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七寸匣,一線天

出得寶庫,瀋河正在等著蘇景:「申屠的事情,向師叔請罪。」

瀋河所請,白狗澗一案知情不報、欺瞞長輩之罪。

時至今日,再無隱瞞道理,瀋河直接說出緣由:「當年任奪師兄查明真相後,留分身於九鱗星峰主持宗務,本尊親入離山庫,細查申屠師弟舉動,見其因己鑄成大錯對恩師牌位悲慟懺悔,也見其對自己修持了墨色法度猶豫不決……任師兄後來傳訊說,拋開後果不論,這是申屠的一場修行。」

任奪所說「修行」,與功法無關與進境無關,而是磨鍊、是明心見性,是大錯鑄成後的自贖。

「師兄之見:先不抓。任奪也有墨色修行在身,他對『墨』比我了解得更多,我聽了他的建議。當時小師叔歸宗時間尚短,大家對九祖的眼光是信任的,可是還未能見到您的根性,是以此事並未向您呈報。那時我不在宗內,大小事情都有任師兄暗中主持,不過此事我是知曉的、同意的,欺瞞師長之罪還是要落在我一人身上,弟子請罪,師叔責罰。」

蘇景想了想當年,遭白狗澗重犯突襲前自己都做過什麼:一入宗就對樊翹笑道「此子資質很好」;歸宗大典上給了無魚老道一隻天水靈精空瓶子;學了穿空遁,光明頂山腹小院一去一回、頸下多出一枚如見寶牌從此「稱霸」離山……蘇景自己都笑了,這等做派,又讓任奪、瀋河等人怎麼可能放心把實情相告。

畢竟他們才是師兄弟,真正親近的夥伴,便如蘇景與三屍、小相柳、戚東來;至於蘇景,那時雖已經是離山小師叔……可大家很熟么?

任奪盼著這場磨鍊能讓申屠靈靈明心見性,可惜沒能成功,直到剛剛申屠還在猶豫、糾結墨色究竟是好是壞;可申屠靈靈也並未讓師兄失望,星天劫數中、迎擊殺獼時,申屠都傾盡全力、即便在掌門和諸位師兄身邊他永遠都那麼不搶眼。

對掌門擺擺手,蘇景笑道:「那時我不過離山散人一個,門務一概不過問,我不過問的事情你們不說與我知,何罪之有。」

之後不再多說什麼,對瀋河打過招呼後他去往陽火道場,看徒弟去了。

莫耶事情未了,小妖女仍在洞天內沉睡,蘇景只在離山待了三天,其間龔長老來過陽火道場,申屠長老去往律水峰請罪,龔長老來請蘇景共審。

蘇景搖搖頭推辭了。

平時申屠都躲在寶庫中,蘇景和他不存太多交情,可是有一個算一個、離山所有長老在蘇景心裡都是寶,足以信賴並引以為豪,去審問他們的過錯,絕非開心事情,蘇景不想自找彆扭。

但蘇景將陰司判官刮魂墨十五所得的記憶玉簡轉交給龔長老,至於要不要對申屠揭示這殘忍真相……蘇景逃了,全由龔長老做主。

離山安好,弟子勤學,全無需蘇景擔心什麼,三天後,啟程前蘇景去向掌門告辭。

才逗留三天就要匆匆離去,對此瀋河並不意外,微笑點頭:「正好,有兩件寶物,如何發落還要聽師叔安排。」說著,掌門人自袖中取出一柄無鞘長劍。

蘇景識得此劍,岐鳴子傳承,匣中三樣東西,玉簡、手札、無鞘劍。

瀋河已聽蘇景說過空來山前岐鳴子歸來之事,也知曉老道本人正在離山外岐鳴劍碑,岐鳴子在傳承中說得明白:得我傳承,承天護道。

縱是記憶遺失,心性也不會變,老道仍是正道本色,行事磊落。長劍到了物歸原主的時候。

不過整套傳承都是蘇景帶回離山的,還劍之事至少在人情道理上,要先問過蘇景。

蘇景自然點頭,瀋河笑道:「多謝師叔,回頭我著卿秀去還劍。」

白羽成、卿秀兩口子大喜之日,岐鳴子傳承木匣被蘇景當賀禮送出,著實引出一番震動,之後小兩口當眾將此匣呈獻門宗,瀋河也當眾做下「建岐鳴劍碑、前輩遺惠惠及天下」的決定。

因是小兩口獻寶,是以劍碑敘傳上刻了白羽成、卿秀之名,名義上的立碑人。此刻由立碑人去還劍最最妥當。

說過第一把劍,瀋河又取出一方長匣,修行人早都見慣的劍匣,不過看上去這隻劍匣頗為古老。

劍匣打開,斷劍七截。

劍是完整的,只是從劍柄到劍鋒,斷裂成了七截。

古劍殘,既失了銳氣也散了靈光,這劍只能算作古物,算不得法器了,更談不上法寶。

或許旁人看不出什麼來,可蘇景一見殘劍就皺起了眉頭,劍中一絲墨色氣意隱約縹緲,淺淡得很,若是在去往莫耶之前,蘇景都查不出此劍暗藏墨沁。

果然,瀋河說道:「殘劍是申屠師弟交出來的,他就是被此物浸染。腌臢之物,本應直接毀去,不過……我觀此劍,總覺另有玄虛,可又說不出個具體道理來。」

陸老祖坐困青燈,小師娘飛仙天外,今日世上單以劍法而論,還有誰能勝過「劍出離山」的掌門瀋河。

近年瀋河閉關煉劍,參悟無上妙法清冷劍歌,於心中養煉一道劍上靈通,也正是因為心藏劍靈通,讓他隱隱察覺此物古怪,但靈通、靈犀所致會讓心有所感卻難以於短時內看透真諦。

蘇景不修墨,不過他的陽火正法,屠晚劍嬰都是墨色大敵,「敵人了解敵人」絕非空談,所以瀋河才與蘇景商量當如何處置這柄殘劍。

蘇景並未太多猶豫:「這柄劍先借於我吧。帶回莫耶再仔細琢磨。」

瀋河還有些猶豫,蘇景知道他擔心什麼,搖頭道:「掌門放心,我有屠晚護身,劍上墨色礙不到我。另外,」蘇景解開衣領,露出頸下懸掛的一枚青玉:「幽冥第十一王在麒麟庫內留有清心護元寶玉一塊,可護我心神。」

就算信不過蘇景,也能信得過二明哥留下的寶玉,瀋河放心了,蘇景揮袖連劍帶匣一併收好,隨後又從囊中取出一枚七寸見方的小盒子遞上前。

匣子里有動靜,咚咚咚的響。

瀋河納悶,接過匣打開蓋,七寸匣內一個兩寸小人,小人閉著眼睛,不知是在夢遊還是怎地,正在匣子里來回走動,可他閉著眼睛啥也看不見,走沒幾步額頭就會撞上匣壁。

撞了頭,小人不喊疼也不醒來,轉身換個方向繼續走,再撞壁、再轉向、再撞壁……如此不休,匣子里咚咚咚的聲音就來自他撞頭。

「這是……」瀋河捧著匣子,望向蘇景。

「也是瞑目王留在麒麟庫中的寶物,匣內靈兒坐擁大力,離匣既可化身凶神,此旗所指、勇往直前。」蘇景又拿出一面小旗子遞給瀋河:「用法簡單,直接倒扣匣子把小兒扣出來,揮揮旗子讓他打誰他就打誰。」

匣內靈兒本為閻羅在時,幽冥中雄霸一方的猛鬼,生性暴虐罪惡滔天,後被瞑目王所擒,此獠身有重罪,只做打滅不足以贖罪,瞑目王手段何其狠辣,直接將他生煉成無智凶神,平時收入匣中,戰時直接放他出去殺敵。

為冥王所用,且永世不得超生!

蘇景的意思很明白,中土諸宗莫名閉關、修行世界盛世攀頂、墨巨靈蹤跡再現人間……或許劫數真的不遠了,自己要去莫耶修行但又怎能放心離山,特意從二明哥的寶庫中選出一件重器來守護離山。

好寶貝,也是好心意,瀋河不會拒絕,謝過師叔後,小心收好七寸匣。

自莫耶返回中土一趟,遭遇墨色真仙在前、再於糊塗歸仙岐鳴子,見證戚東來升魔,最後又了斷了一件離山的陳年舊案、得來一柄斷成七劫的墨沁怪劍。

蘇景本來只是去空來山觀禮的……

諸事暫告段落,再無節外生枝,蘇景自東南離山趕赴西北大漠,來到古城時意外發覺,此刻在古城中守護法陣的,居然是兩位真傳弟子,修為不凡性情沉穩,入宗遠在蘇景之前,就連扶蘇對他倆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聲師兄。

除了掌門、長老之外,離山最最精強的弟子,且身帶師門賜下重寶。

原來古城中藏有去莫耶之路,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秘密,只有天宗知曉,但墨十五事情過後,已經有不少修家看出端倪,有所猜測;若只是中土修行人知曉還無所謂,麻煩的是誰也不知道墨巨靈在中土還有沒有同黨,真要是陣法被毀、小師叔被敵人鎖在莫耶那座大牢房裡豈非糟糕至極。

何況,莫耶已經變成中土的「退路」,通聯兩座世界的法陣也就變得越發重要了。

古城之中,蘇景入陣前催動心念,三屍受其召喚,急急忙忙死了過來,到地方才曉得蘇景把他們喊來,是想他們一起看守古城。

這倒不是蘇景不信任自家晚輩,只因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在為蘇景守路,哪能真就這麼心安理得。

出乎意料的,三屍居然痛痛快快就答應了這件無聊差事,用他們的話講,最近正準備尋個清靜地方來做修鍊,本來想回西海萬仙島,不過這古城也將就了。

三屍渾歸渾,不過蘇景著意囑咐的事情他們一定會聽,這一重全沒什麼可說。

但是連三屍都張羅著修鍊了……果然這中土乾坤的世道要有劇變了。

自古陣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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