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九篇 深紅大陸 第三章 血河之戰(上)

凡爾加平原是南城梅迪下界西北方一塊水草肥美的畜牧區,佔地七千平方公里,兩條大河——灰水河和威斯萊河將它分為西、中、東三大塊,滋潤了這片平原上的萬千住戶。對以水果與畜牧業為兩大經濟來源的梅迪而言,凡爾加平原既是一塊重要的糧食產地,也是一個相當關鍵的軍事據點。自灰水河以西,南城一共建立了六座要塞,阻擋住西城的鐵騎。因此,凡爾加平原上的南城居民一直安居樂業,從沒想到有一天戰火會燒到自己頭上。但現實證明了世事無常,今年春,隱捷敏亞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率領大軍從梅迪北面與卡薩蘭接壤的夏恩山嶺冒出來,衝進凡爾加平原。沿途燒殺擄掠,無惡不做,被西城鐵蹄踐踏過的村莊幾乎片瓦不存、存金不留,喪生的南城百姓更是不計其數。最後,平原西面的那六座要塞也不能倖免,先是被血魔破壞了城牆,緊接著衝進城的虎狼之師將要塞守兵殺得潰不成軍,一路敗逃到灰水河以東,才勉強集結起防線,撐到援軍趕來。自此,戰勢陷入了僵局。

整個夏天,雙方隔著一條灰水河遙遙相望,大小戰鬥不下數百回,卻誰也贏不了誰——隱捷敏亞軍渡不了河;梅迪軍也趕不走敵人。本來,只要世界頭號罪犯,貝姆特名義上的部下血魔隨便扔兩個火球把河蒸幹了,這個問題是很好解決的,但是未免激起其他三城的反彈,貝姆特理智地選擇不再刺激南城士兵的神經,用傳統法進攻,才有了如上的局面。然而,無論是梅蓮可還是貝姆特都心下雪亮——這樣的局勢不會長久。

創世歷1037年豐之月12日·灰水河西岸。

太陽高高掛在蔚藍的天空中心,沒有雲遮擋的光線分外刺眼,只有徐徐吹拂的風為戰士們掙得一絲清涼。噠噠聲響,一名年輕的西城戰士騎著馬巡邏,一霎不霎地盯著對岸,突然,他拉住韁繩,目光落在岸邊一叢蘆葦,不,確切的說是蘆葦旁邊的幾朵小白花上。俯下身,青年以小心到近乎呵護的動作拈起一朵白花,放到鼻下嗅聞,秀氣的臉上露出極溫柔的神情。

「朱烈斯!」

一個咖啡色頭髮的青年策馬走近,招呼道,「原來你在這裡,夏亞正到處找你呢。」血徽傭兵團長朱烈斯·桑達轉頭打量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請問,你是費路迪亞還是費路迪爾?」

「我·是·費·路·迪·亞!」白鳳傭兵團長咬牙切齒,額上跳動的青筋明示了他的憤怒。他一把勾住朱烈斯的脖子,一手握拳往他臉上重重按下:「你這傢伙,為什麼總是分不出來!我不是跟你說了無數遍,我的瀏海比費路迪爾長半厘米,鼻樑比他高,皮膚比他白,為什麼你還是認為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就算不提長相,我純潔開朗的氣質又有哪裡像費路迪爾那個陰沉的傢伙了?偏偏你這個脫窗眼——朱烈斯!你實在太讓我傷心了!虧我們還是一起征戰多年的老朋友,你竟然連我是誰都分不出來,這還算是好朋友嗎?啊!」

「對……對不起,我天生比較遲鈍……」被友人一通數落攪得暈頭漲腦的朱烈斯壓根沒想到反駁,一開口就是道歉,一邊小心不捏斷掌心纖弱的花莖。

「算了。」大概是被誤會得習慣了,費路迪亞只發了通牢騷就鬆開手,瞥了眼對方不自然握著的右手,他好奇地問,「你捏著什麼……花?」

朱烈斯微笑著凝視樸素的小花,溫柔的眸光像在看著某樣珍貴的寶物,而不是朵隨處可見的野花。

「你知道嗎,費路迪亞,這是我出生以來頭一次看見鮮花,以前我只看過乾燥花和狗尾巴草,原來真正的花是這麼美麗柔軟的東西。」

「我也是啊。」費路迪亞嘆氣,「我連乾燥花都沒見過哩!我和費路迪爾只在祖母的葬禮上看見母親將一朵蒲公英別在她胸前,那是唯一的一次。對了,蒲公英好像不是花,那我只看過油菜花了。」

隱捷敏亞是魔導國最貧瘠的城市,生產以工礦業為主,農民比例極低,耕地面積更是少得可憐。西北方是平均溫度高達40攝氏度,人畜不存的死亡沙漠【天神之嘆】;西南方是荒涼的岩漠和魔獸輩出的枯骨草原;東北是充滿食肉植物的可怕森林;東南方與近中部地區都是礦山和雨林;只有首府赫拉特及其周邊仗著迪諾河的灌溉,可以種植一些糧食,但根本無法滿足全城人民的需求,因此西城的糧食大部分依賴進口。生長在這樣的城市裡,多數百姓別說花了,只怕連大片的麥浪也沒看過。對他們而言,豐饒的土地和嬌美的鮮花一樣,都是個遙遠而奢侈的夢。

而現在,這個夢就在朱烈斯手中,一如他想像的美麗。

「河的對岸,想必有更多更多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吧……」

血徽傭兵團長喃喃道,砂色的眸子浮起憧憬與憎恨的光芒,憧憬的,是彼岸花;憎恨的,是獨佔彼岸花的人們。每個西城城民心中或多或少都累積著這樣的怨恨——對一出生就享有肥沃的土地;充足的水源;適宜的天候,卻連一滴滴也不肯分給自己的四城人民。而既然他們不肯給,那就只有搶了。安分守己可不是西城人民的天性,何況出生在那麼貧瘠惡劣的城市也不是他們願意的。

白鳳傭兵團長也綻開一個讓人無法聯想到任何善意辭彙的笑容。

「這個問題只有到了河對岸才能確定了。」

兩名團長相視而笑,從對方眼裡看到相同的決心。將小白花珍惜地藏進胸前的口袋,朱烈斯拉轉馬首,和費路迪亞一起並肩走向營地。

※※※

遼闊的平原上,數萬頂帳篷壯觀地聳立著,外圍是堅固的柵欄和壕溝;哨兵瞭望用的木樓;各色旌旗迎風飄舞,儼然是一支大軍的駐地。

朱烈斯和費路迪亞剛走到營區不遠處,一名哨兵喊道:「兩位團長,首領叫你們立刻去帥帳,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其他團長已經去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都認為所謂的「重要事情」是作戰指示,不禁露出興奮之情,二話不說拍馬就奔。

帥帳位於營地中央,用雪白帆布搭建的帳篷在一大堆綠色軍帳里十分醒目,旁邊插著一根十來米長的旗杆,頂部一面錦織大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襯得上面繡的蒼鷹就像真正的鷹般矯健雄偉。兩人掀簾走進,不意外地看到裡面已坐了幾個人。但環顧一圈後,他倆錯愕地呆在當地。

「萊拉和達留恩呢?」費路迪亞問道:奇怪,那個哨兵不是說人都到齊了嗎?

佔領了灰水河以西後,未免南城將領地奪回,貝姆特派譴了三個傭兵團駐守,到夏季的枯水期,更是擴大為八個傭兵團,扣除骨幹的翔鷹傭兵團,分別是血徽、逆十字、月影、炎狼、金雀花、白鳳和黑龍,只留下鐵甲傭兵團負責補給和後勤;獨角獸傭兵團監視城裡的不法分子,用傾巢而出來形容一點不誇張。然而南城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頑強,由四璧之一的卡特·羅納率領的風騎士團十分驍勇善戰,面對西城的兇猛攻勢毫不退縮;加上柔軟的河床大大降低了戰馬的衝擊力,雖然西城在人數上佔據優勢,戰鬥還是以平手結局,雙方兩敗俱傷,無力再戰,不得不退回去休整。自此,兩軍就沒有發生大規模的較量,一直僵持到今天。七個傭兵團長也陪著貝姆特留在這裡,除了首都會議那天,貝姆特為了和希頓、哈梅爾兩個商會長恰談事務前往中城首府里那,隨行者還有大神官夏亞·典恩。

「我讓他們離開了。」貝姆特答道。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穿鎧甲,身著綠色的劍士服和一條灰布斗篷,從他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一介城主,而像大街上隨處可撿的普通劍士。亞麻色的瀏海下扎著雪白的頭巾,大劍【閃空】放在他的右腳邊,靠著桌腳。

「離開?為什麼?」費路迪亞一邊就坐一邊追問。他的孿生兄弟黑龍傭兵團長費路迪爾就坐在他旁邊,因此費路迪亞一坐下,餘人就生出費路迪爾一分為二的錯覺,誰叫這對雙胞胎明知長得像還不肯在服飾上做些記號方便確認,比如一個穿白一個穿黑,這可比量他們的瀏海容易多了。朱烈斯則坐到逆十字傭兵團長夏亞左首的位子上,驀地想起一事,衝口道:「莫非是死亡傭兵團那幫傢伙又開始不安分了?」

「不。」說話的是月影傭兵團長克勞德,「自從上次偷襲失敗後,休得斯和他的部下就不知去向,連我們也查不出來,可能是躲在什麼地方韜光養晦,等待下次朝我們放冷箭的機會吧。」語氣充滿譏諷。死亡傭兵團長一直以貝姆特為狙擊目標,身為貝姆特下屬的克勞德自然不會對他有好感,而且死亡傭兵團的作為連同樣不是由正派人士組成的翔鷹戰團都打心底不齒。

「那——」朱烈斯和費路迪亞一致看向貝姆特,臉露困惑。

「因為糧食不夠了。」貝姆特兩手一攤,回答直截了當,「養不起這麼多人口。」頓時,除了掌管內務的克勞德,餘人一齊變色。久經沙場的他們都明白,沒有補給意味著什麼。

西城軍之所以能夠長期佔領凡爾加平原的西部,一半倚仗鐵甲傭兵團長凱渥魯夫運來的軍需物資;另一半是靠就地征取。因為塞維堡距此路途遙遠,運輸不易;而且西城本土的糧食也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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