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二五章 天機乍泄

「怎麼、怎麼可能呢?!」

陸胖子埋頭在老鴰窩裡翻找,幾乎把整隻鳥窩拆散了,可鳥窩裡頭除了羽毛和樹葉雜草之外別無他物,莫說賬本,就連一張紙片都沒有。

兩隻大老鴰在樹梢上盤旋,刮刮的大聲叫嚷著,對破壞自己家園的胖傢伙充滿了憤怒,只是畏懼眾多執著明晃晃刀槍的親兵校尉,否則早就飛下來一頓狠啄了。

方才陸遠志在眾人面前誇下海口,這會兒沒找到賬本,饒是他臉皮夠厚也有些羞惱,順手將老鴰窩拋在地上。

楊兆和趙師臣情知沒有找到什麼,心頭頓時篤定,兩個人直如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回來,後背都是冷汗津津的,對秦林的怨恨也就越發高漲。

「呼……」趙師臣長出了一口氣,馬蜂眼轉了轉,逼著豺狼嗓門低聲道:「東翁,以學生之見,劉良輔這傢伙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那本底賬鐵定就藏在房中某處,方才被一把大火都燒成灰了,咱們已無後患。秦某人現在鬧騰,不過是黔驢技窮,看他還能折騰到幾時?」

楊兆不斷提醒自己要處變不驚,竭力穩住剛才慌亂的心神,聽得趙師臣分析底賬已被燒毀他就越發定下心來,身為薊遼總督的驕矜也回來了幾分,將本來急促的步伐放得從容了些,不緊不慢地道:

「秦某人處心積慮要將老夫置於死地,老夫又豈可不報以顏色?本官宦海沉浮數十年,在朝中也頗有些門生故吏,哼哼……」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過去,楊兆故作不解的指了指老鴰窩,揶揄道:「秦欽差果然少年意氣,還會掏鳥窩玩,真正有趣得很。」

秦林正低著頭沉思,聞言就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只怕本官晚來一會兒,楊總督從行轅探知了消息,也要到這裡來『老夫聊發少年狂』,玩玩掏鳥窩的勾當吧!」

楊兆被噎得直翻白眼,秦林說的和親眼看見一樣准,剛才他和趙師臣確實失悔怎麼沒先想到花鳥圖案暗指鳥窩這一節,正好搶在秦林前頭把底賬找到呀!

趙師臣搶上來,坑坑窪窪的馬臉一板:「古有雞鳴狗盜,今有秦欽差掏鳥窩查案,咦,秦欽差頗有古人之風啊,將來必傳為國朝之美談,哼哼……」

說著,他頗為不屑的把那老鴰窩踢了兩腳,揚著臉十分傲慢。

徐文長怪眼一翻,就要幫著主公反唇相譏,卻見天空中什麼東西掉下來,啪的一下砸在趙師臣仰著的臉上,黃黃白白的一攤。

「什麼玩意兒?」趙師臣氣惱的往臉上一抹,穢臭不堪。

「呱……呱……」天空中老鴰撲扇著翅膀飛過,叫聲很像得意的嘲笑。

原來那兩隻老鴰在胖子拆窩的時候就氣憤難平了,卻不敢下來啄擊,這會兒趙師臣又伸腳踢地上的老鴰窩,兩個扁毛畜生不知怎的突然醒悟,就朝他頭頂拉了一泡鳥糞。

「人品啊……」陸胖子搖著頭,連聲嘆息:「胖爺把鳥窩都拆了,老鴰也沒咋的;趙先生才踢了兩腳,它就在頭頂拉屎,嘖嘖,莫非老鴰也識得好人壞人?」

趙師臣羞怒交加,只覺五內俱焚,偏偏臉上糊著一攤鳥糞,有什麼駁斥的話也說不出來,趕緊找水洗臉去了。

看他那狼狽不堪的樣子,別提陸胖子、牛大力兩個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了,就連曾省吾的臉上都微帶笑意。

打狗還看主人面,趙師臣吃癟,楊兆跟著討了老大個沒趣,可又想聽聽秦林他們說些什麼,反正只要秦林不趕,他就厚著臉皮賴著不走。

秦林揉著太陽穴仔細思忖,老鴰叫個不休,吵吵嚷嚷的干擾他思路,腦海之中一團亂麻,似乎有個線頭子,只要一扯就能把這團亂麻解開,卻怎麼也扯不到。

「娘的,我替長官把臭老鴰打下來!」牛大力拔出腰間的掣電銃。

「你弄壞它們的窩,還不許人家叫兩聲?」徐文長止住牛大力,他倒是好玩,見兩隻老鴰叫個不休,乾脆讓親兵校尉再爬一趟把鳥窩給放回去,果然兩隻老鴰不再亂叫了。

秦林皺著的川字眉忽然舒展開,哂然一笑:「也許我們的思路,從方向就想錯了,所以才怎麼也解不開劉良輔的死亡訊息。」

徐文長若有所思:「長官您的意思是?」

秦林指了指老鴰做窩的大樹:「你們看這歪脖子樹多高,剛才咱們校尉弟兄爬上爬下都不容易,劉良輔這傢伙身手很便捷嗎,要把賬本藏那上頭?他不怕爬樹被人看見?」

聽秦林一說,眾人也覺得不對頭,劉良輔四十多歲了,身體又矮小瘦弱,長年累月替人做師爺,身體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怎麼爬得上這麼高一棵樹?

何況,爬樹是很顯眼的,身為堂堂總督府的糧餉師爺,要是爬到樹上去的時候被別人發現了,恐怕很難解釋清楚原因吧,傳到楊兆、趙師臣的耳朵里,更是會引發疑惑,從而徹底暴露他那本保命的底賬。

所以,劉良輔根本就不可能把賬本藏在鳥窩應該是藏、取都不大會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

「那盤子上頭的圖案,就是花鳥,既然和鳥窩無關……」陸胖子興奮的揮著肉乎乎的手,說著說著,忽然就緊緊閉上嘴巴,警惕的瞧著楊兆。

「啊,老夫還有公務要辦,失陪、失陪!」楊兆沖著曾省吾、秦林、張小陽做了個團團揖,然後急匆匆地離開,像是屁股後面有鬼在追。

陸胖子失悔不已,朝自己臉上打了兩下:「哎呀不好,既然不是鳥窩,賬本就鐵定埋在總督府哪叢花木底下,我不該說出來,楊老賊要搶著去挖了!」

曾省吾也悚然動容,他也不是泛泛之輩,瞧著楊兆、趙師臣兩個的舉動很有些可疑,現在越來越懷疑這兩位了,聽到陸胖子這麼說,就尋思要不要動用聖旨的權力,衝進總督府去地毯式搜查。

不過這樣一來,也就和楊兆徹底撕破臉了,要是找不到證據,後面會京師只怕不好交代……

「曾侍郎不必為難……」秦林微微一笑,頗為自信地道:「劉良輔留下的訊息,絕不會是模稜兩可的,否定了鳥窩,哈哈,下官就可以料定賬本絕不會在花壇底下。」

「哦……」曾省吾答應了一聲,接著頗為訝異的瞧了瞧秦林,暗暗納罕:他怎麼曉得我心裡在想什麼?嗬,此人察言觀色的本事,竟有如洞徹人心!

徐文長贊成秦林的分析,他和劉良輔很早就認識了,只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也知道這傢伙生性詭詐多疑,到了生死關頭絕不會心甘情願做鬼,他留下的信息,應該是簡單、直接,並且相當巧妙的。

「是的……」秦林摸著下巴,字斟句酌地道:「所以我覺得我們想得太複雜,反而走入了歧途,劉良輔應該會給我們這些偵破者一個比較明顯、比較容易弄懂的暗號,才方便替他自己報仇雪恨嘛。」

在破案這一點上,已死的劉良輔和秦林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他絕不可能留下過於複雜難解的謎題。

「簡單、明顯……」牛大力棒槌般的手指撓著頭皮,忽然失驚道:「莫不就是盤子的位置,底下埋著賬本?」

「可能性不小……」秦林點點頭,又補充道:「就算不是,這種感覺也很接近了。」

陸胖子卻只聽到前面一句,大笑著把牛大力一拍:「老牛,你榆木腦袋也能破案了?哈哈,跟著秦長官,傻蛋也能變聰明啊!」

徐文長笑著盯了陸遠志一眼,心道:你才是個傻蛋,人家牛大力是面帶憨相、心頭嘹亮,只怕比你還老成些呢。

眾人立刻走到火災現場,就在盤子摔落之處開挖。

與此同時,楊兆也督率親兵士卒,在一牆之隔的總督府,從靠近劉良輔小院的花壇開始挖起,一個個花壇被他們掀開,冬季早已落葉乾枯的花木被連根拔起扔在地上,到處搞得一片狼藉。

結果嘛,當然顯而易見,整個總督府挖成了大工地,什麼都沒有找到,氣得楊兆呼哧呼哧直喘氣,心頭有如貓抓,剛洗了臉的趙師臣,也是急得乾瞪眼。

兩個壞蛋一籌莫展,本以為一把火將劉良輔居處燒成白地就永絕後患了,結果到現在才曉得畢竟沒有找到底賬、親眼看著它化作飛灰,這心裡頭啊,總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稍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

聽到親兵來報告秦林又在挖劉良輔居處,盤子摔碎的位置,兩個傢伙又一次恍然大悟,果然像秦林說的那樣,深為後悔怎麼沒搶著去挖。

呃,這一次是不可能的,因為火災現場被嚴密保護起來,楊兆絕不可能單方面去挖掘。

趕緊去看看吧,他們倆又像被鬼追一樣,急匆匆地跑到了火場。

牛大力的猜測再一次落空,地下挖了很大很深的坑,並沒有那本底賬,秦林依舊兩手空空。

可楊兆和趙師臣再不敢風言風語的譏嘲了,來這麼兩回,他們心臟都差點離了位,要是再來這麼幾次,秦林也不必斷案,先就把兩個罪魁禍首給活活嚇死啦!

「呼……老夫,老夫……」楊兆喘著氣,臉色青得嚇人。

趙師臣的豺狼嗓門也咋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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