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資料 第59章 番外 龍王之心

他淺淺地睡著,兩手環抱著膝蓋,全身蜷成一團。而包裹住他,讓他可以用這個姿勢睡著的是一個透明的罩子,靜靜地懸浮在無垠的虛空中。

突然,罩子劇烈震動了一下,他立刻睜開眼,鑲嵌著金色橄欖形瞳仁的黑眸划過銳利的弧光,反射性地加強結界,然後放鬆下來,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

「暮,出來!」

清亮的聲音震動鼓膜,他迷迷糊糊望去,只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罩子外面,兇悍地盯著他。

「……晨?」打量了一會兒,他遲疑地喚道。晨又是一腳踹在罩子上,罵道:「廢話!出來,懶蟲!」

暮聽話地撤去防護罩,輕巧落地。換作其他六個分身這樣命令,他不會理會,但是眼前這個例外。晨自認是真正的「巴哈姆斯」,而他們全是他分裂出去的人格,所以非常重視自己的權威,如果對方不服從,不打到兩敗俱傷決不罷休,他可不想做這種無謂之爭。

見他乖乖出來,晨頓時消火,稍稍緩和語氣:「成天就是躲在罩子裡頭,你是龍還是烏龜?」

都不是。他在心裡回答:我是怪物,你也是。

「今後不許躲在罩子里!」

那很麻煩啊。暮暗嘆,實在厭倦了和自己沒日沒夜地爭鬥。

以為他答應了,晨更加得意,氣勢洶洶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嗎?」

「不知道。」

雖然兩人的發色、眼睛、長相和身材都如出一轍,神態卻截然不同。晨尖銳暴躁,暮平和遲緩,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是你的時段!」晨用手指指著他的鼻子,「趕快出去!晚了別說我們搶你的時間!」

「……」暮驚愕地眨眨眼,奇怪對方怎麼會提醒自己,他們不是巴不得一直佔據身體嗎?

※※※

……原來如此。

仰望面前巍峨如山的龐大身軀,暮恍然大悟。

如甲胃般的純黑色鱗片,在月下泛出冰冷的金屬光澤,有著銳利稜角的巨大翅膀不耐煩地扇動,帶起陣陣腥風,長長的頸項是一種黑得發紫的顏色,高高昂起的頭上,一隻頎長的尖角直指天空,細長的雙眼射出嗜血的光芒。

這是他的父親,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黑龍王拉克拉羅斯。

「商量好了沒?誰上?」黑龍王噴出一口氣,腳下的土地頓時腐蝕出一個個氣泡。

「是我,父親。」雖然被陷害,暮還是一副沒感覺的模樣。拉克拉羅斯危險地眯起眼,認出這個有著獨特氣質的兒子:「暮?」

「是的。」

這孩子很奇怪。拉克拉羅斯有些疑惑,仔細端詳。其他兒子面對他時,都是躍躍欲試中帶著掩不住的恐懼,惟獨他,眼神始終平靜到淡漠,不曾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膽怯,但他分明是最弱的。

算了,這不重要。拉克拉羅斯甩甩頭,懶洋洋地擺出攻擊態勢:一切以實力說話。

※※※

視野一片猩紅,耳邊只能聽見劇烈的喘息聲,依稀夾雜著母親壓抑的啜泣和同族的竊語,暮傷痕纍纍地趴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打得吐出來。

「太差勁了,連晨的一半都比不上。」拉克拉羅斯失望地俯視他,毫不留情地將他踢了個跟頭,「你需要更多的鍛煉,提倫王國的邊境有一頭雙角獅鷲,你去把它的角拔下來。」

暮咳嗽著,擠出微弱的「是」。因為他敗了,敗者必須服從勝者,這是自出生拉克拉羅斯就教會他的道理。

※※※

奧斯曼帝國和提倫王國的交界有一大片古老而幽暗的森林,傳說有魔物棲息,除了不怕死的冒險者,幾乎沒有人敢踏進林子深處。

渥爾就是這樣一個不怕死的傢伙,但是他發誓,如果知道經過這個森林會發生什麼事,他絕對會改道!

……這是什麼?

聞到一股濃稠的血腥味,藝高人膽大的冒險家難掩好奇地翻開草叢,看到一隻奇怪的動物。

之所以說它奇怪,是因為它居然有八個頭!渥爾也算見多識廣,卻從來沒看過也沒聽過這樣的生物。

不過渥爾確定它無害,這小東西傷得非常重,只剩半口氣在那裡喘,新舊傷痕交錯在黑色的表皮上,血肉都往外翻,看得出是銳利的爪子造成的傷口。

「你還活著嗎?」用樹枝捅捅它,這是野外必要的戒心。

小怪物動了動,睜開一雙黑如夜色的眼眸。

橄欖形的瞳孔!渥爾驚訝地瞪大眼,就他記憶所及,這是只有龍才有的特徵。

下一秒,更令他吃驚的事發生了:黑色的小龍慢慢褪去異樣的形態,露出人的外形。一頭輕軟的過耳短髮,雖然臉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還是可以看出秀美的輪廓,貼身的黑衣勾勒出柔韌優美的線條,稚氣的五官頂多只有人類的八、九歲大。

他懷裡抱著一顆蛋形的藍寶石,散發出瑰麗的藍光,旁邊還有兩根染血的長角。瞥眼間,渥爾低呼:「雙角獅鷲的角!?」

「給你。」暮跳起來背靠樹,將一隻角踢給他,握著另一隻警戒。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類很強,希望他拿了一個就滿足了,不然,他也只好拚命。

「嗄?」渥爾一怔,隨即會意地擺手,「放心放心,我沒有惡意,嗯……你需要治療嗎?」說著,他綻開友好的笑容。不管是不是龍,既然能和人勾通,當然用語言進行交涉。

暮目露困惑,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半晌才道:「哦,這點傷馬上就會好。」

「是嗎?當龍可真方便——等等,你是龍嗎?」

「我是……」

一陣細微的啼哭聲打斷了他的後半句話。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一齊看向聲源,原來是暮臂彎里的「寶石」迸出裂痕,片片剝落。從不規則的破洞中,探出一張人類嬰兒的臉。

「這是什麼!?」渥爾好奇心發作,湊近細看。

「……不是寶石?」暮是失落。殺死雙角獅鷲後,他在它的洞窟里找到這顆亮晶晶的卵,龍類本能發作,順手牽羊。

嬰兒張開宛如青金石的碧瞳,正好對上面前的人類男子。

「媽媽……」

渥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為什麼我會碰上這麼荒唐的事?

某個不幸榮升為母親的青年無奈地翻找包裹,無論如何,飯還是要吃的,何況他身邊多了兩張嘴巴。

帳篷、睡袋、支架、鋁鍋、湯勺、酒瓶……

旅人的守護星——南十字星高懸頭頂,閃爍著明亮的光輝。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夜風拂過溫暖的篝火,沸騰的湯鍋不停地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郁的食物香味,葡萄酒在鋁瓶中蕩漾著,發出汩汩的輕響。

「嗯嗯,這才是人生。」喝了口濃湯,渥爾滿意地揚起唇角。

「媽媽!媽媽!」清脆的叫聲打破了他的好心情,有著幼獅的身軀、雛鷹的翅膀、和女嬰般可愛臉蛋的小傢伙圍著他轉悠。渥爾用趕蒼蠅的手勢道:「去去,纏你爸爸去。」

想到就切齒,糾正了好幾次,這頭小魔獸全當成耳邊風。雖然稱謂不是重點,但他一個大男人被叫成媽媽,實在丟臉啊!

年幼的父親無辜地嚼著烤好的野味,他還在思索為什麼寶石會變成蛋,蛋又為什麼叫他爸爸。

「話說回來,她應該不是獅鷲吧,到底是什麼?」

「斯芬克司。」手裡的肉被「女兒」咬掉一大口,暮也不動怒,平板地敘述,「我們都叫斯芬克司,遠古的獅鷲就長這樣,父親說它們的血統稀薄了,越來越弱。」

「哦,是返祖現象啊。」渥爾摸了摸下頜,滿臉好奇地問道,「那你也是嗎?」暮頓了一下,搖搖頭:「我不是,我是後天的。」

後天?渥爾不解,看出他不願深談,識趣的不追問,換了個話題:「你怎麼會獨自跑來這裡殺……咳,魔獸?我以前從沒聽說這個森林有龍。」

「父親的任務。」

成年的雙角獅鷲可不是一頭幼龍能對付的,這父親未免太欠考慮了。渥爾暗暗皺眉,不過別人的家務事,他也管不著。

「媽媽,我還要再吃!」小斯芬克司大聲道。渥爾白了她一眼:「你這小東西,吃得太凶了。」訓歸訓,還是幫她烤肉,連帶暮的份。

「不行,你必須自己捕獵。」暮抬眼,冷冷地注視她,「剛剛給你的肉,夠你有力氣獵食了。」小魔獸眨巴眼睛,怏怏應了聲,朝密林里飛去。

「哎哎,小龍!」渥爾一把撈住斯芬克司,「她還小呢,犯不著這麼小就叫她狩獵。你也是,你爸爸絕對在壓榨童工,是不當的教育。」

生平頭一次聽人否定父親,暮愣住了。

小斯芬克司瞅著母親:「我不用去?」渥爾放棄地撫摸它褐黃色的毛髮:「是是,吃飽就去睡吧。」

「哇~~~媽媽真好!」小小的頭拱著他的胸膛,繼續幸福地大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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