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角落裡，殷勇獨自坐在椅子上，看著房間里唯一明亮的窗戶，外面，北京的夜色順著狹小的窗戶鑽進房間，揮灑出一片亮藍色的光芒。曾幾何時，已經成為亞洲中心的這個城市，早已經褪去灰色的霧霾，變得清朗而乾淨，雖然，四季的風仍然一如既往的刮，但卻變得乾淨透徹。天空中，被燈光遮蓋的夜色里，幾個星星頑強地展現著自己，殷勇相信，如果將所有燈光關閉的話，那麼頭頂的夜空必然會綻放出璀璨的銀河，就一如小時候一樣。
對他的調查已經持續了幾個月的時間，但結論仍然沒有下達，通常這樣的情況也意味著上面的人處於矛盾之中，功過相抵還是功過各算，相信有些人的心裡正在打著這樣或那樣的算盤。
不過至少殷勇能安然面對這一切，在他看來，結局無非兩種，一種是繼續留在戰場上，一種是留在後方，幸與命，無外乎而已。
而就在殷勇雜七雜八地想著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腳步聲停下，門被輕輕扭開，又輕輕帶上，之後，幽暗的房間里多出了一個人。
「比約定時間晚了幾分鐘。」殷勇看著對方拉過凳子坐在自己面前之後，平和地說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波動。
「天氣好了，車還是堵。」來人歉意地笑了笑，將凳子稍微前移了一下，讓窗外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
是丁文彥。
「西面動了。這是剛發來的戰報，你看看吧。」沒有什麼開場白，丁文彥將一疊印著絕密字樣的戰報遞給殷勇，隨後說道，彷彿這疊足以影響全球股市的東西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份可以共享的報紙一般。
殷勇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手接了過來。在仔細翻看了幾頁之後，又將戰報還給了丁文彥。
「敵人拉開雙線，必然有一條線是主攻方向。」殷勇開口說道，「判斷清楚敵人的主攻方向，才是取勝的關鍵。」
「這不是個選擇題，希特勒就判斷錯了，結果失去了歐洲。」丁文彥點點頭，輕輕將卷宗的封口纏上，然後抬起頭看向殷勇。能看出敵人準備展開雙線的人不多，畢竟陳兵莫斯科沿線的敵人並沒有表現出出格的舉動，但知曉內情的人都很清楚，發動攻擊只是時間問題。
「總參選了你當指揮，你有什麼要求和條件嗎？」丁文彥覺得和殷勇說話沒必要拐彎抹角，在將卷宗放回到背包里之後，他看著對方說道。
「審查結束了？」殷勇沒有答應，而是凝視著丁文彥問道，窗外明亮地光芒，襯托著他的身影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楚表情。
「沒有，意見仍然不統一，我覺得，他們爭論的焦點其實並不是如何處置你，而是，這場仗到底要打到底還是打一半，有人認為，美國人在坐山觀虎鬥。過早投入戰爭會讓人鑽了空子。」丁文彥想了想，將本該列入絕密的會議內容和盤托出。
「他們覺得，應該先消化了我們現有的勝利果實是這樣嗎？」殷勇所指的他們，丁文彥很清楚，撇了撇嘴。
「恩，他們認為，如果我們貿然開動，最後會變成與美國和歐洲對抗。」丁文彥點頭了點頭。
「戰爭也是融合的一種手段，可以是一個國家對抗一個國家，也可以是一個人種對抗一個人種。」殷勇想了想說道，「有種戰爭是積蓄實力一鼓作氣，有的則是磨礪寶劍，越磨越鋒利。我們最大的缺點，是我們太聰明了，總認為我們該做漁翁。」
「但是我們也不能做鷸蚌。」
「三國里，司馬氏就是依託好戰魏國的家底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戰國七雄里，一直發動侵略戰爭的秦國最後通過了全中國，我們不該總想著讓別人出頭。」殷勇搖搖頭，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說道。
「……這是你的配槍，和所有的交接文件，車在外面，南苑機場已經有一架飛機等著起飛，如果可以，你現在就去。」丁文彥咀嚼了殷勇的話好久，終於緩緩抬起頭，從包里拿出整套文件，遞給殷勇。
殷勇接過文件，照例如同之前一樣，仔細看過之後，才放回口袋，然後起身走到門口，「謝謝！」關門聲隨著話音一同傳來，房間內，丁文彥沒有任何錶態，只是坐在那裡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
車行南苑機場，跑道上，機身龐大的運-20早已經等在跑道起點，巨大的發動機正有節奏的震顫著，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嘯聲。
順著舷梯走上飛機，入眼是一片複雜而繁忙的景象，作為全軍僅有的幾架全狀態指揮機，整個運-20的機艙內，被無數的顯示屏和儀器妝點的如同科幻大片里場景。
此刻所有的顯示器上，都顯示著同樣的場景，中歐雙方之間的戰線互相膠著，無數的指揮專用符號將地圖勾勒成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圖案組合。
看到殷勇出現，眾人紛紛起身敬禮，卻被殷勇制止，而後飛快的走到多功能顯示屏中間，凝視著大屏幕上顯示的一切。
伊朗與伊拉克邊境的局面已經膠著到了一起，巴赫塔蘭方向，作為主要的防禦點，已經被敵人從左右兩翼徹底包圍，而在另外一方面，首都德黑蘭的前方，兩隻箭頭顯示出準備切斷巴赫塔蘭與德黑蘭之間聯繫的決心。
敵人的態度似乎已經很明確了，佔領邊界沿線，然後切斷北側德黑蘭與南側伊斯法罕之間的聯繫，分割包圍雙方，最後聚而殲之。
張曙光的兵力配置似乎顯示出他已經模糊地意識到了敵人的意圖，一線側重配備了二線部隊，而將大部分主力沿德黑蘭一線分布，顯示出他準備在二線與敵人決戰的決心。
但是……
殷勇再次將目光轉向莫斯科一線，對方在白俄與烏克蘭集結的兵力有一種利達摩斯之劍懸在頭頂的感覺。而且據說歐盟在芬蘭布置下一支傘兵旅，名義上與芬蘭的內衛部隊進行所謂的聯合訓練，實際上……
「我們的補給兵力在哪？」運-20已經開始緩慢滑行，引擎的震動聲也由之前的輕微變得巨大而有節奏，在身邊人的示意下，殷勇坐回位置，將安全帶扣好，卻仍然不忘詢問道。
「巴基斯坦的一個集團軍正在路上，我們的兩個裝甲步兵旅已經起飛，目前正在新疆上空。」有人回答道。與此同時，飛機機頭猛地抬高，驟然間，眾人忽然有一種脫離地面束縛的感覺。
「告訴巴基斯坦的指揮官，讓他們改道哈薩克，以最快速度進入到伏爾加格勒，告訴我們的兩個裝甲步兵旅，降落阿富汗。」殷勇沒有等到飛機爬升到預定高度就迫不及待的解開自己，走到指揮台前下達命令。
隨著他命令的下達，地圖上，原本標註指向伊朗的兩個箭頭，先後改變過來，指向命令所指的方向。
「現在，聯絡張曙光，我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殷勇的表情稍微變得平和了一點，拍了拍身邊通訊員的肩膀說道。
張曙光此刻已經有點焦頭爛額，一線部隊的布置，在不到六個小時之內，已經徹底被瓦解，後方設立的收容點，收容的潰兵數量少到可憐，沒人知道其他人到底是被殲滅了，還是已經逃之夭夭。
相比之下，敵人的進攻只能用神速來形容，依託伊朗現有的交通系統，敵人在渡過阿拉伯河之後，長驅直入，六個小時之內，已經距離德黑蘭只有三百公里。
另外一側，胡澤斯坦省已經全部失守，直接威脅西面巴赫塔蘭所在的克爾曼沙汗省。
敵人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拿下巴赫塔蘭，然後以此為據點，進攻伊斯法罕，另一側則佔領德黑蘭，就此整個伊朗將徹底被控制住。
就在張曙光焦頭爛額地思考著要如何應對眼前問題的時候，一直在面前的電話忽然毫無徵兆地響起，張曙光不耐煩地看了一眼，隨手抓起電話，可隨後，他的表情忽然從不耐煩變得興奮起來。
「太多情況，我現在還不了解，我們到了在研究，你的側重點，要守住伊斯法罕，德黑蘭對我們並不重要。」電話里，殷勇的聲音帶著異乎尋常的沉穩，似乎魔力一般，驅散了張曙光心中的煩躁。
「敵人主攻方向在這邊嗎？」張曙光想了想，詢問道。
「目前還不清楚，整片大陸，中東方面，只有伊朗這邊有相對成熟和交通設施，以及重要的作用，而在北面，就只有莫斯科的地理條件，可以支撐大規模作戰。敵人意圖的不同，側重點也不同。」殷勇想了想，給出一個讓張曙光不太滿足的答案。
「守住伊斯法罕，我很快就到。」掛電話前，殷勇的最後一句話，讓張曙光瞬間找到了自己下一步作戰計畫的側重點。
※※※
守住伊斯法罕，談何容易，巴赫塔蘭失守在即，門戶大開下，敵人進可以分兵攻擊德黑蘭和伊斯法罕，退可以……敵人真的會退嗎？
一線守軍中，目前只有一個師的朝鮮部隊守衛在巴赫塔蘭，而現在，那裡已是孤城。敞開門戶讓敵人進來，又或者是支援孤城，將敵人牢牢牽制在那裡，這是擺在張曙光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放敵人進來，意味著與敵人打陣地戰，現階段的陣地戰，某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