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五篇 結束與開始 第一章 至冬節前後

對艾斯嘉大陸的人民而言,創世歷1038年是多事的一年。

從年初起,原有的政治格局就逐漸崩潰:王妹篡位;魔族血統被揭露;北南兩城相繼併入東城版圖;互相敵對近一千年的中西兩城結盟;王都淪陷;傳說的真相一一搬上檯面,一系列發展簡直令人目不暇接,像魔導國史上前所未有的隆冬般,將所有人捲入無形的暴風雪。

新年來臨,戰火依然沒有熄滅,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東城軍在西境的南部失利,中部的情勢卻大好。光復王帕西爾提斯在世時,曾騎著亡靈龍克拉費里格破壞了三座農業都市,當時正值秋收後,損失巨大。加上冬季交通不便,在補給跟不上的情況下,西境軍不得不收攏戰線,退入圖利亞城。

隨著大雪封道,雙方都無力再戰,簽署了臨時停戰協議,在南部敗退的東城軍得以安全返鄉。

創世歷1039年冰之月15日,至冬節前夜,東城城主羅蘭·福斯和滿願師蘭冰宿共結連理,舉城歡慶。雖然時機不怎麼恰當,但在這個被戰爭和嚴酷天氣籠罩的年初,這件喜慶的大事著實令東城人民心頭一松,浮起美好的希望。而且新郎新娘都是被神眷顧之人,又深得民心,百姓自然竭誠祝福。

幾位將領都冒雪趕回來,畢竟這是主君大婚的日子,還趕上一年最重要的節日。羅蘭也一改小氣的毛病,大肆鋪張。就算不是知情人,也看得出他對這場婚禮有多重視。為此內侍總管得了胃潰瘍,後勤部長多米尼克找樂昏頭的城主大人「親切談心」,之後開支明顯節省了很多。

王宮和神殿早早就開始布置,廣場和廳堂擺滿剛盛開的雪絨花和小巧的石雕塑像;花崗岩地板以雪水擦洗,乾淨得光可鑒人,每隔一段距離還有炭火的爐子可以取暖,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新年的氣息,憧憬來年的豐收與和平。

忙碌嘈雜的更衣室里,冰宿在十多名女祭司的幫助下,才好不容易穿上繁複華麗的結婚禮服。所用的香料更是繁多,幾乎令她窒息。接踵而來的是化妝、梳頭、練步,當終於大功告成時,她也差不多虛脫了。

不過辛苦是有報酬的,看到鏡中的自己,一向對皮相不怎麼在意的少女也不禁愣了數秒有餘。旁邊的祭司們更是感動得淚眼汪汪:「好美哦!神使大人,請笑一笑。」

冰宿回以禮儀完美的笑容,登時引起一片讚歎的尖叫。

「……」有夠無聊。

「哦哦,好一隻香噴噴的大粽子。」

「城主大人,您不能進來!」

門外的侍女大呼小叫,門內的祭司手忙腳亂,合力把某個猴急的新郎往外推。冰宿克制一腳踹過去的衝動,殺氣騰騰地眯起眼:「你說什麼?」

「你美極了,冰宿。」這是羅蘭的真心話。

「哼!」茶發少女余怒未休地冷哼。

長廊鋪著綉金紋的猩紅色地毯,灑滿了用魔法培育的鮮花,一路走來,都有禮官彎腰行禮。察覺女伴的腳步有點僵硬,羅蘭輕聲道:「怕嗎?」

「嗯。」冰宿坦率承認,她畢竟只有十九歲,性格再成熟,骨子裡仍是個少女。

「抱歉,沒請你的舅舅和表哥來。」

「沒關係,我理解。」

協調神和混亂神藉助法則的原理封印了魔王,一旦跨界召喚,平衡會打破,所以女方的家屬只能缺席。又因為是先上車後補票,厚顏如羅蘭也有些過意不去:「感覺好像未經允許就把你拐跑了似的。」

「你知道就好。」冰宿拋給他一個大白眼。

「別這樣嘛,難道你不情願?」

「我是不想這麼快。」冰宿壓低聲音,語氣越發兇狠,「誰害我懷孕的?」

「啊,都到這一步了,你退縮我會很受打擊。」羅蘭跟著咬耳朵,一手掩嘴,「生孩子嘛,很快的,一用力就出來了。」冰宿眼神驟然降溫:「你生過嗎?」

「……沒有。」

「那就不要說得這麼輕鬆!」

「夫妻倆說悄悄話還是等到新房哦。」在主殿門前迎接的水族族長笑著揶揄。她身旁的城主隨侍武官一把抱住學生嗚咽,傷心的模樣活像新娘是要赴法場:「嗚嗚,冰宿,你保重啊!太可憐了,被這傢伙看上……」

喂喂。很沒面子的新郎在心裡抗議。擔任伴郎的大神官也覺情人太誇張了:「艾德娜,別胡說八道。」

「哼!」紅髮女郎眼中射出「你們是一丘之貉」的意味,這也間接默認了自己和東城滿願師同樣的地位。

聽到司儀的通報,熱鬧的宴廳頓時安靜下來,視線集中在門口。緩步走進的男女風采出眾,容貌氣質都無可挑剔,歡呼和禮炮同時響起。

黑龍王欣慰地向義子祝賀,東城城主抱以發自心底的微笑,眼底卻划過惆悵。瞥見這一幕,冰宿明白了情人的心情和自己相同,他的一個長輩,也沒有到場。或者說,永遠不可能到場了。

帕西斯是身死魂散,沒有遺體,他的佩劍【吞日】被肖恩拿走,另一件神兵【噬月】則交給羅蘭。

對於羽族上下,這也是個悲哀的噩耗,他們一連失去兩位族長。

「羅蘭,你恨席恩嗎?」新房內,已經是伊維爾倫城妃的少女詢問丈夫。

「恨啊……」頗有醉意的金髮青年想了想,以冷水洗臉,「似乎沒有。師父並不是被席恩殺死,也不是被賀加斯殺死。怎麼說呢,如果我死於戰爭,我不會認為是德修普殺了我,我是死於我的慾望,師父也是如此。」冰宿平靜地指出:「讓你師父和協調神合體的是席恩。」

羅蘭皺起眉,又想了一會兒,結果酒氣上涌,扶著腦袋哀哀叫:「呃,好想吐。」

「活該,誰叫你喝那麼多。」

「唉,太高興了嘛。」羅蘭調了杯醒酒茶,但他對自己酒醉時弄出來的東西不甚自信的樣子,看了又看。冰宿冷冷地道:「喝不死你。」

「我好像把安眠草粉加進去了,那就沒法和你共度美好夜晚。」

「色鬼!」冰宿紅著臉斥道。羅蘭笑嘻嘻地道:「任何男人在新婚夜都被允許當色狼。」

「我不介意用霜慟幫你降溫。」咧開一個冷笑,冰宿從枕下掏出細長劍。羅蘭目瞪口呆,深切懷疑她想謀殺親夫。

「習慣而已。」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是好習慣。」咕噥著,羅蘭識相地走進浴室洗去一身酒味,不然他的嬌妻會一腳把他踢下床。

回來時,冰宿已和衣睡著了,她也喝了不少酒。羅蘭微微一笑,坐在她身邊,沒有偷親的舉動,只是將羽絨被蓋在她身上,輕撫她柔軟的秀髮。

房裡只有爐火輕微的聲響,燭台上的精緻蜜蠟靜靜淌下鮮紅的燭淚,羅蘭怔怔望著燭火出神,心情平靜下來,被擱置在角落的悲傷反而奔涌而出,清晰得令人無法承受。

『安啦,我決不會讓那個瘟神稱心如意的,我還要親手為你戴上王冠。』

「……騙子。」

※※※

至冬節是共通的節日,一邊歡度,另一邊也沒閑著。

「天哪!冰宿竟然結婚了!她才幾歲啊!」

「十八……不,十九歲,可以結婚了。」

昭霆聞言色變:「十九!?那我們也十九了?超過畢業年齡!」驚覺事態嚴重,楊陽同樣面色發白:「雖然有補考的覺悟,但這種情況真讓人無奈。」

「可惡!我會被我老媽剝皮!」昭霆煩惱地撥頭髮。耶拉姆皺了皺眉,每次聽到有關地球的話題,他就會擔心,這意味著兩個師妹遲早要走。

「我想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楊陽說得底氣不足。叔叔楊唯也罷了,自有記憶以來,她就和父母感情生分,以前傷心不解,現在明白她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緣故。

那麼,爸爸媽媽真正的孩子是誰?或者他們沒有子女?

「和家人處得不好?」耶拉姆敏銳地聽出她語氣有異。楊陽強笑道:「嗯,是啊。」昭霆礙眼地大笑:「沒錯,他們一定會開心得要死,不追究了。哈哈哈,我要請假!我要休學!」

「做夢去吧。」楊陽一腳踢翻表妹的椅子,酸葡萄心態一覽無遺。

「喂,來幫忙!」抱著一籮筐蔬菜路過的軒風大喊,「人手不夠,肖恩和佛利特也上陣了。」

臨時工作是到廚房幫傭,耶拉姆眾望所歸成為掌勺,其他人做助手。楊陽為食材之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軒風頭也不抬地道:「這些還不夠那些大塊頭吃的。」

「要不要嘗嘗正統的矮人料理?」佛利特一臉嚴肅地問。好奇寶寶們圍攏過來:「什麼樣的料理?」

「只用鹽調味,不能烤得太熟,最好帶血絲,咬起來筋道。」

「……那能吃嗎?」昭霆退避三舍。楊陽抹汗:「我們不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佛利特。」矮人吹鬍子瞪眼:「女娃娃就是嬌氣,那我做道燉菜吧。」

「燉菜?」真意外,這個種族居然還吃素。

「把干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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