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共戴天,殺心已動

三劍退開了,蘇景正要邁步上前,不料身邊的戚東來突然搶步,趕在蘇景之前搶到之前三劍站立地方。

老太婆刻意綻放氣勢,彷彿巨岳傲立,戚東來並未刻意做什麼,於他跨步動身之際,自有一份荒涼氣意向著月上天眾人撲面而去!恍惚里眾人只覺走上前的不是一個漢子,那是一頭來自洪荒遠古的巨魔,隨便一爪就能將怒海撐裂巨岳拍碎的巨大凶獸!

戚東來搶上前去,蘇景愣了下,但沒再去爭,一拍腰間錦繡囊,居然取出來兩把椅子,自己坐一隻,招呼著三劍也來坐,擺明了看熱鬧的樣子。三劍不敢和師叔祖並座,蘇景笑道:「讓你坐你就坐,要不我看你資質不錯。」

別人聽不懂這話,但離山弟子哪個不知……一千兩百年前師叔祖初次歸宗,一句「我看你資質不錯」,直接毀去了樊翹一身修為,此事可在離山廣為流傳,離山弟子個個曉得。

雖說樊翹最後下場不差,可師叔祖的手段,離山晚輩都是「引以為戒」的。

三劍當然明白蘇景開玩笑的,笑了笑,規規矩矩地坐到蘇景身邊。

另一邊,戚東來迎上肖婆婆,口中嬌媚笑聲響起,一下子荒古凶魔氣意崩碎無形,虯須漢笑得風情萬種,問肖婆婆:「老妹子,我才剛到,見你們和離山爭鬥我歡喜不已!勞煩打聽一聲,離山這群小魚兒是怎麼惹上你們了……你們又是何方仙聖。」

何須肖婆婆說話,剛剛退下來的三劍已然開口:「月上天諸位道友路過此間,見弟子駐守於此,便道城中藏寶,月上天西鉤巡使欲搜索古城,這才起了些小小爭執。」

三言兩語里事情難以說清,不過三件這句話也大概交代了經過,是向戚東來說明,更是對自家師叔祖呈報。

「月上天?」戚東來豹目一眨:「這些年裡月上天開宗立派傳教八方,好一派新教崛起的風光場面,何其有幸,能在此間得見諸位高人。老妹子,你就是西鉤巡使了?代月巡西天,了不起!」

比起西海、幽冥時候,戚東來的修為大大精進了,以前他讓人討厭,恨不得能提拳打他;如今他惹人憎厭,卻連打他的念頭都不會提起……會有人去暴打面前的一堆牛糞么?就是這個道理。

肖婆婆被他噁心到不行,眉頭深深皺起,寒聲道:「既知月上天之名,既知老身肩負代月巡天之職,還不閃讓一旁。這古城不是離山的,誰都能入內搜索。古寶本無主,緣者得之。」

「老妹子想多了。什麼古寶有緣沒緣的……跟你、跟月上天沒有丁點關係。這城不是離山的沒錯,但這座『東來城』並非無主之城。城有主,城中寶自也有主,所以說老妹子你想多啦。」戚東來笑得嬌滴滴。

肖老太不知面前虯須漢就叫戚東來,但至少曉得他在胡說八道,應道:「少要在我面前胡攪蠻纏,什麼東來城,你說此城喚東來,我還說此城喚西鉤城……」

說到這裡,肖老太收聲了,因為戚東來忽然收斂了笑意,眼神異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虯須漢這一瞥,讓肖老太再也說不下去了,不是被對方氣勢所奪,而是戚東來的目光實在太過幽怨。

領受過這樣一個眼神,肖老太真想弄些清水來洗洗自己的眼睛。

戚東來嘆氣,悵然:「老妹子,這是我的城啊。」

肖老太煩不勝煩:「笑話了,你說是你的……」不等她把話說完,對面戚東來忽然一拍腰間挎囊。

肖老太刻薄歸刻薄,但對上戚東來,她心中不敢存有半分輕視,從始至終都在提防戒備,乍見虯須漢拍囊取寶,老太婆只道他要動手,當下一聲劍咒唱響,一青、一碧、一白三柄玉劍躍出空氣,護持身邊。

肖老太也是修劍的,這讓一旁穩坐看戲的蘇景目光微亮了些,劍不錯。

西天巡使亮劍,可戚東來又哪有動法,他只是自挎囊中取出一枚七寸三角旗,隨手扔去身後地面,旗子落下,插入地面。

戚東來根本不去看肖老太的劍,伸手指向自己剛剛插入地面的旗子:「正好諸位同道都在,煩請做個見證:我插旗了。此城東來,我的城。」說完轉回頭去看蘇景:「我插旗了,離山怎麼說。」

蘇景一笑:「你插旗了,你的地方。」

向蘇景拋上給媚眼算是謝意,虯須漢眼波流轉,又望回肖婆婆:「我插旗了,月上天怎麼說。」

這城是我的,你不信……我當你面前插了旗子,這下子證明了,這城是我的。肖婆婆怒極而笑:「簡直荒唐!你的旗子插在哪裡,哪裡就是你的?你把旗子插去離山,離山就是你的了?」

「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我要把旗子插到離山,後面就得是兩宗相殘,奪山爭峰的慘戰了。不過離山的小魚兒都活潑可愛,其中有幾條和我還聊得投契,我這面旗不會插去離山。」戚東來回答從容,提到「離山小魚兒活潑可愛」時候還不忘給蘇景、三劍送去一個疼愛眼神,蘇景啼笑皆非,隱身半空里的雷長老也無奈搖頭,這位修行憎厭魔的空來山大師兄果然無時無刻不在惹人膩歪。於憎厭道上,他不分敵我一視同仁,全都膩歪著。

肖婆婆受夠了眼前這個瘋子的胡言,縱聲怒笑:「哪裡來的潑皮渾漢,一面旗子就劃域一方,你道你是誰!」

「啟稟西鉤巡使,他是騷、戚東來,北方空來山天魔宗掌教魔君的大師兄。」早就站到一旁去、好半晌沒出聲的五長羅漢忽然開口了。

天魔宗。

行事無所顧忌,只看自己懶理旁人,輕易不和別宗打交道,但一個「交道」只要打上就一定打到底的天魔宗。

離山好惹,超然世外且行事中正,凡事總講七分道理再留三分顏面;今日天魔宗實力差了離山老大一截,卻是天字第一號不能惹也不敢惹的煞星。窮極天地,他們只講四個字:不死不休。

未死便休,何以將瘋癲入峰巔。

想當年靈元大潮初臨中土,得其惠、新入道者多如過江之鯽。添大力卻無道心相扶,只覺自己不可一世,成群結隊去滋擾天宗、挑戰天宗……可有幾個人敢去空來山挑戰的。

肖婆婆孤陋寡聞,不識得戚東來,但也曉得天魔宗的名頭,聞言心中微微一驚,一時間還有些想不通,不是說天魔宗少理外人、桀驁則已但也不會輕易去找別人的麻煩么?

納悶之餘,更恨身邊五長和尚,既知對方身份,為何不早些講明。

自從幽冥歸來、大魔君破道成魔後,這些年裡戚東來深居簡出,少在人間露面,外人對他所知不多,再加上他最近換了行頭改扮金鈴天,是以在場眾多月上天散修都不識得此人。

但聽說他就是大名鼎鼎魔家大兄「騷、戚東來」後,在場修家都在心裡打了個突:天魔宗可怕,戚東來可憎,這些姑且不論,只說「淵源」二字……修行道上早有流傳,離山上最最有名的那位小師叔,與天魔宗大師兄共闖鬼門關煉成生死交情。

既然戚東來在此,和他一起走出石頭屋的那個離山青年……

蘇景這張臉,在中土上過「乾坤鏡」的,之後他和笑語仙子喜結連理、離山大宴天下同道還不算完,他又帶上新媳婦在中土大小修宗全都轉了一圈,世間識得他的修家著實不少。可一來最近三百年蘇景靜守莫耶,幾乎沒在修行道上露過面;二來他在莫耶得空靈一悟洞穿「大逍遙」、雕刻靈種於生死老少間無數次穿梭、養成四道如意胎再破一境……更要緊的則是栽山種水這件事本身,圍一域造化點一方靈機,以凡人軀行仙佛事。莫耶三百年,前後種種事情,未改蘇景容貌但讓他氣意劇變。

若往時蘇景是草原上的野火,跳躍、妖嬈、張揚。

今日蘇景便是神龕前的燭火,靜謐,祥和、神秘。

兩重氣意判若雲泥,乍見他時,月上天諸多修家不是沒認出來他,而是根本不會去想他就是蘇景。直到此刻戚東來身份被五長羅漢點破,他們再去看那個離山青年……嗡一聲,人群微亂,認出他的人著實不少。

甚至就連那些修家自己也在納悶:怎麼剛才沒認出來?

蘇景看了一眼人群,目光淡淡、一掃而過,可月上天修家群中,每一人都覺得離山蘇景看得就是我。

五長羅漢不看蘇景,還在對肖婆婆竊竊低語:「老衲聽說,天魔宗下有一枚裂地封天旗,插到哪裡,哪裡就是他們的地盤了,旗所至,群魔亂舞,哪個不認斬盡殺絕!老衲估計著……就是這面旗子了。」

掌宗魔君的大師兄,掌管一件宗內寶旗再也順理成章不過,但戚東來自己明白,天魔宗里哪有和尚說的旗子,這和尚亂吹法螺,是在給自己助威來著。

是以戚東來望向五長和尚:「大師對我空來山多有了解,倒是騷人眼拙……」

和尚嘿嘿笑:「魔家大兄,你是貴人事忙,你忘記了?八百年前你途徑西海,曾落腳於我萬仙島上,島上那座三疊大寺,寺里那位小沙彌……」

五長羅漢說的,戚東來一樣不記得,正心道古怪時候耳中蘇景密語傳來:「三疊大寺,五長羅漢,三個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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