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四一章 打人別打臉

秦林走近了才發現,黑衣人圍著三個打扮和他們不盡相同的人爭吵怒罵。

三人中有一名藍布纏頭的黑臉漢子,系著五彩腰帶,掛一柄彎彎的腰刀,另一個是年紀五旬的老婆婆,牽著位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兩個大人將小女孩緊緊護在身後,言語動作也以她為主,秦林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見她穿綵衣、打著赤腳,足踝上套著赤金環,頭戴銀飾,插著一尾翠羽,大大的眼睛、翹翹的鼻樑,年紀雖小,眉宇隱隱有股倔強不屈的英烈之氣。

雖然對方明顯人多勢眾,小女孩毫不懼怕,指著黑衣人中為首者,打著脆生生的雲南官話怒斥道:「莽應里,你們緬甸不會得意太久中國天朝是最講道理的,我孟養思家心向中國、忠於朝廷,你們這些壞人占我土地、殺害我爹爹我姆媽,等到大皇帝降旨發兵,你們一個個都跑不掉」

秦林聽到這裡倒吃了一驚,原來這伙黑衣人就是緬甸貢使,聽口氣,小女孩就是孟養宣慰使思個的女兒,卻不知那莽應里是甚人?聽起來像是緬甸國主莽應龍的兄弟。

這一次秦林可猜錯了,夷狄之人哪裡曉得華夏禮法?莽應里不是莽應龍的兄弟,而是他的兒子,當今緬甸王國的王子。

那莽應里也有四十多歲了,生得眼睛暴突、嘴唇外翻,模樣十分醜陋,身上倒也有幾分精明強悍的味道,聞言當即哈哈大笑:

「從來成王敗寇,強者為尊,我緬甸東吁王朝大軍踏平暹羅、寮國,所向無敵,思忘憂啊,難道你不知道雲南巡撫一再對咱們緬甸招撫、宣慰,大明皇帝也收了咱進獻的白象祥瑞,哼哼,天下之大,哪裡還有你們思家的容身之地?前兩天光祿寺賜宴,還是定國公來陪本王子的呢!」

小女孩果然是孟養宣慰使思個的女兒,叫做思忘憂。

聽得莽應里說明朝皇帝收了白象祥瑞,她頓時如遭雷擊,神色變得非常黯然,喃喃地道:「不會,雲南巡撫不講道理,大皇帝不會不講道理的,我爹爹是替大明守土啊……」

一直護在思忘憂黑臉漢子和老婆婆,聞言也木立當場。

他們之所以保扶幼主,萬里迢迢地從雲南邊陲來到京師,全靠心中信念堅持……中國的大皇帝英明神武,偉大的天朝順之者必定興盛,欺辱者雖遠必誅,對這一點遠在邊陲的他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可現在,過去堅定的信念正在現實的打擊下逐漸破碎,就算莽應里沒有說這些話,來京師之後在各衙門遭到的冷遇,會同館官吏冰冷的態度,也讓他們期待的心漸漸變冷……

莽應里見狀趁熱打鐵,囂張地笑道:「思忘憂,跟本王子回孟養吧,等你長大點,立你做個側室,哈哈哈哈……」

我靠秦林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了,昨天無意中和朱堯媖的身體接觸,還暗罵自己禽獸,可長公主畢竟也有十四歲;今天遇到這莽應里倒好,連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他都打起主意來了。

真他媽的禽獸啊!

當然莽應里可不是單純的好色,如果他將思忘憂控制起來,無疑很有利於統治新征服的孟養地區,丫算盤打得很精。

「呸,你父子殺我爹爹我姆媽,我恨不得殺了你!」思忘憂小臉氣鼓鼓的,含著一包眼淚努力忍住哭泣,又道:「白象本來也是我家的,我要去告訴大皇帝,你們獻給朝廷的祥瑞是搶來的!」

秦林嘆口氣,思忘憂前面說的還好,這後面未免孩子氣了,忽然心念一動:原來白象本是思家之物,倒不必去問緬甸人了。

這裡鬧得雞飛狗跳,卻沒有官員前來管理,原來緬甸勢大,近來又進獻白象祥瑞,朝野都是一片招撫、宣慰的議論,會同館大使只是個正九品的小官,哪裡敢來老虎頭上拍蒼蠅?思忘憂若是大明漢官之後,誰也不會容她受欺,偏偏思家又只是個雲南土司……

莽應里越發猖獗,咧著嘴獰笑起來:「搶頭象算什麼,本王子還要搶人哩!來人吶,把這小丫頭抓起來!」

一群緬甸衛兵就怪笑著步步逼了上去,思家的護衛和老嬤嬤趕緊將小主人護起來,可對方人多勢眾,眼看就要吃虧。

思忘憂小嘴一癟一癟的,瞧著北面紫禁城的方向,眼睛裡寫滿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鬱和絕望:

難道中國天朝就沒有人講道理,沒有人肯幫幫替天朝守土,最後家破人亡的思家?任憑這群東吁的豺狼橫行霸道?

奶奶的秦林心頭暗罵一聲,忠臣烈士人人敬仰,孟養宣慰使思個心向中華、忠於大明,力戰之後不屈而死,怎可叫他遺孤在大明朝的京師受敵國欺辱?他做了個手勢,就要帶弟兄們衝上去。

不過有人比他更急更快,一道紅影翩然而出,徐辛夷已搶到思忘憂身前,指著莽應龍怒道:「蠻夷欺我中華無人耶?京師會同館,天子腳下,你就敢行兇作惡,在雲南邊陲,又不知做了多少壞事!」

但見徐辛夷身穿大紅金綉錦袍,圓睜杏核眼,倒豎柳葉眉,一手叉著小蠻腰,一手戟指莽應里,實是英姿颯爽。

那莽應里卻沒得眼色,因明朝妙齡女子很少外出,這裡是諸藩屬、土司做買賣的烏蠻市,徐辛夷又生著蜜色肌膚、大長腿,看起來不像中原閨秀,便以為她是哪裡來的土司女兒。

徐辛夷生得長腿蜂腰,豐胸翹臀,與細眉細眼的閨秀們迥異,莽應里這化外蠻人卻瞧著直流口水,色迷迷地道:「這是哪家土司的小姐?本王子乃緬甸東吁白象大王之子,將來繼位就是緬甸的大王,你若有意從我,將來封你做王妃。」

邊陲異族生性開放,莽應里仗著自己身份毫無顧忌,說著竟伸手想去拉徐辛夷。

好嘛,徐大小姐從小到大還從來沒被登徒子調戲過呢!除了秦林秦大色狼,遇到這麼個不長眼的莽應里,尤其是他生著爆眼睛、翻嘴唇,偏偏還自我感覺好到爆棚!

什麼玩意兒徐辛夷不由分說,直接飛起一腳就朝莽應里臉上踹。

這位緬甸王子久歷戰陣,身手本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徐辛夷暴起發難,急忙閃身躲避,這一腳的踹到了肩膀上,踢得他往後退了兩步。

哇呀呀莽應里一陣怪叫,呼喝眾位衛士:「快,快替本王子把這蠻婆拿下!」

「咳咳,這個好像得問問本官吧?!」秦林皮笑肉不笑的走了出來。

莽應里睜著眼睛,茫然不解:「你是什麼官兒?為何要問你?」

秦林摸了摸鼻子:「因為你的衛士好像都不能動了呢!」

莽應里四下看看,卻見衛士們都泥雕木塑一般呆在當場,完全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將那紅衣「蠻婆」擒下。

「你們……你們怎麼回事?竟敢不聽我的命令,呃?」莽應里吃了一驚,仔細一看才發現每名衛士身後都有不認識的人緊緊貼著,明晃晃的綉春刀頂在腰眼上,哪裡還動得了?

「老子和你們拼了!」莽應里凶性發作,怒吼著要拔腰刀出來廝拼。

秦林早有準備,腰間七星寶劍龍吟出鞘,直挺挺的指在莽應里咽喉,冷冷地道:「信不信我一劍給你穿個透明窟窿?」

「你……你不敢」莽應里色厲內荏地叫著,眼神已有了一絲慌亂。

「宰了丫的!」徐辛夷余怒未消,真把這緬甸王子宰了,大不了棄官跑回南京魏國公府躲起來,除了造反謀逆之外,魏國公與國同休戚,誰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見徐辛夷不像說笑,莽應里給嚇得不輕,他有東吁王朝的王位等著繼承,偌大的江山等著要坐,怎肯輕易死在這裡?色膽一消,反生害怕,連忙搖手道:「這位將軍,你們漢人說婦人之見不可信,你可千萬別聽她的。」

「對不住,本官是有些懼內的……」秦林呵呵一笑,將劍鋒往前送了送,「聽老婆話,跟老婆走……」

莽應里只覺喉痛劇痛,頓時魂飛魄散,半晌之後才睜開眼睛,卻見喉頭只被劍鋒劃破了皮,並沒有真正刺進去。

可秦林那種輕描淡寫,談笑殺人的神情,真把他嚇得害怕了,當秦林令他站起身來的時候,莽應里沒敢做任何反抗。

秦林賊忒兮兮的朝著徐辛夷笑:「老婆你剛才那一腳沒有踹對位置哦,讓為夫來示範一下怎麼樣?」

徐辛夷撇撇嘴,秦林武功還不如她呢。

卻見秦林讓兩名錦衣校尉把莽應里死死摁住,然後他從容不迫的原地轉身三百六十度,一記掃腿毫無懸念的提到了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莽應里臉上。

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牙齒摩擦聲,莽應里像截木樁子似的斜著飛了出去,空中有兩顆門牙在飛……

「髒了本官的靴子……」秦林嘖嘖惋惜著。

我倒烏蠻市上圍觀的番邦來客、京師官民全都把舌頭一吐:這錦衣官兒好生兇惡,人牙齒都掉了兩顆,他還在可惜靴子呢!

莽應里不是凶狂囂張嗎?遇到秦林算他倒霉,秦長官比他還凶還狠。

「打得好!」思忘憂站在徐辛夷身邊,拍著小手替秦林叫好,雖沒有殺了莽應里,她也大大的出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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