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前的煙霧 第八篇 出發 第一章 開始吹動的風

「你說今晚偷襲宰相府?」

正狂掃猛咽妹妹做的愛心大餐的諾因停下嘴,莉莉安娜趁機用手帕擦拭他滿臉的麵包屑,小狼龍雷奇則抓起主人盤裡的香腸和煎蛋往嘴裡塞,吃得整張小臉油膩膩的,活像鏡子般光可鑒人,兩人一模一樣的吃相令旁觀者們都捏了把冷汗,暗嘆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寵物的情操教育果然和主人的德行有莫大的關係。

諾因沒等回答,撈起冰咖啡喝了一口,冷冷睨視發言人,也就是他的姑姑:「你終於肯跟老頭子對著幹了,老妖婆?」拉克西絲綻開一個嫵媚的笑容,把一瓶標著「特效滅鼠藥」的小瓶放在他的杯子上面,柔聲道:「你叫誰『老妖婆』啊,好侄兒?」

「咳咳,元帥大人,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好男不與惡婆斗——諾因反覆告誡自己,而且魔封劍被眼前的人趁他熟睡時順手牽羊壓作人質,他只得忍這口氣。

「還不是因為今晚的時機實在太好了!」拉克西絲收回瓶子,擺手道,「謝爾達以為你死翹定了,今晚肯定睡得又香又甜,人事不知;憲兵隊也為了保護三個城主分身不得,只要手腳利落點,別讓聖騎士團那批老竹桿的狗腿知覺,要得手還不容易?」

「得手是容易,問題是得手之後。」雷瑟克皺眉道,「雖然我們都知道宰相是暗殺殿下的主謀,但光有人證,不足以讓他服罪,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吉西安拍拍頭:「你真是死腦筋!只要逮到謝爾達,逼他認罪的法子有得是!」

「不錯。」諾因陰惻惻地咧出一抹笑。餘人都背生寒意。

「萬一謝爾達寧死不屈怎麼辦?」沙里西恩提出最壞的預想。諾因想也不想地道:「就叫吉西安用催眠術對付他。」

宮廷術士長連連搖頭:「不幹!絕不幹!要我催眠一個糟老頭,光想就反胃!」諾因豎起柳眉,還沒開罵,軍務長先一步道:「因為你的催眠術只用在良家婦女身上?」

「當然……不是。像我這麼冰清玉潔善良無害的人,怎麼會做出那種豬狗不如的事!而且憑我自身的條件,根本用不著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騙女人是不需要,騙財的時候就需要了。」

「胡說八道!不要誹謗我的名譽!」

「你連名譽兩字恐怕都不曉得怎麼寫,還名譽!」

諾因沒理會這對損友三不五時的鬥嘴,轉向拉克西絲:「他不肯,你把魔封還我,我叫他做。」拉克西絲朝參謀長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退下。

「不過,萬一魔封也不肯怎麼辦?」

「什麼?」諾因一怔,餘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拉克西絲淺淺啜飲了一口玫瑰紅茶,道:「吉西安不肯你就順他的意,要是魔封也不願為你辦事,你可會答應它?」

諾因蹙眉:「你到底在說什麼?」莉莉安娜有所領會:「姑姑,你是不是怪哥哥太不尊重魔封的意志了?」

「有點這個意思。」

「可笑!我從沒不尊重魔封,我把他當成我的半身看待!如果你是怪我盡拿他砍人害人,就更可笑了!一把劍的宿命就是殺戮和舔血,要不還供起來當神像?像總神殿那幫老頭做的一樣?你倒去問問魔封,是情願跟著我走南闖北,還是回去做王家的守護神,被五花大綁吊在祭壇上!」

諾因的笑容和語氣充滿露骨的諷刺和冷殘,驀地,他眯起眼,「莫非,他跟你說了什麼?」

「就是什麼也沒說才奇怪。」拉克西絲又喝了口茶,「你昏迷期間,我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什麼人把你弄成那副死樣子,他就是不肯說。」

「是睡著了吧。」諾因非常清楚半身嗜睡的懶脾氣。拉克西絲堅定搖首:「絕對沒睡著!我聽見他的哭聲,除非他喜歡邊睡邊哭。」

「哭!?」諾因錯愕至極。餘人則一臉怪異的表情:儘管早知道主君的劍擁有自我意識,但一把劍會哭……怎麼也令人難以想像。

「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不尊重它,傷了他的心。」拉克西絲從克魯索手裡接過劍,遞給他,「喏,你自己問問它。」諾因連忙接過,一手按住劍柄。

「諾因,你醒了!」

幾乎在同一刻,充滿驚喜之情的優雅嗓音就流入他腦海。諾因鬆了口長氣,瞪了眼對座的姑姑:根本就沒哭嘛,竟敢造謠!

「嗯,聽老妖婆說你哭了?」保險起見,確認一下。

「呃……嗯。」史列蘭老實承認。諾因又緊張起來:「為什麼?」

「因——因為我擔心你。天星鎖魂陣是被強行撞開的,你的精神可能會有損傷,而且你真的昏迷不醒,所以……」史列蘭只說出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是他傷心和黑髮少女的離別。但他不想說,他想把和楊陽的冒險作為寶貴的獨屬回憶珍藏起來,雖然這麼做很對不起諾因。

黑髮青年十分窩心:「謝謝,天星鎖魂陣是什麼?」

「就是那個穿黑袍的強盜……」

過了半刻鐘,諾因移開手,餘人見狀,齊聲問道:「怎樣!你們聊了什麼?他真的哭了嗎?」諾因斜睨他們:「什麼十三的問題。」

「我們好奇嘛!」又是異口同聲。

「去去!莉莉安娜和老妖婆也罷了,你們幾個大男人還這麼多管閑事。」諾因瞪視三名部下,不悅地喝了口咖啡。雷瑟克受教地低下頭;沙里西恩是不敢觸怒上司才不吭聲;只有吉西安依舊嬉皮笑臉:「好吧,不問這個,我問別的——殿下,魔封到底是男是女?」眾人都是一愣,雷瑟克道:「一把劍怎麼可能分男女。」

「他是男的。」這回諾因很乾脆地甩出答案。

「可惜,這就沒得玩了!」吉西安瞟瞟仍在大吃大喝的雷奇,嘆了口氣。明白他念頭的諾因和雷瑟克各扁了他一拳。

拉克西絲閑閑地道:「後來的情形搞清楚了沒?魔封應該對你說了罷。」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諾因挑釁地道。莉莉安娜扳起臉:「哥哥!」

「……他說,我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一個刺客對我施了靈魂禁制的法術,於是他把我搬到懸崖下,用魔力衝撞開,接著莉莉安娜和吉西安就來了。之後的昏迷是因為法術強行解開的副作用。」

餘人面面相覷:拜託~~~~這麼爛的謊話,他居然相信!?

莉莉安娜小心翼翼地道:「呃,哥哥,你真的認為,魔封對你說的是真話?啊,我不是說他騙人,只是這段話好像有很多漏洞耶,你不覺得?」

「魔封不會騙人,更不會騙我。」諾因淡淡地道,餘人也無話可說。

嗚嗚~~~諾因,原諒我!!忍著良心的責備,史列蘭向半身懺悔告罪。

「那,魔封答應用催眠術了嗎?」沙里西恩問。

「當然,他又不是某人。」諾因斜睨了術士長一眼。吉西安毫不在意,泰然道:「就算不用催眠術,也有個法子叫謝爾達完蛋。」

諾因愣了愣,擊了下掌,矛塞頓開。

「尼基·謝爾達!」

※※※

深夜,宰相府。

高高懸掛的銀心月灑下清冷卻皎潔的光芒,給富麗堂皇的建築鍍上一層金屬的質感,群星無影,不時飄過幾朵烏雲遮住唯一的自然光源。

月黑風高,真是個偷襲的好天氣。

軍務長將目光從被雲遮蔽的月亮上移開,轉回面前浸浴在深沉夜色里的府邸。一名身穿近衛軍服飾的士兵走到他身旁,低聲道:「都準備好了,閣下。」

「嗯。」雷瑟克點點頭,「我再申明一次,動作儘可能迅速,別讓敵人知覺。」士兵們肅然應是。

不一會兒,一枚信號彈直衝天際,府里的燈火應聲而滅,被隨行的術士用暗黑結界牢牢罩住。幾聲驚愕的叫身穿透夜幕傳來,但沒有更大的騷動出現。不出拉克西絲所料,今晚宰相府的警備果然特別鬆懈。總共三千名近衛兵遵照上司的囑咐,四面八方如鐵桶似的堵住所有的出路,雷瑟克本人則率領一小隊人馬,從正門闖進,穿過比御花園還大的前院,衝破大門,踏進金碧輝煌的大廳,直奔二樓盡頭兩扇雕龍繪鳳的紅木巨門,然後——不客氣地一腳踹開。

「什麼人!?」

受驚的宰相從羽絨大床上一躍而起,借著朦朧的月光勉強看清入侵者一身軍裝,並非強盜,膽囊登時鼓起,尖著嗓子破口大罵:「大膽狂徒!這裡是宰相府,而我是堂堂王國宰相,你竟敢擅闖冒犯於我!」

「你被捕了,謝爾達『前』宰相。」

雷瑟克踏前一步,湛藍的眸子流動著令人生畏的寒光。對他而言,面前的人是企圖危害他最重視最敬愛的主君的惡徒,根本不必講什麼禮數,「綁起來!」

兩名魁梧的士兵立刻上前將以往連靠近也不被允許的尊貴老人捆得嚴嚴實實。謝爾達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等等!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你們憑什麼……對了!罪狀、綁我的罪狀!」

「暗殺諾因王儲未遂的主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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