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升邪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我登綉樓又何妨

這事可太討厭了,被問到的仙家個個皺起眉頭,心中儘是躊躇。

不告訴「惡人」自家法壇所在彷彿怕了對方,可實際上心裡就是忌憚的……且不說破爛大軍、描金護送、仙子相攙,只剛才輕鬆誅仙的那個葉非,普通壇庭的仙家就惹不起。想想來日,忽有一天疤面人上門,這可怎麼應付!

偏偏上前詢問的惡人都客氣無比,如果鎮場的歡喜羅漢問上一聲「怎麼,你們還敢報復嗎」,惡人們怕是想都不用想地就會回答「不敢報復只為將來多親近,神僧想到哪去了,我家主公可不是打打殺殺之輩」。

歡喜羅漢也能猜到惡人或者蘇景的回答,是以他不開口,只是坐在大佛掌心裡微笑看著。

那些被惡人詢問的仙家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正覺尷尬時候,萬幸有人陰森開口:「不用挨個去問這麼麻煩,本座一併告訴你他們都是哪裡的仙家。」

被蘇景派出來「記名字」的惡人齊齊轉頭,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智慧天第一大聖,洪蛇蝕海。

蝕海大聖不理惡人目光,一雙蛇目遙遙盯住蘇景:「智慧天。今日事情過後,無論小光明頂的人要尋仇還是要親近,都去智慧天找人吧。」

大聖一句話,把所有的仇怨都架到了自己身上,蘇景正垂首而坐,好像要打瞌睡的樣子,聞言哈哈一笑,緩緩撩起眼皮,對視蝕海:「百年為限,蘇景踏平智慧天。」

小光明頂主人乾脆挑明了仇怨,再沒什麼虛偽言辭、含沙射影,直接喊出殺聲。

蝕海大聖沒什麼表情,但他身後小相柳、裘平安等人全都笑了起來,別人只道他們是憤怒笑、譏諷笑,其實他們都是「百年為限」逗笑的,心裡想著不知現在葉非會不會打噴嚏。

「你笑什麼?」蘇景忽又問道,他問的不是妖怪們,此刻他的目光早已挪轉,望向了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

他竟直接去尋歡喜羅漢的晦氣。尤其這句話問得全無道理,人家是歡喜羅漢,有事沒事都是笑的。

蘇景一問惹來驚奇無數,歡喜羅漢眼中也掠過一線驚詫,但他微笑不變,望了蘇景片刻,搖搖頭:「你不懂事。」言罷目光一轉,不再看蘇景了。地位超然的佛陀不會和一條瘋狗計較,懶得理會。

「你懂事?」蘇景第二問到了。連他身邊的謝大相、嘉禾仙子等人面色都變了,心中暗罵蘇景自己送死沒人管你,別帶著我們一起跟你死就好。

接連兩問,不過還真沒什麼人再來替羅漢喝罵了,要不又得被問「姓字名誰法壇何處」,只有智慧天幾位大聖敢和蘇景對著干,這次開口的蝕海身後那個冷峻蕭殺的年輕人:「小光明頂和智慧天的事情尚未了結,蘇景,我勸你先別去惹旁人了。」

「我惹你怎麼了?」蘇景不理小相柳,繼續盯著歡喜羅漢,第三問。

歡喜羅漢稍覺無奈,「莫惹旁人」不是我說的話,誰說的你找誰去,咬我作甚。歡喜羅漢目光轉動,重新望向蘇景:「你我以前見過?或者你與芙蓉須彌天有過仇怨?」

佛陀高高在上,羅漢與世無爭,即便蘇景接連挑釁,聖僧依舊心平氣和,面上的笑容不曾變過,語氣和藹讓人如沐春風。但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開口的不止羅漢,還有他身後那尊萬丈巨佛,與羅漢一起出聲!

「不認識,沒仇怨,就是想不通,你憑什麼來鎮我的場。」

「你的場?」眾所周知智慧天也是咬住人就不鬆口的瘋狗,現在仍堅持不懈為難蘇景,這回說話是眼蒙法篆黑布的浪浪大聖:「蘇景,腦子壞掉了么?此間乃是玲瓏法壇,不是你家小光明頂,羅漢是為仙子招親主持公道而來……什麼你的場,是人家玲瓏法壇的場!」

蘇景依舊那副樣子,不理髮問之人只看歡喜羅漢,說話有氣無力沒語氣,陰仄仄的:「笑語仙子非我莫屬,其他仙家來此,看熱鬧也好、等挨打也罷都與我無關,我是來迎親、娶親的。我在這裡迎親娶親,這裡就是我的場,你來鎮我的場,問過我了么?你不來問我,現下我只能問問你了:你憑什麼鎮我的場。」

話越說越狂,場中修家驚詫同時不免想到了剛剛離開的疤面葉非,果然是師兄弟,一個凶瘋一個狂癲,都是瘋癲子!不過群仙心中驚訝很快散去了,小光明頂再怎麼兇悍,惹上了芙蓉須彌天也只有一個下場:覆滅。

死定了的人,特別還是自己找死的人,就不讓人覺得驚訝了,而是可笑、好笑。

「哈哈!這小子瘋了!」有人笑,智慧天平安大聖:「不過我說句公道話,小瘋子的話也有點意思……無論如何,智慧天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咱們也不是來征親的,是來搶人的!如此算來,此間也算我們的場,羅漢,你憑什麼來鎮我們智慧天的場!」

「忽啊!」

如果小光明頂主人是瘋子,那智慧天平安大聖和附和他的十六大聖就是混蛋……智慧天不止兩個混蛋,裘平安話說完,蝕海、相柳、浪浪、黑風煞外加裘婆婆,幾個兇悍妖怪幾乎同時笑了起來、笑問歡喜羅漢:「你憑什麼鎮智慧天的場。」

歡喜羅漢心裡不痛快。

來頭大法力深地位高身份重,他到今日這種場合中來,本來只有萬眾恭敬、群仙俯首的份,不承想遇到了一個瘋子和一窩混蛋。心中不舒服,歡喜羅漢面上的笑容卻更加歡愉,身形微一震,起身邁步自巨佛掌心走到巨佛身前。

羅漢站了起來,他身後巨佛也隨之站起。

沒有威嚴透出,不見氣意綻放,但羅漢起身、巨佛起身,自有浩蕩氣勢!群仙精神一振,曉得羅漢即將出手。就算娶不回笑語仙子,能見到芙蓉須彌天的羅漢爺出手也不枉來玲瓏法壇一趟!

明顯得很,各座山頭都透出興奮與關注。

蘇景冷笑起來,兩句反問、字字如刀:「你們的場?非要把笑語仙子帶回去不可?」這句話卻不是對羅漢說的,他瞪向了智慧天諸聖。入場以來第一次,蘇景目露凶光!

智慧天的一群妖怪面上神情不一,有的笑有的怒有的不動聲色,不過目光都是一樣的,飽蘊殺機與陰森,與蘇景冷冷對視,隨時、隨時可能打起來!

歡喜羅漢感覺很糟糕。

他的確準備出手,只要對方再有言辭不敬,立刻降下降魔神通……他把架子都拉開了,瘋子和妖怪居然不再理會他,他們兩撥又開始對峙。

被晾起來的羅漢,真心不覺得歡喜。

蘇景洞天內,陽三郎哈哈大笑,問:「這個羅漢怎麼惹你了?就因為他也是歡喜?」

「不是,另有緣由。」一道神識投映洞天,蘇景顯身、搖頭:「摩天剎歡喜羅漢元靈入身,使我真正身負古剎傳承。西海鰲渚大士領悟佛家空明至理,從漸悟入頓悟,其中固有他的智慧、機緣、修行原因,但也離不開影子和尚的教誨和點化,是以鰲渚雖不曾拜入古剎,卻也是摩天傳承。」

「關係有些遠,不過同為摩天傳承,我與鰲渚相距較近時候也會心現靈犀,冥冥中會有親切感覺……這妖僧到時,我心中有親切……也有憤怒,鰲渚為他所擒。」說到這裡,洞天中的蘇景目光變得陰鷙:「不過鰲渚只是負傷、被擒,性命當無礙,現在倒不用太著急。」

「可能與鰲渚傳神,問明白究竟怎麼回事?」陽三郎問道,打架她從來不怕,不過女子天性,凡事總喜歡問出個因果緣由。

蘇景搖搖頭,無法傳神:「當年我曾西海傳燈,贈經書於鰲渚大士,他的心性為人我還算了解,真要與人爭執的話,不會是他的錯。」蘇景聲音緩緩:「不是鰲渚為禍,那就是這個妖僧作孽了。」

陽三郎矯情:「萬一要是鰲渚為惡,羅漢神僧出手懲戒呢?」

「中土飛升上來的,就算要懲戒也輪不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和尚,自有佑世真君。」蘇景全不掩飾自己的小家子氣,稍頓、又道:「吉時到!」

玲瓏境內,小光明頂與智慧天劍拔弩張,但總不能真打起來,彼此對峙總得有個收場的時候,該如何收場?算好時間了,對峙才片刻征親吉時便至,群山圍攏的平靜大湖忽然波瀾蕩漾。

歡喜羅漢帶來的萬丈巨佛就落身大湖,不過湖面甚是浩瀚,那尊佛陀雖大卻只佔去湖面一隅。

湖面空餘地方,隨著波瀾起伏,一道道倩影倒映於湖面,數百女子顯映,皆為水中影。仙子中不存老嫗或稚童,年紀大的也就三十上下,年紀小的十三四歲,個個身材婀娜面目嬌美。

只有為首女子稍稍年長些,看上去四十不到,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美是極美的,不過她的「風韻」絕非成熟婦人的甜美,更像長公主蒹葭那般超凡脫俗、鎖煙絕塵的天上之美、畫中之美。

謝大相從旁指點,為首婦人即為蒸蓮娘娘。

先是湖面倒影,隨即青蓮朵朵,浮於湖面、綻於湖面,蓮開七丈,一芯一仙,蒸蓮娘娘仍在隊首。

征親吉時已到,小光明頂與智慧天自然收勢,什麼仇怨都等征親時候再做了斷了。

玲瓏壇一眾仙子顯身,此時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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