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八八章 救星到了

海潮翻湧白浪滔天,觀潮亭上美人如玉,可惜亭下一群打手、惡奴鬼哭狼嚎,還有個霸錢塘李甲身懸海塘之外,叫聲尖利得像殺豬,實在是大煞風景。

畢竟李甲是布政使李嗣賢的兒子,秦林嚇嚇他罷了,也不可能真把他丟進大潮里去,就準備招呼牛大力將他放下來。

就在此時,陳白鯊帶著一隊捕快氣咻咻的跑過來,老遠就扯著嗓子叫:「兀那強賊,快放開李公子!」

跟在後面的趙海馬茫然不解:剛才大哥還說那青衫公子多半是達官顯貴,所以才沒帶幫中弟兄,而是找來官面上的衙役,怎麼這會兒又說是什麼強賊?

殊不知這正是陳白鯊狡猾之處,他早已瞧出秦林身份絕非草莽一流,現在故意扣頂強賊的帽子,待對方自己說出身份,到時候雙方投鼠忌器,就能輕易救下李甲。

布政使李嗣賢本來就是他們的靠山,這又救了他公子的性命,將來李家還不感激涕零,越發和陳白鯊傾心結交?

見捕快來了,秦林倒也無意對抗,便示意牛大力放人。

牛大力將李甲往那堆狗腿子中間一摜,正好摜在兩條死了的惡狗之間,李甲本已嚇得三魂去了二、七魄只剩一,又吃這一摜跌得七葷八素,還滿頭滿臉沾上了死狗的污血,真叫個狼狽不堪。

「哎呀呀,老牛你咋不看著點兒?」陸胖子跌著腳埋怨,「你看看你啊!,把李公子扔在他兩個死了的兄弟身上,忒也褻瀆了嘛。」

百姓們鬨笑不止,李甲常縱放兩條惡狗咬傷無辜良民,胖子罵他和狗做兄弟,實是說出了眾人的肺腑之言,替杭城百姓出了一口氣。

陳白鯊立刻去扶李甲,不停地彎腰賠笑:「李公子受委屈了,天幸在下找到幾位捕爺,否則公子若有什麼傷損,在下可沒臉去見令尊老大人。」

「疼,他媽的好疼……」李甲哼哼唧唧地站起來,被牛大力那麼一摜,全身骨頭都好像碎了似的,無一處不酸疼難當。

「各位捕爺,把衝撞了李公子的強賊抓起來,在下替各位擺酒慶功」陳白鯊死咬著強賊二字,偷眼覷秦林的反應。

秦林袖手微笑,神色波瀾不驚。

那些個捕快卻不曉得深淺,他們都是陳白鯊一黨,對他言聽計從,更何況被打的李公子還是堂堂布政使的少爺?於是捕快們手持鐵尺木棍,抖起鐵鏈子,就逼了上去。

牛大力鐵塔般的一條巨漢,陸胖子像尊彌勒佛,這兩個看起來都不好惹,十來個捕快倒有八九個沖著秦林來。

牛大力和胖子兩個見狀呵呵直樂,平生頭一次蓋過了秦長官。

「難道只有我長得比較正常?」秦林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細想想手底下這些人,眼前兩位不消說了,徐文長是個老瘋子,游拐子瘸了條腿,啊呃……我這兒還真是非正常人類研究所啊!

「兀那賊子……」幾個捕快看看地下橫七豎八躺著呻吟叫喚的惡奴,還有兩條惡狗爛泥般的屍體,也發覺秦林一夥不好惹了,大聲吆喝著替自己壯膽,叫道:「你們當街鬥毆,觸犯王法,且隨爺爺去海寧縣衙走一趟若敢拒捕,莫怪爺爺下手不容情!」

秦林低著頭,腳尖把地上石子兒踢來踢去,滿不在乎的哂笑道:「既然當街鬥毆就要抓到縣衙審問,請問毆打百姓、調戲婦女、縱放惡犬當街咬人,這樣的惡棍要不要先抓起來呢?」

「好」人群中有誰叫了一聲,陳白鯊和幾個捕快惡狠狠地看過去,懾於積威之下,百姓們再無人敢開口響應。

捕頭深恨秦林揭開他為虎作倀的老底,將鐵鏈子一抖,咬牙切齒地道:「什麼調戲婦女、縱犬傷人,爺爺都沒看見!爺只看見你把李公子的尊仆都打傷了,還殺死兩條名犬閑話休講,且隨爺爺往縣衙走一趟!」

「原來是選擇性執法啊!」秦林低著頭一聲嘆息,忽然抬起頭來,雙目中厲芒猶如閃電驚鴻,刺得那捕頭心神獃滯。

接著秦林揚起手,用足力氣老大的耳刮子扇下去,那捕頭被他眼中凶煞之氣所威嚇,一時間竟不知躲閃,正正反反連吃十幾道耳光,此時大潮已過,噼啪之聲分外清晰。

打過了,秦林才收回手,不經意的甩了兩下,笑眯眯地問著:「怎麼樣?剛才聽得百姓議論,李甲為非作歹不是一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你愣是看不見,這眼睛定然生了白翳,乃是五行不通、心火上沖之症,所以爺替你按摩按摩,現在你可看得見了?」

捕頭臉腫得像個豬頭,可憐他被打得懵了,此時才回過神來,氣得哇哇大叫,招呼手底下的幾名捕快,掄起鐵尺鐵鏈子就朝秦林夾頭夾腦的砸來,口中大叫:「賊子膽敢拒捕,格殺勿論!」

百姓們全都騷動起來,一片嘈嘈切切的議論,又是擔心秦林吃虧,又畏懼李甲、陳白鯊和眾捕快的勢力,不敢上前相助。

「拿下!」秦林也一聲斷喝。

什麼拿下?捕頭嘿嘿冷笑,剛才被秦林唬住,硬生生吃了十幾道耳光,他心頭好生憤怒,決心這一次再不上當了。

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兒……怎麼弟兄們都沒了聲息?

忽然感覺脖子上冰涼冰涼的,捕頭硬生生收住前沖的身形,脖子像僵住了似的,極其費力地往下一看,登時尿都快流出來了……只見一柄寒光閃閃的綉春刀正架在頸上,刀鋒緊緊地貼著肉,只要亂動一下,怕不被割出個大血口子。

再往後看,原本耀武揚威的捕快們,人人脖子上架著綉春刀,身子像泥雕木塑似的,半分也不敢亂動。

原來隨著秦林一聲斷喝,不知怎的就從人群中衝出十餘個壯漢,手持明晃晃的綉春刀,不由分說就從背後制住了眾捕快。

扶著李甲的陳白鯊和捕頭都暗暗叫苦,這十來個壯漢身手彪悍敏捷,神情凶神惡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啊!

陳白鯊隱隱感覺到這次李公子怕是踢到鐵板上了。

「你……你們敢殺官造反?」捕頭的聲音都帶上哭腔了,他實在沒想到,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竟有人敢拿刀架在官差的脖子上面。

這……這還是賊人嗎?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捕快們簡直想哭了。

「幾位捕爺,難道你們還沒看出來,哥拿的是什麼刀?」胖子笑嘻嘻地走過去,剛才搬死狗沾了狗血的胖手往捕快們臉上輕輕拍著,腥臭之氣熏得他們想吐。

綉春刀!

捕快們這才反應過來,敢情來的是天子親軍錦衣衛。

區區縣衙的捕快敢和錦衣衛打架,這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有幾個膽子稍微小點的捕快就褲襠里一熱,嚇得連尿都流了。

陳白鯊扶著昏昏沉沉的李甲,此時也覺得棘手,他是杭州眾位達官顯貴的走私代理人,江浙權貴走私集團的首領,手下勢力與五峰海商勢均力敵,甚至在陸地上還要強三分,不過,也不能公開和天子親軍對抗啊!

「李公子,陳會首,還有這位捕爺,我勸你們還是罷手吧……」不知什麼時候金櫻姬從觀潮亭上走了下來,步履輕盈猶如仙子凌波,水蛇腰款款輕擺,又充滿了無盡的魅惑。

嘴唇微啟,巧笑嫣然,香氣襲人的五峰船主站到秦林身邊,秦林想起留書豐胸的往事,壞笑著低頭瞧了瞧她胸部,惹得金櫻姬粉面微紅,似嬌似嗔地瞪了他一眼,卻是風情萬種。

沒有忙著和秦林寒暄,金櫻姬先咯咯笑著對陳白鯊道:「陳會首啊!,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鬥不過這位秦長官的,還是乖乖認栽,看在同行的分上,小妹替你們求個情,這事就算了解吧!」

陳白鯊氣得咬牙切齒,他本來是要看金櫻姬的笑話,沒想到竟反被這條美女蛇一頓奚落,眾目睽睽之下大丟其臉,真是好生沒趣。

「大哥,咱們暫且退避,容後想辦法做了丫的鷹爪孫!」趙海馬在旁邊勸道。

陳白鯊手下的海鯊會,在陸地上的勢力還勝過五峰海商,海上也勢均力敵,想辦法暗殺一個錦衣衛的官兒並不是什麼難事,藉助背後的靠山,也可以想辦法把這錦衣官兒革職拿辦。

但官是官、民是民,無論陳白鯊背後的勢力有多大,他都不敢當街和錦衣衛打起來……那就是毆官造反的罪名了。

正在無可奈何,陳白鯊無意中看看遠處,忽然眼睛一亮,挺身而出,義正詞嚴地道:「錦衣衛雖是天子親軍,也受國法約束,豈能橫行不法?這位錦衣長官,莫道是你手握重拳,杭城無人能制,偏偏就有人能將你治罪!」

秦林正待反唇相譏,金櫻姬卻把他手輕輕一握,在他掌心撓了撓,搶先言道:「哦,陳會首如是說,想必是來了哪位救星嗎?」

「哈哈哈哈……」陳白鯊囂張的狂笑起來,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金櫻姬和秦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