不成、只好到細瓦廠做工的年輕人。

秦林笑著點點頭,他對鄭楨談不上什麼好感,但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喇嘛居然當街要搜閨閣女子的身,幾個衙役還溜走了,試問若真的讓他們得逞,大明朝的尊嚴何在,百姓們又將如何看待這個朝廷?

更何況,秦林的脾氣從來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那笑容最猥瑣的小喇嘛被秦林一記大耳刮子打了個倒栽蔥,秦將軍雖不通武藝,下手卻是毫不容情,只見那喇嘛滾在地下,臉上五道鮮紅的手指印,嘴角鮮血直流,哎喲哎喲的呼痛。

德楞大喇嘛嚇了一跳,他仗著朝廷優容,在京師橫行霸道久了,大官大府固然不敢去招惹,欺負老百姓還是沒有壓力的。

哪曉得突然冒出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把他的心腹小喇嘛打得七葷八素。

打量打量秦林,德楞很有幾分眼色,覺得這人穿得雖然普普通通,但氣質不凡,一雙眼睛尤其亮得嚇人,不知什麼來頭,一時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秦林哪裡把幾個喇嘛放在心裡?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只顧著和鄭楨談笑:「怎麼,鄭姑娘也到這裡來趕廟會嗎?」

「是、是啊……」鄭楨看看秦林,目光一觸就趕緊躲開,兩腮生出了幾許紅暈,期期艾艾地道:「對、對不起,上次在太醫院門口,我有急事……這次又勞你幫忙,真是、真是過意不去。」

秦林摸了摸鼻子,實話實說:「沒關係,畢竟我職責所系嘛,並非只對鄭姑娘一人才如此。朝廷綱紀所在,天子腳下豈容幾個喇嘛橫行霸道,欺負我大明百姓?」

又來這套大話了!鄭楨聽秦林話里意思,好像並不是為了自己,心頭就有幾分酸不溜丟的,故意問道:「還沒請教大哥貴姓?今天你不在細瓦廠做工嗎,對了,細瓦廠和我家窯場一樣,要過了元宵節才上工的,怪不得你有空逛廟會。」

說罷,鄭楨就自作聰明的笑起來,還朝秦林眨了眨眼睛。

細瓦廠啊!細瓦廠,秦林腦門一頭的黑線,弱弱地道:「我姓秦……」

德楞大喇嘛一聽,差點沒把鼻子笑歪,原以為這人有多大的來頭,原來只是細瓦廠的工匠。

使了個眼色,手下幾名喇嘛就沖著秦林怒罵:「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大什麼玩意兒,敢在佛爺面前撒野?」

說著幾名喇嘛就逼上來,摩拳擦掌地想打秦林。

「撒野,我還想抓你們進詔獄呢!」秦林桀桀乾笑,那陰冷可怕的目光,叫幾個喇嘛齊齊打了個冷顫。

「快走……」鄭楨拉著秦林胳膊,急得額頭上浸出了一層細汗。

秦林忍不住揶揄道:「鄭姑娘,這次不喊表哥了?」

鄭楨臉色越發紅了,心中又氣又急,怎麼這人像個愣頭青,不識時務啊?!他孤身一個人,只是個細瓦廠的工匠,能和這些喇嘛斗嗎?要知道連尋常衙役都不敢惹喇嘛呀!

秦林不慌不忙,既然鄭楨誤認了,就故意和她開個玩笑,正言厲色地道:「我雖然身份低微,但正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喇嘛囂張跋扈,當街敢搜查女子身體,明明就是侮辱咱們京城的老少爺們,瞧不起咱們中原豪傑我相信善惡有報、正義必勝,一定有大俠及時出手,教訓教訓這些惡喇嘛。」

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或者聽評書聽多了?江湖俠客雖然並不是傳說,可哪兒會到處都有?

百姓們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秦林,鄭楨更是恨不得挖個洞把他埋進去。

幾個喇嘛互相看看,笑得鼻子直冒泡:這人非但是個愣頭青,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揍他!」喇嘛們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的衝上來。

秦林不閃不避,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但在別人眼中,好像是嚇呆了一樣。

不少善良的百姓已經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這年輕人被喇嘛毒打的悲慘場面。

下一刻,也許他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了吧?!

鄭楨心中幾分感動,卻又感覺怪怪的,暗道這傻子心腸固然是極好,可太愚鈍太無知,將來難免處處碰壁,一輩子難以翻身啊!

哪曉得突然有人叫道:「賊喇嘛焉敢作惡?洞庭湖小白龍來也!」

這小白龍白是白,可惜臉上幾顆麻子,不過身手真不賴,砰的一拳就把為首的喇嘛打趴下了。

「白兄好身手!且看我雁盪山王霸天的鐵掌!」

這漢子面如鍋底、吼聲如雷,伸出一隻平平板板厚厚實實的手掌,第二個喇嘛就像一頭撞上了塊鐵板,哇呀一聲,整個臉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金刀趙無敵在此,賊子著打!」

使金刀的是個紫檀臉的大漢,將刀舞得虎虎生風,只見一團金光把第三名喇嘛周身圈住,晃得人眼花繚亂。

那喇嘛亡魂大冒,趕緊停住腳紋絲不動,忽然金光一收,趙無敵笑嘻嘻地把他看著。

喇嘛惶急的摸著身上,不痛不癢的好像沒有受什麼傷,忽然僧帽、僧衣碎成了巴掌大的塊塊,一塊一塊的落下來,他從頭到腹精赤著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百姓們全都看得呆了,只覺今天看的熱鬧比聽十遍評書還過癮,原來京師真的藏龍卧虎,民間就有這麼多大俠。

鄭楨瞠目結舌,像不認識一樣看看秦林,又看看幾位大俠,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生疼,不是做夢。

「我就說嘛,大俠是很多的……」秦林笑嘻嘻地朝諸位大俠拱拱手:「多謝、多謝!」

幾位大俠客氣得很,齊齊抱拳回禮:「公子仗義執言,豪氣干雲,咱們都佩服得緊!」

難道秦林已經把大預言術練到了言出法隨的境界?

顯然不是。

大俠們之所以這麼客氣,只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秦林手下的親兵校尉。

他們身為錦衣官校裡面挑出來的高手,好些還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對付幾個喇嘛那真是牛刀殺雞,不費吹灰之力。

「你你你你你……」現在輪到德楞大喇嘛著急了,指著秦林一連串的你,就是說不出話來。

秦林哈哈一笑,「怎麼著,要打架有大俠,要講理有王法,大喇嘛你想選哪樣?」

德楞大喇嘛氣急敗壞,一時間想不到該怎麼辦。

「壞喇嘛,你為什麼要冤枉我?」鄭楨氣鼓鼓的質問德楞。

「我……我沒有冤枉你!」德楞嘴巴很硬,梗著脖子吼道:「你不僅偷了我家的法器,還勾結綠林道的朋友來打傷喇嘛,我要上奏朝廷,告到都察院陳老大人、禮部潘老大人跟前,治你的罪!」

鄭楨聞言就愣了,她家做窯場生意,也認得幾個官府的人,不過只是什麼捕頭、書辦之類的角色,聽德楞開口就是左都御史和禮部尚書,她心裡免不得害怕起來。

秦林笑得比誰都燦爛,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德楞的臉:「莫說陳炌和潘晟,你就把六部九卿一塊叫來,老子照樣揍你看看到時候他們怎麼說?」

德楞真的愣了,打架對方有大俠幫助,以勢壓人對方是個愣頭青,根本不怕,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難對付的傢伙。

忽然眼睛一亮,德楞有了底氣,很囂張地道:「哈哈,朝廷的大官來了,你們等著倒霉吧!」

大官?秦林回頭看看,嘴角就翹了起來。

張公魚張都堂正領著兩員巡城御史,帶著五城兵馬司的官兵朝這邊來,他不停地拍著轎杠,一迭聲的催促:「快快快,喇嘛和百姓打起來,不是玩的朝廷講柔遠人,靠他們羈縻烏斯藏,要是打出事來,朝廷面上不好看。」

這時候百姓都怕官,見大老爺來了,齊齊往兩邊閃開,讓出一大片地。

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呼啦啦上去,就把秦林和幾位大俠圍住。

張公魚獬豸冠、獬豸補服,搖搖擺擺地走出轎子,大約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原委,張都堂打著公鴨嗓子,嘟嘟囔囔地道:「俠以武犯禁,這些江湖中人,動不動喊打喊殺,豈是朝廷王法能容的……呃,你!」

張都堂下一句話剛剛到喉嚨口,就被硬生生吞了回去,沒別的原因,那鬧事的年輕人正是他的把兄弟,多次替他陞官出力的秦林。

秦林沖著張公魚微微一笑。

張公魚這人糊裡糊塗的,經常都自以為是,見秦林和親兵校尉都穿著便裝,還以為他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就故意把臉一板,假裝不認識:「咳咳,什麼人在這裡鬧事啊?!本都堂正要刻花摘句作詩呢,被你們打擾雅興,真是沒趣得很!」

兩個巡城御史是認得秦林的,見狀都摸不著頭腦,略一思忖,也和張公魚猜測的差不多,就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

德楞惡人先告狀,搶上兩步:「張都堂明鑒,這個女子偷了我們的法器,這個年輕人和幾個江湖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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