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三三章 隔代遺傳?

陸遠志、牛大力、韓飛廉三個傢伙把秦林佩服得五體投地,都覺得這位老大的定力心性真的非一般人可比。

殊不知秦林是真對金櫻姬那類型的不感冒,而且那女子柔弱的外表下面,藏著很多值得警惕的東西,至少目前秦林還無意去沾惹……

第二天百戶所點卯,鹿耳翎稱病沒有到,官校們都聽說昨天的事情了,一個個竊笑不已,那些吃到天香閣酒席的軍余更是大吹特吹席上的珍饈美味,聽得旁人直流口水。

游拐子翻翻白眼,沒好氣地道:「你們這些笨蛋,瞎起鬨個啥呢?好歹秦長官答應咱們發雙份月例,收不收常例他都得拿出來,哼,我看你們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游拐子不說倒也罷了,這麼一說人人都不以為然,的確秦林是墊付了月例,可如果常例總收不起來,一兩個月倒也罷了,半年呢,一年呢,能長年累月的指望他自挖腰包來貼補?合著人家千里迢迢地來做百戶不要升官發財,是專程來養咱們這群兵老爺的?

有心思敏捷的校尉已經暗罵開了:常例銀子是全所官校每月份子錢的來源,姓鹿的拿這事胡亂攪和,豈不是和全所兩百來號弟兄的荷包為難?呸,他算什麼玩意兒!

陸遠志幾個人曉得內情,肚子都快笑痛了,秦林更是把手籠在袖子里,朝游拐子一豎大拇指:這才是金牌卧底啊。

韓飛廉帶眾官校仍去東花園訓練。

秦林留了下來,徐維志把偌大片地盤借給百戶所,他決定去魏國公府走一趟,感謝這位小公爺的慷慨。

查點金銀珠寶,蘄州衛指揮使王進賢送了顆東海明珠,朱由樊送的禮物裡面正好有三顆差不多大小的珍珠,配成四顆,又有祖母綠、貓兒眼、鴿血紅,每樣挑了四塊大的,加上珍珠合起來是四樣禮物,用錦盒裝了拿去。

走到門口通傳,這一次門政大爺們態度不同了,一個個點頭哈腰異常謙恭,短板凳、倒茶水請他慢慢坐著,另有一人一溜小跑進去通報。

前次徐維志等在書房,這次他親自迎到了第二道門上,朝秦林拱手道:「秦兄當街破了人命大案,小可已有耳聞,秦兄如此少年了得,異日定是我大明之棟樑啊!」

秦林口稱過獎,寒暄著仍隨徐維志進了他的書房。

道謝,說明來意,秦林把裝著四樣珍寶的錦盒遞給徐維志。

魏國公府在南京兩百年,什麼樣的寶貝都不缺,這四樣珍寶雖然價值不菲,徐維志也沒當回事,看了看就隨手放在旁邊,想了想,笑道:「聽說舍妹搶了秦兄一件可以讓手印顯形的寶貝?呵呵,舍妹從小就頑劣不堪,叫秦兄見笑了。」

「沒關係……」秦林老老實實地道:「那東西不值什麼,徐小姐曠達爽利,倒是位女中豪傑呢,再要的話,我送幾個給她便是了。」

徐維志聽了卻不怎麼相信。

因為他父親徐邦瑞親口說那玩意很神奇,徐維志便想向妹妹討來看,徐辛夷當今寶貝似的藏著不給他,他就更覺得珍貴,所以秦林越說那東西不值錢,徐維志越當他是自謙。

想到妹妹搶了秦林的「寶貝」,他今天卻又送了重重的一份禮物,徐維志就尋思拿什麼補償他一下。

有了!徐維志笑著道:「秦兄所賜小可收下了,不過小可也有一點心意要送給秦兄,還望秦兄切勿推辭。」

說著徐維志就站起來,把秦林往後院帶。

越走越偏,秦林不禁好奇是什麼寶貝,怎麼不放在徐維志的卧室或者書房,倒要放在這後面呢?

走到馬廄,徐維志才停下來,笑眯眯地指著其中一匹:「這踏雪烏騅,又名烏雲蓋雪,實是一匹千里良駒。名馬贈英雄,秦兄這等少年英才,正該跨良駒、擒敵酋,為國立功!」

踏雪烏騅渾身毛皮黑得透亮,猶如黑珍珠一般,偏偏四蹄呈白色,所以又叫烏雲蓋雪,正是徐辛夷原來的坐騎。

前兩年徐維志曾好幾次向妹妹討這匹馬,都碰了一鼻子灰,這次徐辛夷得了照夜玉獅子,想到哥哥從前討了幾次都沒給,便忍痛割愛了。

殊不知徐維志年紀漸大,不復少年意氣,對鬥雞走馬的興趣轉淡,踏雪烏騅雖然到手,卻始終沒去騎它。

秦林是個錦衣武官,大凡武官都喜歡神兵利器和寶馬名駒,徐維志反正不騎了,便把踏雪烏騅轉送給秦林。

「好馬,好馬!」秦林摸摸踏雪烏騅的額頭,馬兒舒服的打了個響鼻。

其實踏雪烏騅和照夜玉獅子都是第一流的千里馬,徐辛夷厚此薄彼,只不過因白馬好配她一身紅衣,秦林只要馬快,哪管它顏色如何?不管白馬還是黑馬,能捉住耗子,哦不,能日行千里就是好馬!

徐維志也拍了拍馬兒的耳朵,望著秦林大笑:「換了兩三年前,就算打死我也不肯把它送人呢,秦兄的運氣不錯,這兩年小可學著修心養氣,不怎麼走馬架鷹了,你才有這等好事呢,哈哈哈……」

秦林誠心誠意的謝過徐維志,又說笑幾句,小公爺就從靠近馬廄的側門把他送了出去。

或許是見過秦林和主人徐辛夷在一塊兒,這踏雪烏騅在秦林手上十分聽話。

騎著千里名駒,感覺果然不一樣,秦林信馬由韁,它就走得又快又穩。

騎馬的感覺和開車大不一樣,聰明的馬自己會走道兒,只需手上輕輕帶著韁繩,馬兒自會不緊不慢的朝前走,遇到障礙也不用管,它自己就懂得繞過去……馬是聰明的動物,它會保護自己,只要不受驚發瘋,它絕不會亂跳亂蹦,更不可能胡亂去撞路人,甚至遇到人群塞路,它還會馱著主人,耐心從人縫裡擠過去。

秦林騎著寶馬樂不可支,手裡控著韁繩,慢慢朝東花園走去。

遠遠望見東花園處旌旗遮天,鼓號喧囂,而百戶所的官校都站著看熱鬧,秦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打馬過去一看,原來是徐辛夷帶著女兵在這裡排兵布陣。

徐辛夷常來東花園走馬、演兵,前些天也遇到過兩次,今天再次見到秦林也不以為意,他沒注意到胯下的踏雪烏騅看到前主人之後,呼哧呼哧地打著響鼻,明顯變得興奮。

徐辛夷今天頭戴一頂雉尾束髮冠,身穿猩猩紅的西川蜀錦戰袍,手拿鋥光瓦亮的爛銀槍,槍纓子殷紅如血,胯下照夜玉獅子通體雪白,真像花木蘭復生、平陽公主再世。

與她對戰的一人身穿混鐵甲、頭戴烏金盔,坐一匹黃驃馬,面如鍋底、身軀壯得好像鐵塔,手裡拿的一桿大槍那槍桿足有碗口粗,好生威猛地一員沙場驍將!

秦林聽得眾人說這黑甲金剛就是去年南京五軍都督府大演武的頭名,十萬軍中無敵手的六合神槍馬四平,不禁隱隱替徐辛夷擔心:雖然這馬四平斷斷不敢傷了魏國公府的大小姐,但刀槍無眼,碰著磕著一下,徐辛夷還不得哭鼻子?

旌旗搖、戰鼓擂,馬四平把大槍略一搖動,空中便是勁風呼嘯,將槍尖往地上一划,演武場早被踏得水潑不進刀劈不入的地面,刷的起了尺多深的一道溝,又猛地把槍一擰,朝著演武場邊臉盆粗細的垂楊柳扎去,大樹亂晃、木屑崩飛,樹榦上起了老大一個深洞。

見他如此威勢,南京都督府眾精兵、庚字所的錦衣衛官校齊聲叫好,聲震雲天。

徐辛夷倒是不緊不慢的理著槍纓子,似乎並沒把馬四平放在眼裡。

「哇……呀呀呀!」馬四平吼聲雷震,好似當陽橋頭的猛張飛,策馬飛奔,舞動大槍,朝著徐辛夷衝去。

秦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眾校尉和官兵倒是不太擔心,依舊搖旗吶喊,而徐辛夷帶著的那些女兵,則在侍劍帶領下嬌聲替大小姐吶喊助威。

兩馬交錯的一剎那,馬四平手中大槍毫不容情,中平槍中宮直進,只見徐辛夷小蠻腰一折,身子便柔若無骨的往後仰,這一擊便落了空。

徐辛夷在馬鞍上打個旋,此時兩匹馬已錯過了,爛銀槍刷的一下刺出,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向馬四平的後背。

「來得好!」馬四平擰腰回身,碗口粗的大槍往爛銀槍上格去。

秦林暗道不好:馬四平力大沉雄,這桿槍足有碗口粗,徐辛夷的爛銀槍和他一格,豈不打成兩截?

不料徐辛夷混不費力的一槍,馬四平格下來竟費力極大,鐵塔般的身子歪了一歪,差點兒墜落馬下。

幸好馬速極快,兩馬相交一晃而過,徐辛夷卻也遞不出第二招,然而馬四平已面色潮紅如同酒醉,口中更是呼呼喘息不定。

「我靠……」秦林一口氣噎在喉嚨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若說是這馬四平故意相讓,怎麼眾多校尉、官兵都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若說徐辛夷有這般厲害,他卻不信,就算她從娘肚子里開始練武也不可能啊!

難道中山王徐達的本事隔代遺傳了?可這隔得也太久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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