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九百六十四章 黑足印

瀋河尚未出手,這一戰也用不到瀋河出手了。

十五星峰劍,龔長老尚未歸宗,其餘十四峰、十四劍足以抵擋三千墨道,再加上葉非、七十三鏈、岐鳴子和匣內凶神相助,大局可定。

甚至瀋河都不再關心戰局,他的精神外放,人王真識巡遊八方監察周圍,以防再有其他墨色高手侵入。

三千道敗局已定,可身心盡遭墨色浸染之人會變作狂信徒,雖敗不退、雖死不退,口中高唱著古怪的調子,神情安詳且快樂,死戰……戰死。

攻山者,昔日同伴,與離山同氣連枝並肩護道的朋友。由此這一戰平添悲壯,天元墨道感覺不到、離山弟子卻深深感慨的悲壯。

沒得選,也不手軟,只有殺。因為反過來也一樣,若入魔的是離山,天元道也會殺法決絕……總得有人守護世界。

半個時辰後,慘烈殺伐漸入尾聲,未見有新的墨者來增援,居于山內的瀋河忽然開口:「葉非,幫個忙。」

葉非笑了,他一笑左頰上的蜈蚣疤彷彿轉活、扭曲蠕動:「離山掌門主動請我幫忙?這可是件有趣事。你說吧,無論何事我都……不、答、應!」

葉非直接回絕了,瀋河卻彷彿沒聽見,繼續說道:「幫忙駐守離山,長則五天短則三日,離山暫時交給你了。」

明顯的,葉非愣了下。

而瀋河聲音不停:「諸長老,並星峰,隨我去往大成學!」說話同時他將正殘暴殺人的凶神被收回匣中。

不久後離山深處一道劍光破空,瀋河動身馳援大成學。

離山暫已無礙,大成學的情形猶未可知,只要那裡還在抵抗,離山就一定會去救!哪怕大成學已經變成了一個陷阱,哪怕這是墨圖的調虎離山之計。

只是讓那個成天將「劍挑離山」的叛徒暫代守山重責,妥當么?

何止不妥當,簡直就和命令蘇景守後路一樣,何等昏庸!

不過掌門諭令就是天條,之前「造反」的諸多長老現在又都變成了小綿羊,頭羊怎麼領路他們就怎麼跟著,並無一人提出異議。破空呼嘯中十四星峰疾飛而起,追隨掌門人身後向著大成學方向趕去。

……

九霄雲上,又西北向東南的疾馳之中,蘇景突兀轉向,不再趕奔東南。他已得掌門的冥蝶傳訊,知曉離山無礙,他也趕去大成學,在書生們那裡與瀋河匯合。

……

最後幾劍,最後幾個墨道喪生,離山前戰場安靜下來。

葉非的眉頭深深皺起,望著瀋河與諸多長老離開方向,好半晌過去他冷哼了一聲,身形一晃就此消失不見,走了?還是隱身附近?沒人能探出他的身形所在,究竟人在何處只有他自己知道。

岐鳴子也告收劍,並不遠走,重新返回岐鳴劍碑處,此間一眾修士不約而同向著兩側閃開,為他讓出一條道路,瘦小枯乾的老道走到平時打坐地方,安安靜靜地盤膝一坐,閉目養神再不動了。

花青花則帶上七十三鏈急急返回幽冥去了。

……

兩個人並肩行走,右手女子身姿窈窕,貌美超凡,身邊男子龍驤虎步,刀削斧鑿般的硬朗強壯,當真是英雄美人似的伴侶,惹人羨慕。

可惜附近無人,見不到眷侶風姿,此處只有冰。極北之地,浩渺冰原。

風呼號,雪飛揚,但白色的雪片才一接近兩人身邊,立刻就會變作純純烏黑。

美人接了幾片黑色的雪花在手中,咯咯輕笑:「涼呢。」

英雄抬頭吹了口氣,滿天風雪盡散,冰原安靜下來,耀眼的白……除了腳印。兩個人一路走來,身後留下長長串的黑色腳印。黑到無以復加,彷彿永遠不會磨滅。

忽然,一個生硬聲音傳來:「前方為我家主尊修行之地,來者止步、通名、道明來意!」喊喝之中,一個彪形大漢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

「相柳道場,我們知道。」美人聲音柔美。

英雄介面,語氣平靜但聲音永遠鏗鏘有力:「箕斗星上南葉、夙紅拜訪中土世上相柳真君,還請閣下通報。」

箕斗星上……是個什麼地方,彪形大漢從未聽說過,還說什麼「中土世上」,聽上去好像外域來人似的。

至於「真君」稱呼,上次對付十五,小相柳顯露實力,他已是「人王」,被稱作真君也算理所當然。

彪形大漢打量了對方兩眼,虎聲虎氣道:「我家主人正在閉關,你二人不說來意無法通報,要麼說清楚,要麼轉身回去。」

美人夙紅笑了:「中土世界啊,這等昏庸奴才處處可見。」

英雄南葉沒表情,開口對著彪形大漢吹了口氣。

大漢連反應的機會都不存,兩眼一翻直挺挺向後摔去。

倒地後大漢身軀模糊了一下,顯現原形:身形巨大的七頭大蟒。

英雄南葉轉目望向美人,微微笑:「夫人請。」

美人笑得艷麗,身化黑煙鑽入蛇口中,頃刻間七頭蛇通體化作昏黑顏色,再過片刻黑色退去,七頭蛇恢複原樣。

再過短短一會功夫十四隻蛇眼齊張、自冰面上跳起、重新化作彪形漢。

大漢眯起眼睛,對英雄南葉送去個笑容……同樣神情,若擺在美人面上一定艷光四射,在大漢臉上就說不出的詭異了。

很快笑容斂去,大漢的語氣聲音如常,對南葉點點頭:「尊客請隨我來。」

跟隨「大漢」南葉又再前行千里,來到一處冰山前面。

冰山孤高,峰如刀、直刺入雲霄。

冰剔透,從外面清晰可見,冰峰內正「凍著」一條九頭巨蛇,十八隻蛇眼半閉半睜,玄光自眼中流轉不休。

目中有玄光,但目中無一物,九頭蛇正入定,不知外間事情。不過這也不是說他就能被偷襲的,冰山暗藏就禁法,莫說敵人動法強攻,就是左近天地有一點點靈元異變,禁法也能立刻探知、小相柳就會醒來、迎敵。

七頭蚺被那「箕斗星上」的女子附身,並非單純的身體被控制,而是從神魂到體魄完全被傀儡。七頭蚺面色恭敬,先以雙手結印,在冰山上輕輕一扣,隨即躬身向後退開。

冰內九頭巨蛇眼中玄光褪去。齊齊向下望來,七頭蚺趕忙開口:「有仙客自遠方來,大事要與尊主商議,小七不敢擅作主張,引客來見主人。打擾主上清修,小七罪該萬死。」

九頭蛇自封冰峰內,無論怎麼看,他要想動都得先炸碎冰峰,實卻不然,小相柳在冰內變化如意,自巨大蛇身變做少年模樣,隨即從冰中邁步而出。

變化、出山,相柳閉關精修的冰峰自內到外、連紋路都不曾稍變。南葉目光讚許,不因相柳如何而是他看出了這座玄冰高峰的神奇,微笑道:「能得此冰做洞府,不知羨煞多少修家,難怪相柳先生年紀輕輕,就已修行大成。」

無味之言,相柳懶得理會,直接問道:「何人,何事。」

南葉先自報家門,果然,相柳面露納悶:「箕斗星上?」

南葉道:「我非中土人士。」

以前素未謀面,但南葉臉上的笑容氣意,小相柳熟悉得很:「域外來者,墨家的人?」

南葉笑了笑,未否認就算默認了,直接說出來意:「一路北行,求見相柳真君只為兩件事:第一事情,請真君將道場送我。」

若把小相柳換成戚東來,此刻怕是要笑出聲了,可九頭蛇除了對朋友偶爾會笑,對外人從來都是一張冷冰冰的臭臉,不笑、反問:「萬里無人煙的荒涼地方,你也要?」

「真君誤會了,這冰原本無用處,我要來只為將它毀去。融掉、化了這片冰。」

相柳有些好奇了:「怎麼說?」

和所有墨信徒一樣的,南葉耐心很好:「真君逍遙世外,是以不知:中土已經開戰。」

小相柳和蘇景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動腦筋,那是因為身邊就守著個聰明人,又何必再由讓自己費心思,相柳不愛動腦筋不是因為傻,正相反的,他聰明得很,聽過對方沒頭沒腦的解釋他稍加琢磨就明白了:

冰原融化、大海暴漲,巨潮吞沒大陸……淹了就淹了,對墨家人來說全無損失,可對中土正道而言卻是天大麻煩,中土遭殃萬靈被淹他們豈能坐視不理,平海退潮何等浩大事情,消耗甚劇卻又不能不做,又還怎麼和墨巨靈斗戰。

「第二件事呢?」相柳再問。

南葉和顏悅色,不像個英雄更像一位好脾氣的老夫子:「請先生入道。」

墨色噬人,入道即拜墨,丟了本心本性,活成了另一個人,對此小相柳一哂,聽都懶得聽了,可是南葉全不會看顏色似的,一股腦地向下說道:「我家主上坐騎即為一頭萬壽天靈相柳,自出生之日起就與家主相伴,可惜不久前與邪魔征戰中,萬壽天靈相柳隕落,家主甚是悲慟。南葉願為家主分憂,特來求請真君入道。」

不愛笑的相柳這次忍不住笑了:「你要為家主分憂,所以就讓我去當坐騎?」

「真君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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