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資料 第28章 番外篇 重生

瑟縮在暗巷的一角,他緩緩睜開陰鬱的眸。

又睡著了?試著動彈了一下,結果全身的骨頭都傳來激烈的抗議聲。他強忍這波痛楚和接踵而來的睡意,繼續挪動身子,不然,寒冷會更快地侵蝕他。

雖然睡眠能夠保存體力,對抗時刻折磨他的飢餓感,但隨著嚴冬的來臨,他不敢再放任自己沉入無知覺的世界,哪怕現實是多麼冷酷無情。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像狗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意識又模糊了,他咬緊下唇掙脫夢神的束縛,儘管夢裡有他懷念的一切。

溫暖的壁爐,豪華的傢具,美味的食物,精緻的衣裳,名貴的熏香和寵物,成群的仆佣和賓客……曾經他是多麼高貴!堂堂侯爵之子,兼具高人一等的身份和與生俱來的才華,三歲能文、五歲會武、七歲看帳,父親以他為傲,連統領兵權的拉克西絲元帥也對他青眼有加,期許他成為未來的宰相,為國家效力——可是,他卻落到這樣的地步!

蒼藍的眸子燃起兩團冰焰,冷洌得懾人。

都怪那個女人!

那個愛慕虛榮,愚蠢放蕩的女人!居然為了和情人私奔,就殺了父親!他一點也不後悔用風刃轟了她的腦袋,他只後悔,為什麼不做得漂亮一點!讓僕人看到經過,才不得不開始逃亡之路。

對比過去的輝煌,現狀是多麼諷刺!

肚子越來越餓了,不得已,他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他實在不想去找食物,每次覓食都讓他高傲的自尊傷痕纍纍,但是又不能出去偷竊打工。他怕,怕被執法教團的人發現。曾有一次,他親眼目睹一個和他一樣的異能者被活活燒死,之後,白衣成了他的噩夢,瞧見就逃。

走出幾步,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抬起頭,看到巷子口有個黑影。

聖職者!?

認出來人穿的是白衣,他害怕地靠著牆,瑟瑟發抖。隨即發現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風衣,也不太乾淨,衣角髒兮兮的,這才稍微鬆了口氣,把視線往上移,對上一張清俊儒雅的臉龐,也不像那種變態又粗暴的流浪漢。

對方緩緩走近,每一步都邁得很小心,似乎怕驚嚇到他。但他還是有點慌,結結巴巴地道:「你是……你是誰?」三年沒說話,他幾乎失語。

沒有回答,兩人的距離接近到可以看清彼此。先前因為背光而泛黑的殷紅色長髮,蒼白的肌膚和前額奇怪的龍形額飾都清清楚楚地顯露出來;而他衣衫襤褸的模樣,也倒映在紅髮男子的視野里。

細長的睫毛顫動,沁出透明而晶瑩的液體,沿著頰滾落,化為閃爍著奪目光芒的珍珠。他吃驚得呆了,不明白他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哭泣,卻震撼於那種撼動心靈的美麗。他頭一次知道,男人哭起來也能這麼美。

「弗雷德……」沙啞地呼喚,紅髮男子跪下來,毫不嫌臟地摟住他,像要把他嵌進身體一樣緊,「弗雷德、弗雷德、弗雷德……」

「你……」

並不強壯的胸膛卻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連父親的懷抱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他沒有掙扎,只是困惑:這個人認識他?

「對不起,弗雷德,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對不起,對不起……」

縈繞耳邊的致歉宛如催眠曲,促使他閉上眼睛,在安心的氛圍中沉沉睡去,而沒注意到,對方使用的是一種以前他從未聽過的語言。

※※※

再次醒來,是在一間乾淨的旅館客房。

洗白的棉褥散發出好聞的氣息,溫暖地包裹住他,後腦勺枕著軟軟的枕頭。一瞬間,弗雷德險些潸然淚下——有多久了?多久沒有躺在床上睡覺?而且是這樣暖撲撲又整潔的床鋪!

「你醒了?」溫潤如玉的男性嗓音傳入耳中,然後是急步奔來的高挑身影。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這次紅髮男子說的是標準的中文:「餓不餓?吃點粥好不好?」

「嗯!」弗雷德用力點頭,從對方進入房間的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他端的粥碗上。

慢條斯理地喝完粥——他是很想狼吞虎咽,可惜他舉不起手,只好由對方喂,而且速度慢得可恨——意猶未盡地舔舔下唇。彷彿察覺他的心思,紅髮男子愛憐地揉了揉他洗乾淨的白金色髮絲,柔聲道:「你現在不能吃太多,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放懷大吃了。」

親熱的動作和懷抱一樣,充滿了熟悉的感覺。但是三年的躲躲藏藏提高了弗雷德的警覺,看盡世情冷暖也抹殺了屬於孩童的天真,當下不假思索地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紅髮男子一愕,神色黯淡下來。看到這樣的表情,不知為何,弗雷德心臟抽痛,情不自禁地補救:「我……我……你認識我嗎?」

「嗯。」紅髮男子重新綻開笑靨,照亮了男孩的心扉,「我叫維烈,是你父親的朋友。」

父親?弗雷德一怔,很是不信:怎麼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這樣一個人?看出他的懷疑,維烈輕咳:「如你所見,我是個流浪法師,有這種朋友,一般人都不會想宣揚的。」想起去世的父親確實有點嫌貧愛富,弗雷德相信了這番解釋,接著又擔心起來:「那你……你……」他會不會把父親的帳算到兒子頭上?

「別胡思亂想。」深深一笑,維烈再次溫柔地撫摩他有淺淺傷痕的小臉,心疼那風霜留下的痕迹,「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會再讓你吃苦。」

重要的家人?

明明是文不對題的稱呼,弗雷德卻沒有產生任何排斥感,反而失了神,獃獃凝視那張應該非常陌生的臉龐:「維烈……」

理智突然回籠,他暗罵自己的失禮,改口道:「維烈叔……維烈哥哥。」話音剛落,他起了一身疹子,莫名地噁心。維烈也一陣發抖,強笑道:「叫我維烈,你一向……那個,我是說,我還沒老到被叫哥哥叔叔的年齡。」事實上被叫爺爺也不為過,然而眼前的人不同,跟他一樣是化石級。

「嗯!」弗雷德乾脆地點頭,忽略常識的提醒。

「再睡會兒吧,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輕柔地按下他,仔細掖好被子,維烈正要起身收拾碗筷,袖管被拉住,低下頭,對上一雙力持鎮定,卻掩不住不安的藍眸。

「別怕,這不是夢。」聲音有些哽咽,維烈俯下身,輕吻他的劉海,許下承諾,「我不會離開,你放心睡。」

恐慌消融了大半,但弗雷德還是沒鬆開手,執意問道:「你會照顧我到什麼時候?」比起美夢破碎,他更怕驟然的分離,像他的父親那樣。因此,即使會惹對方不高興,他也要確定,做好心理準備。

維烈一愣,隨即微微笑道:「到你不需要我照顧的時候。」

※※※

不需要照顧的時候?是指他長大成人嗎?

無精打采地搖擺雙腿,思索這些天一直困擾他的問題,弗雷德突然聽見敲門聲,連忙躺回被窩。正好看見這一幕的維烈站在門口嘆息:「弗雷德,你又不乖了。」

用被子蓋住腦袋,他嘀咕道:「我無聊嘛。」整天躺在床上,悶都悶死了!

「老是不披件衣服就坐起來,萬一感冒了可怎麼得了。」

我就是想感冒!弗雷德在心裡大喊:感冒了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喝薑糖水!

沒錯,薑糖水。小時侯有一次發高燒,女僕調了一杯薑糖水給他,從此他就愛上這種飲料。但是父親認為這是平民的食物,嚴禁他偷喝,使得他的癮頭越來越重!

拉下被子,維烈無奈地道:「又在咕噥什麼呢?」弗雷德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沒什麼,對不起。」

維烈對他很好,是家破人亡後,第一個對他這麼好的人,他也十分喜歡他,不管有什麼理由,他都不想讓他擔心。

「你啊,其實可以坦率一點的。」習慣性地摸摸他的頭,再捏了捏豐潤的臉頰,維烈露出欣慰的笑容,「臉色好很多了呢,應該也能跑能跳了吧?明天我們就離開旅館,一起去旅行。」弗雷德喜出望外:「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去?」

「當然了。」

「可是……」弗雷德猶豫是否要說出自己是異能術士的事。說了,可能會失去這個溫暖的新家;不說,將來還是會穿邦;就算當縮頭烏龜,又能瞞多久?

「不用擔心,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你。」維烈鏗鏘有力地道。第一次,弗雷德看到他溫柔背後的強勢;也意識到,自己的事,原來他都知道。

※※※

之後,維烈成為他最信任喜歡的人。

他不富裕,明明是魔法師,卻靠賣藝為生。最初被人群包圍時,弗雷德總是很難堪,感覺有傷自尊,但漸漸地,他習慣了矚目和喝彩,因為那些並不是鄙夷的目光,而是真心的喜愛和讚揚。

維烈是了不起的吟遊詩人!

抱著鼓鼓囊囊的行李,掛著笑,他亦步亦趨地跟著那高挑的背影。維烈不時轉過頭,問道:「累不累,弗雷德?」語氣是明顯的不舍。弗雷德知道原因——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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