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〇四章 連環殺手

姦殺案只能是男性做下的,怎麼連女子也有嫌疑?

這仍是秦林從犯罪心理學角度進行的推斷:發現死者牝門內並非真的精液,而是肉湯形成的膠凍,進一步佐證了之前關於攻擊型強姦的判定。

罪犯近乎瘋狂的摧殘給受害者留下了累累傷痕,這個時代可沒有DNA可以通過精液查找真兇,罪犯幹嘛不真正完成對他來說最為刺激最能滿足其犯罪慾望的最後一步,而是用肉湯膠凍代替?

真相只有一個:他根本不具備完整的男性能力!

秦林前面已通過死者體表的青紫瘀傷和掐痕判定加害者的攻擊傾向,推測罪犯多因婚姻生活受挫、曾受女性愚弄等原因而產生強烈的報復心理,或者因各種原因無法滿足其慾望而形成變態扭曲的心理,以極為殘忍的暴力手段作為羞辱、貶低、征服女性,以這種特殊方式達成對自己的心理補償。

這正好和「不具備完整男性能力」的判斷完全吻合,此人或者天閹、或者宦官,因為身體的缺陷始終無法真正實現男性對女性的佔有,心理嚴重扭曲變態,通過瘋狂攻擊女性來達到滿足。

陸胖子五官都擠成一堆了,撓著頭問道:

「秦哥這麼說的話,罪犯使用肉湯膠凍代替精液,就是為了迷惑我們,讓我們不知道其實他並不是個真正的男人嗎?」

不!秦林堅決的搖了搖頭,「罪犯這麼做,不是為了迷惑我們,而是為了欺騙自己!」

正因為罪犯不能人道的自卑,從心理層面他越有證明自己「雄風猶在」的衝動,偏偏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完成的任務,於是他選擇了肉凍作為替代,這是心理學上對特定事物的移情作用,類似人類精液的膠凍被塗抹在受害女性的私密處,對罪犯心理來說就像他真正完成了最後一步,徹底佔有了受害女性。

「佩服、佩服!」白浩連連拱手,身為應天府總捕,他破的案也不少了,但像秦林這樣分析得絲絲入扣,仍然力所不能。

徐辛夷則奇道:「為什麼你說可能是女性犯案呢?女性本來就沒有那啥,幹嘛用肉凍代替,這解釋不通嘛!」

秦林笑了,如果是女性作案,心理動機就和前述完全不同了。

為了爭寵啊、口角瑣事之類的,女性投毒殺人並不罕見,但要採取凌辱的方式來對付另一名女性,顯然就非常奇持,從心理角度推測,這時候犯罪動機就從男性罪犯的「佔有」,變成了女性罪犯的「侮辱」。

這是個禮法盛行的時代,清白之軀被玷污對女子意味著極大的侮辱和毀滅性的打擊,有時候甚至比死亡還可怕。

如果是女性罪犯利用膠凍模擬強暴,則表示她針對死者有著嚴重的怨憤、嫉妒等負面情緒,以至於用這種方式來象徵性的踐踏、毀滅死者所擁有的一切。

「哦,原來如此。」徐辛夷點著頭,又讓侍劍把這些話記下來一一看來只要常和秦林待在一塊兒,要不了多久《陰陽鑒》就能出版啦。

至此,人們也明白了秦林為什麼提出在查找屍源的過程中,特別注意天閹、肢體奇異或者太監,以及格外丑怪、脾氣暴躁兇悍的女子。

王世貞吩咐弄副薄皮棺材暫時裝殮死者,秦林親手畫的人像畫兒則由高手匠人臨摹翻版,印上百十份發往各處,白浩手下的捕快以外松內緊的方式查找線索,務求在近期拿下此案,緝獲真兇。

「走吧。」徐辛夷拉了他一下,看樣子大小姐的心情也不怎麼好。

兇手沒有抓到,死者沉冤未雪,誰能高興得起來?

秦林長長地吁了口氣,「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接下來還會有類似的案子發生……」

啊?徐辛夷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

秦林的素描畫像比起普通書吏拿毛筆畫的,精確何止十倍,很快就查找到了屍源:南京城裡一家姓黃的大戶,老頭子是個致仕的主事,死者是這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叫做段萍。

但是捕快們並沒有找到真正有用的線索,段萍是去替小姐買水粉胭脂的外出途中失蹤的,黃家以為她和誰私奔了,進士出身的老爺子嫌麻煩,又不願別人說家風不謹影響到未出閣小姐的聲譽,就沒有報官。

段萍失蹤之後,就再沒有人看見過她,問遍南京常在街面上晃蕩的混混潑皮,彈壓地面的五城兵馬司,守城的衛所兵,巡街訪拿大奸大惡的錦衣衛,結果是一無所獲。

而秦林的擔心也變成了現實,就在大年夜,案件真的再次發生了。

這次死的是南城一位商人的女兒,獨自居住在後院帶花園的小閣樓裡面,外間就是丫鬟睡的房間,當天夜裡丫鬟睡得很死,什麼也沒有發現,可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清晨,僕人卻發現小姐全身一絲不掛死在花園的小池塘裡面,身體布滿了青紫色的淤傷和掐痕!

秦林盤問商人夫妻,老兩口哭得死去活來,一直喃喃地念叨除夕夜裡女兒還高興得很,吃年夜飯的時候還笑得比以前什麼時候都開心,怎麼突然就被人害死了呢?

「唉……」陸遠志和牛大力長嘆了一口氣,南京這邊常例收起來了,各項公事走上正軌,昨晚上大伙兒還開開心心的聚在秦林的大宅中吃喝一頓,誰想到,舊案未破,今天又出了新案?

「哼……」徐辛夷憤憤的捏著拳頭,案發現場距離魏國公府不遠,可以說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犯的案子,這採花賊還有沒有把徐女俠、徐神捕放在眼裡?是可忍、孰不可忍哪!

而且,這位被害的殷小姐,還和她曾有過一面之緣呢。

這次除了應天府尹王世貞,錦衣衛千戶雷公騰也來了……錦衣衛除了查糾官員違法犯罪、打擊叛逆謀反之外,地方上發生了性質嚴重的案件他們也要插手,前兩天雨花台女屍案雷公騰可以推給地方官王世貞,可現在又死了一個,已是連環殺人案件,又在大明副都南京城中,性質極其惡劣,他不得不親自出馬了。

「秦將軍,你已是上達天聽了,又新破了揚州白蓮教案,不日就有封賞下來,可老哥我就不同啦……」雷公騰一臉的鬱悶,唉聲嘆氣地道:「前兩天打倭寇時傷了的腿,又開始疼了,疼得我晚上睡覺都睡不著。」

秦林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雷長官功勛卓著,下官佩服不已。既然舊傷複發,還是以保養身體為重,案子由下官來辦就是,雷長官回去多休息,將來戮力王事還要多靠您呢!」

「那就不好意思了哇。」雷公騰如蒙大赦,退了兩步,朝徐辛夷諂媚的賠著笑,慢慢走了出去。

「呼……」雷公騰伸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水,加快腳步一溜煙的閃人,暗自慶幸把擔子扔給了秦林:這他媽沒頭沒腦的連環殺人案,老子總算甩掉了!能者多勞,在秦某人提拔重用之前,讓他替我把這案子破了罷。

卻不知徐辛夷早就把他這番舉動瞧在限里,非常不滿的冷哼一聲。

雷公騰打了個哆嗦,忍著沒回頭,卻是欲哭無淚:甩了案子,卻得罪了徐大小姐,將來這千戶位置,只怕也不怎麼穩當……

屍體已從池塘裡面打撈起來,烏黑油亮的長髮,白皙細嫩的肌膚,漂亮的鵝蛋臉,身材也相當標緻,雖然已經死去,亦能看出生前定是位相當迷人的姑娘。

「耶?」徐辛夷有些驚訝。

秦林回頭問道:「怎麼回事?」

徐辛夷怔了怔,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秦林檢查發現殷小姐死於溺水,這就有問題了:池塘並不深,又是自己家裡,她為什麼不呼喊求救?

擠壓死者腹腔,屍體口中吐出些混著胃內容物的水,秦林叫陸胖子牽了條狗把穢物舔吃了,那狗不一會兒就癱倒在地,失去了行動能力。

殺人手段搞清楚了,兇手是先姦汙了殷小姐之後,又使她服下迷藥,然後把她扔在了池塘裡面。

雙腿雖被浸濕,牝門處仍然發現了膠凍狀物質,無可辯駁的說明本案和雨花台段萍被殺一案是同一個人做下的。

屍體檢查完畢,秦林打量著殷家的後花園,發現牆只有七尺高,防君子難防小人,有幾處藉助樹枝的幫助可以輕易地翻進翻出。

再查看殷小姐所居的閣樓,秦林的神色變得凝重了,從樓梯走到殷小姐的卧室,必須經過兩名丫鬟睡著的外間,不管別人進去還是殷小姐出來,都不可能不驚動兩名丫鬟,殷小姐豈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房間,被人摧殘之後,出現在池塘裡面?

秦林指揮陸遠志、韓飛廉這幾位弟兄,把殷小姐的閨房仔細搜查了一遍,總而言之這是間非常普通的富貴人家的閨房,而且筆墨紙硯很多,女工刺繡什麼的卻沒幾樣。

「殷小姐是有名的才女。」徐辛夷告訴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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