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三國 第二卷 打出五十年 第十二章 死胡同

屈俊傑匍匐在地上,雖然四周一切皆不可見,但是他卻知道,此刻的危險卻遠比看見敵人要恐怖的多。前面遮掩身體的沙丘,對於敵人來說,甚至比不上裝甲車那薄薄的裝甲。雖然可以阻擋視線,但是卻將屈俊傑牢牢的限制在這裡。

眼前的困境要如何解決?屈俊傑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兩個人中,必須放棄一個人,僵局才會被打破,不,應該說,當一個人率先離開時,敵人才會從容出手,幹掉另外一個人。敵人為他們出了一個生死難題,題目之一就是考驗兩個人的忠誠,是的,這不是一時的激憤,一時的熱血,在互相鼓勵中爭當靶子,爭當誘餌,而這一次,是敵人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考慮時間,讓他們決定,到底是由誰來選擇可能的生存。

屈俊傑回頭看看,沙丘身後是一片連綿的山坡,距離近的只有幾十米,只要自己能成功上山,那麼就算敵人裝備了導彈,也打不到自己。他思索了片刻,再次看了看遠處的彭錚,後者仍然舉著槍瞄向前方,屈俊傑知道,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這樣全神貫注的狀態其實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換句話說,彭錚此刻在挑戰自己的極限。

彭錚不可能安全逃離,屈俊傑知道,如果自己還有一點點逃生的希望的話,彭錚則連一點希望都沒有。是的,彭錚從跳出來舉槍時,就已經成為最大的威脅,敵人之所以沒有殺他,僅僅是為了怕暴露隱藏地點,怕自己這個誘餌可能成為第二狙擊手,但是,當自己離開後,彭錚將會第一時間被狙殺。

陣陣微風從遠處吹來,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發動機聲和喊聲,屈俊傑知道,做出選擇就要快,否則,一點敵人召喚來的後援出現的話,那麼兩人將沒有一個人能離開。彭錚還有希望嗎?沒可能,自己還有希望嗎?有可能。如果自己選擇逃跑,屈俊傑相信,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他也不會背負哪怕一點點的責備,作為軍人,這樣的決定永遠是保證勝利的最正確選擇。

屈俊傑想了想,忽然下決心一般站起身來。緩慢的,一步步的挪動著。他知道,敵人不會開槍,敵人不會為了殺掉他暴露自己,而成為彭錚的靶子,所以,想到這點,屈俊傑一步步,緩慢,但卻堅定的向彭錚的方向走去。

※※※

張偉看著通訊員轉達了自己的命令,心中逐漸激動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他只知道,這樣的事情即便放在任何國家的海軍,甚至是海軍發展史上都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密密麻麻的戰術導彈已經到了任何防禦設施都無法承受的地步,而作為目標的札幌,將要承受這一切。

尖利的防空警報聲已經徹底被爆炸聲所掩蓋,而失去了它響起的意義,整個札幌港口此刻都沐浴在一片爆炸和火光中。四濺飛散的鋼筋水泥已經殘破的辨認不出原貌的殘骸,都徹底掩蓋了敵人的目的,彷彿這一切不是什麼戰術或者是戰略的打擊,而僅僅就是一次發泄一般的報復。

札幌亂了,看著天空中如同流星雨一般的導彈群,整個札幌的市民都彷彿感受到了末日陰影的籠罩。碼頭方向此刻已經無可辨認,濃煙和火光將龐大的碼頭徹底覆蓋,並且不斷蔓延,緩慢卻無可阻擋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偶爾的流彈成為噩夢,在街上躲藏的平民在流彈的爆炸下被飛擲上天,然後落下,再上天……,或者說,人們只是一廂情願的相信這是流彈,但是對於攻擊者來說,這卻蘊含著另外的意義。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所有人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希望這一切能儘快停止。不過這樣的權利只能是掌握在敵人,不,應該說敵人中的領導者,張偉的手裡,只有他才能決定,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

「進行第二波打擊。」指揮室內,張偉看著屏幕上逐漸消失的導彈信號,冷冷的再次命令道,作為一個指揮官,他根本不會去考慮敵人的感受,他只在乎一點,自己的彈倉內是不是還有足夠的導彈。

第二波導彈在命令下騰空,接下來的一切,在電腦屏幕上不過是重複之前的一幕,可是對於承受這打擊的札幌來說,則是一次好不重複的災難的繼續。而在承受到幾乎要爆發的時候,攻擊停止了,可就在人們梳理自己的神經和情緒的同時,第三波攻擊再次降臨。

雷達屏幕早已經失去了作用,早在第一波打擊的時候,成為重點打擊對象的雷達站就已經毫無意外的在戰火中化為灰燼,廢墟中,一個不知道什麼部件仍然在剩餘的電力支持下閃爍著紅色的光芒,而在他被塵土覆蓋的表面,則隱約反射著頭頂半空中,搖曳飛來的導彈群。

爆炸已經讓人壓抑到厭煩的地步,但是卻始終毫無止境,時間被拉長到極致,漫長的忍受和等待中,爆炸接二連三的響起,刺激著所有人已經瀕臨崩潰的神經。

就在人們想要不顧一切衝出隱蔽地點,哪怕是死,也不想承受的時候,爆炸終於停止了,天空中那呼嘯的聲音也彷彿一下子被關掉了一般,停頓下來。四周驟然間一靜,隨後徹底被寧靜籠罩。廢墟中,彷彿不敢相信這一切的平民們,四下張望了半天,終於緩慢的走出來,打量著周圍。

眼前的札幌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刺鼻的氣味充斥在周圍,眾人在茫然的對視了半天后,不知道誰忽然發出一聲凄慘的哭聲,隨後,寂靜破碎,哭聲震天。

「返航,重新補給,繼續下一步計畫。」海面下,意猶未盡的張偉看著雷彈室內閃爍著的彈藥消耗的紅燈,點了點頭,再次命令道。伴隨著他的命令,海面下一陣喧騰,潛艇群如同吃飽喝足的群狼一般,熟練的掉轉方向,向最近的補給港口而去。

海面上,幾艘獵潛艇在爆炸停止好久後,才緩慢的,遲疑著開向外海,不過等待他們的,卻什麼也沒有。

※※※

屈俊傑緩慢的動作,留給對方足夠的時間考慮,而對於屈俊傑自己來說,每前進一步的感覺都如同被掛了十倍重力一樣艱難。畢竟,所有的一切想法都只是他的推論,他不能肯定敵人是不是忽然改變主意,給他一槍後,轉身逃跑。

前面,彭錚的身影逐漸放大,似乎感受到了屈俊傑的到來,彭錚有點搖晃的身體動了動,再次堅定起來。

終於,屈俊傑走回到剛剛離開的地方,預想中的危險卻沒有發生,可即便如此,一步步走來所承受的生死壓力,仍然讓他心有餘悸,感受著已經流滿後背的汗水,屈俊傑看了看彭錚,微微一笑。

「要不,繼續?」屈俊傑低聲詢問道。

彭錚沒有回答,仍然直勾勾的看著瞄準具。看到這一切,屈俊傑搖搖頭,掏出手槍,瀟洒的檢查了一下彈倉,忽然大步向前走去。

敵人不敢開槍,要開早開了,既然這樣,屈俊傑覺得,自己有必要過去看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是金庸還是古龍的小說里說過的來著?

屈俊傑一步步走著,動作緩慢,但是在行走中,卻有意無意的遮擋著身後的彭錚,下一步該幹什麼,他知道的很清楚,面臨的將是什麼樣的危險,他知道的更清楚。

敵人不敢開槍,就說明他還有顧忌,既然這樣,就讓他繼續顧忌下去,是該自己給對方施加壓力的時候了,對方剛剛已經喪失掉了幹掉彭錚的機會,屈俊傑知道,敵人現在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單一,要不,就是開槍打死自己,暴露目標,被彭錚打死,要不,就是繼續忍耐,等待自己走過去。

自己能走過去嗎?屈俊傑不知道,人在壓力下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誰也不敢肯定,不過屈俊傑慶幸的是,自己仍然在一步步向前走著,一邊讓敵人逐漸感到呼吸沉重,全身冒汗,一邊讓對方無法看到身後的彭錚。

彭錚不差,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對方顯然手也不低,兩個高手的較量任何一絲細微的因素都能決定勝敗,這不是簡單開兩槍的問題,而是……開不開的了槍的問題。

屈俊傑忽然覺得自己在欺負人,二打一,明顯是欺負對方。想明白這一點的屈俊傑忽然輕鬆的笑了出來。

隨著腳步前進,距離越來越短了,500米的射程,不長,不短,走完它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想明白,死還是不死。只是不知道,對方想沒想明白。

※※※

屈俊傑希望對方能開槍,哪怕一槍就把自己打成兩截,這樣至少可以讓身後的彭錚有機會找到目標,有機會扣下扳機,有機會替自己報仇。

不過敵人仍然沒有開槍。顯然,敵人也明白,此刻開槍,就如同宣告對方,自己答應一命換一命。狙擊手不是自殺襲擊者,沒人願意用命換命,所以,屈俊傑寄希望的槍聲並沒有如願響起。

身後,彭錚仍然在瞄準著,如同一座雕塑,槍口和瞄準鏡不斷掃過屈俊傑身前身後,尋找著不同。沒有,仍然沒有,敵人彷彿蒸發了一般,絲毫不見蹤影。就彷彿剛才那聲槍響,那發警告般的子彈都是自己的幻想一般,感覺著身上的汗水不斷流淌下來,目送著屈俊傑不斷向前走著,彭錚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被榨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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