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集團軍踏平一個小鎮，就如同一隻馬蹄踩在一隻螞蟻上，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別是，螞蟻的血不是紅色的。
殷勇看著眼前的小鎮，或者說，此刻的小鎮已經不能稱之為小鎮了，除了廢墟，瓦礫，和焦黑的屍體之外，能看見的，還能聳立在視線內的東西已經寥寥無幾。而做到這些，殷勇僅僅是發動了兩個炮兵團。不得不說，眼前的一切，讓集團軍所有的士兵都感到了極度的震撼，但同時也讓他們在震撼中體會到了一絲恐懼和對殷勇的敬畏。長期以來，籠罩在殷勇頭上的凶名，已經讓他們本來的戰績模糊不堪，連帶著在以訛傳訛之下，更讓人覺得那一切不過是宣傳的產物，一直到親眼所見，眾人才知道，傳說之所以是傳說，是因為距離真實太遠，而用這個定義衡量殷勇的話，則是傳說遠沒有真實更加讓人驚愕。
相比之下，殷勇則表現的很平靜，就如同他剛剛所做的事，不過是從鼻子里挖出鼻屎一樣簡單。看著眼前裊裊而起的硝煙，殷勇恍惚有種第一次對日戰爭時的感覺。不過他知道，這一次顯然與上一次有著很大的差別，最大的差別就是……
「軍長，偵查部隊發現前方敵人動向。」身邊一聲喊聲傳來，殷勇愣了愣，點點頭，卻沒有下達什麼命令。
「該來的總是要來，該做的也一定要做。告訴部隊，繼續前進。」片刻，殷勇轉頭看向身邊的士兵，意味深長的說道。
殷勇的話讓周圍眾人感到一絲陌生，但是對於這個天才軍長的盲目崇拜，卻讓他們沒有細心體味其中的意思，而是在命令下達的同時，立刻傳達了命令。整個集團軍幾乎在同時迅速向前，龐大的規模即便是在半空看下去，也足以震人心魄。
頭頂上，時不時，一發肩扛導彈忽然衝天而去，帶著長長的一道白煙將不遠處窺探的無人機擊落，看著如同折翅的蝴蝶一般掉落的無人機，殷勇微微動了動眉毛，再次將目光轉向周圍。相比於他的平靜，此刻，周圍的士兵們要興奮的多，從剛剛踏入日本，到第一次殺人，再到看到殷勇毫不猶豫的下達摧毀鎮子的命令被執行，所有這一切，比常人一輩子的經歷還要豐富。雖然在急行軍中，但是車內的士兵仍然不忘熱烈的互相討論著，並且猜測著接下來要做什麼。
「你也寫遺書了？」凝視著屏幕良久，殷勇忽然轉頭看向身後的博士生，淡淡的詢問道。
「啊，沒，沒……」博士生被問的一愣，連忙擺手道。
「對，不該寫那個，我都不知道和我的親人說什麼好，留給他們什麼？感覺有點多餘，我都死了，還擔心落不到他們手裡嗎？說兩句體己話？還不如活著的時候說呢，挪到死的時候說，好像有點晚了。」殷勇點點頭，回憶著說著自己的見解。
「還是留一份好，畢竟算是犧牲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博士生想了想，並沒有苟同殷勇的意思，而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看來你還是寫了，拿出來我看看吧？」殷勇一副恍然的表情，伸出手向對方說道。
「軍長，你怎麼忽然想起這事來了？」博士生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整齊的遺書，一邊遞給殷勇一邊說道。
「我想起我的一個老班長，年紀不小了，死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留下。」殷勇目光茫然，語氣幽幽的說道。
「他叫什麼名字？」博士生看著殷勇罕見的表情，輕聲詢問道。
「姓何！……」殷勇聲音低的只有自己能聽見。
※※※
「老何，幫我個忙……」困的無以復加的丁文彥終於肯抽出一點點時間休息一會了，可即便是趴在桌子上，他仍然時不時的會冒出一句半句的夢話，這讓剛剛走進來的張曙光有點哭笑不得。
「你來啦？情況怎麼樣？」正當張曙光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丁文彥的時候，後者卻忽然醒來，一邊摩挲著臉，一邊平靜的詢問道。
「歐洲人答應了，其他技術方面的放開仍在談，但是部分軍用技術仍在保密範圍內。」張曙光嘆了口氣說道。
「在預料內，我們給的價碼是什麼？」丁文彥點點頭，再次詢問道。
「通訊共享，資料共享，情報共享，資源共享。」張曙光想了想，簡略的說道。
「恩，可以答應，具體細節就讓那些嘴皮子們去談吧，這些東西，最後他們肯定會找到了一個平衡的價值衡量的。」丁文彥點點頭，似乎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詫異。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去發展，為什麼要聯合歐洲人一起做呢？技術上，我覺得我們沒有問題，其他方面，雖然有差距，但是也是可以彌補的。單兵外骨骼給了歐洲人也就算了，難道後續的其他項目也要與他們毫無保留的分享嗎？」張曙光出奇的沒有去計較這些，而是悶聲坐下來詢問道。
「我們完全可以做，但是，沒必要做。與他們合作，可以節省更多的精力，我們不能因為敵人有了什麼東西，就去研究什麼東西，我們要研究敵人沒有的，或者說，我們要讓敵人去學習我們，創新永遠是值得投入更多精力的東西，而抄襲則不是。」丁文彥想了想，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分給歐洲人，是讓他們分出精力去抄襲別人呢？」張曙光機敏的反問道。
「咳，咳，我們現在和歐洲人是准盟友的關係，有些事不要想的那麼壞。」丁文彥故意咳嗽了兩聲，隨後說道。可惜，他的話並沒有說服張曙光，卻引來後者一陣壞笑。
※※※
四周的戈壁似乎沒有盡頭一般，雖然北斗終端上，明確的顯示著屈俊傑他們走的是正確的路線，但是沿途相似的地貌以及缺少寄養所導致的虛弱，仍然不斷衝擊著兩人的信心，連帶的讓心裡產生各種奇怪的怪念頭。
「老大，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彭錚用乾燥的舌頭舔了舔同樣乾燥的嘴唇後，不甘心的向屈俊傑問道。後者回頭看了看，仍然速度不變的一步步向前挪動著。
「老大，我問你呢。你咋不說話？」彭錚見屈俊傑沒有回答，吃力的舉起槍托捅了捅屈俊傑的背包，再次問道。
「你都問了幾十遍了，每次還不都是一樣。」屈俊傑嘆了口氣，用沙啞的嗓音回答道。
「那總得說點什麼吧，我記得我已經把我姥姥，我姥爺，我爺爺，我奶奶還有我們家所有人的事情都跟你說了個遍，我實在沒什麼話可以和你說了。」彭錚嘎吧嘎吧嘴說道。
「那就別說話了，咱們的水不多。走到下一個有水的地方還要三天，你還是節省點口水吧。」屈俊傑看了彭錚一眼，停頓了一下說道。
「可我他媽的快瘋了，一個星期了就這麼一直走，什麼時候是個頭，媽的，整天走啊走，空的連條狗都看不見，我都懷疑我們倆是不是掛了。」彭錚抬頭看了一眼四周，低聲咒罵道。
「再有四天，就能走出這片戈壁，敵人既然能在第一個村子裡面伏擊我們，就會在第二個，第三個村子裡面做同樣的事情，見不到人也好，省得被人拿去換了賞金，就你的身價，我聽著就覺得冤枉。」看著一眼暴躁的彭錚，屈俊傑玩笑的說道。
「老大，我真他媽快瘋了，我怎麼覺得天上地上都是一個色兒，我怎麼覺得我像要被烤乾了，我怎麼他媽的覺得……」彭錚站住了腳步用茫然而散落的眼神張望了一下四周後，口中喃喃自語道。可還沒等他的話說完，迎面一口水潑了過來，激的彭錚一愣，目光再次凝聚起來。
「你小子瘋了是不是，胡思亂想什麼，眼睛好好的給我往前看，看見沒，前面那條地平線就是我們的目標，走到那一拐彎咱們就到家了。」屈俊傑指著前方鼓勵著彭錚，同時拉著他一步步向前走。
「老大，要不你一槍斃了我算了。」彭錚嘆了口氣，向屈俊傑請求道。
「成，到地方的。」屈俊傑點點頭，仍然拉著他向前走著。
「老大，我渴了給我點水喝。」彭錚舔了舔嘴唇向屈俊傑請求道。
「成，到地方的。」屈俊傑低頭看了看已經空了的水壺，再次應承道。
「老大，什麼時候能到地方。」彭錚擦了擦已經被陽光晒乾了的臉，卻只摸到了一把汗水凝結成的細鹽。
「快了，馬上就到。」屈俊傑表情不變的應了一句繼續向前走著。
「老大，我真走不下去了，你留下我吧。」彭錚遲疑著，放緩了腳步。
「砰，彭錚，急行軍五十公里。」屈俊傑忽然掏出槍對天放了一槍，大聲命令道。幾乎在一瞬間，彭錚彷彿被打了興奮劑一般猛的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大步向前走去。
一向不喜歡嘮叨的屈俊傑此刻卻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相反，彭錚卻木然的跟在身後，此刻的彭錚彷彿依靠本然驅使的行屍走肉，表情木訥，行動遲緩，但卻倔強的跟隨著屈俊傑向前走著。
「我家門口有兩棵大樹，我媳婦和我是同村的，小時候我總是請她爬我們家門口的樹，坐在樹丫子頂上，往小院里瞅，俺家隱隱約約的那叫一個好看，樹陰擋著，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