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九百二十六章 心想事成,無法無天

「想什麼就有什麼?」蘇景不掩飾自己面上驚詫。

古廟中的女子「嗯」了一聲:「若你不信,大可多試幾次。」

心底戒備不變,蘇景再轉念,他想的是兩件寶物,心念動處只覺右手中微微一沉,歡喜羅漢棍在握;同個時候左手腕上稍一緊,金火纏寶鐲套在了手腕。

兩件寶物都賦予蘇景一般變化,一條性命,在莫耶拼殺墨巨靈時都告損毀,如今斷棍和斷鐲都還在蘇景囊中,「新寶」又告重現。

下一刻,蘇景忽然消失不見,歡喜法棍被戳立地面,棍旁出現一團火焰——金火纏寶鐲賦予蘇景的真火變化。

初得此鐲時,蘇景只能變作豆丁火,如今他的化形真火已有普通篝火大小了。

火焰一跳,蘇景重歸人形,驗過了鐲子他又拿起羅漢法棍……蘇景再變,微笑歡愉雙目明澈的年輕和尚,將手中法棍在地面輕輕一頓,遽然陰風呼嘯,遙見高遠天空中突然躍出一座輝煌王宮,十四王棲駕之地,阿骨王台。

動念想這兩件寶物不是沒道理的,一棍一鐲都暗藏玄妙,而驗過長棍、金鐲,該它們做的它們都能做到,足見:真!寶物是真的。

「想出」兩件寶物還不算完,蘇景又動念,想不聽。這次全無動靜,半空里沒有跳出來個不聽。

蘇景動容了。

相比於想什麼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就想不出才更顯真實。

目光閃爍片刻,蘇景重新望向古廟:「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仙子又是何人?」

「什麼地方?心為真事大成,法無界天無量,此界之名:心想事成、無法無天!」廟中女子笑聲動聽:「我又是誰?天為馬,淵為車,乾坤區區一駕輦。車馬正中神祠座,座上人即為執駕掌鞭人!我就是那個趕車匠了,你若喜歡,叫我『車老闆』也行。」

就在她帶笑聲音中,蘇景腳下石台陡然延展開去,自百丈方圓擴去千里開外,分不清是天穹還是深淵中連串雷鳴轟動,台上的破廟也告暴漲,開裂斑駁的頂瓦綻透青光、歪斜欲墜的四壁金芒四射、陳舊腌臢的木門則映起滿天赤霞……短短三兩個呼吸功夫,千里台上千里殿!

小小破廟,化作金碧輝煌凌霄仙宮!

蘇景人在巨大宮殿前,渺小的彷彿螞蟻。

不等蘇景驚詫,門聲響動傳來,前方那座巨岳般的朱紅宮門大開,輝煌仙宮為他開放門庭。開門響聲不是普通門戶開闔時的門軸吱呀,而是神兵出鞘、異寶出世才會有的……蒼蒼龍吟!

宮門之內,煙霞氤氳玄光起伏,朦朧且旖旎,唯有仙光神韻否則不足形容。

「來者即為緣者,我願揮鞭驅架,送君一程。前方何方,仙友可有打算?」宮門大開,女子仍未顯身,只有聲音傳來。這次再說話時候,她的語氣里沒了笑意,安怡且平靜。

不誘惑、不勸導,進不進門、坐不坐「車」全憑蘇景自己做主……可就是這「全憑他做主」,不知為何讓蘇景心中升起濃濃衝動!

千辛萬苦,終於打開破爛囊,世上可會真有「宿命」一說?若真有,誰又敢說蘇景前面千年修持,不是為了開這口袋?

進來了,怎麼回去?既然暫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就只能向前探索,又或者回去的辦法就在仙宮內?

前所未遇「心想事成無法無天」之域,聞所未聞「天地車馬,執鞭驅駕」之人,不用想也知道「車老闆」的本領通天徹地,她若要害人,我早就死在門外了吧?

還有……坐上這天地車馬,一路馳騁赴星穹,又當如何快意!

連串遐思不斷,蘇景欲邁步……可是就在他將動未動之際,蘇景忽然閉上了眼睛。

雙目閉合,人也消失不見。

眼不見,即為凈;眼帘闔,世界與我再無干係!

眼帘為鍘,落則斷滅所有聯繫,蘇景抽身乾坤外。

消失了,離開了,但還回不去,片刻後當蘇景雙目重開,他仍回到石台上。但是當他將「聯繫」斬斷後再看此間:暗紅天空狹窄、深淵黑暗無盡,百丈小小石台、破敗古廟居中。

還有,手上法棍、腕上金鐲消失不見……幻!就連之前法棍和金鐲賦予蘇景的本命變化、棍中顯現的阿骨王台也是幻。

幻至峰巔假亦真,這世界甚至能看出「不聽不該出現」。

不止會說謊,而且還是個說謊的行家。

若非蘇景修得獨我之法……不等蘇景多想什麼,遽然天旋地轉,被扭曲了的空間暴發怪力,即便以蘇景的渾厚修為也全無辦法控制身體,被狠狠拋起,翻著跟頭飛向遠天。

翻滾、大駭之中,蘇景隱約還聽到廟中女子喊著「別走啊……再聊聊……喂……好商量……」

喊得再怎麼響亮也沒有用處,剎那,蘇景就消失於「心想事成、無法無天」。

廟中女子沉默片刻,幽幽一嘆,罵了聲:「奶奶的!」

……

坐著走的,趴著回來的。

在陽三郎看來:不久前蘇景端坐地面,手拿一隻破爛囊,咬牙切齒的使勁破囊,囊開一瞬蘇景倏然不見;差不多盞茶光景,他又從空氣中摔出來,用了一招猛犬撲食,直接摔趴在地,戧翻好大一片泥土。

蘇景的一身修為不是憑空吹來的,臉面硬得很。若是凡人來這麼一下子,怕是臉孔會被搓平了,他一點事都沒有,抹了抹泥土就翻身跳起。

看看四周,竹棚、麗山,再舉目遠眺,南方有座山好像桃大將軍,滿心莫名其妙但也真的踏實了:回來了。

正要思索下自己剛才的經歷,忽然識海中陽三郎的聲音傳來:「你怎麼把口袋扔給我了?這破爛囊我不要,你要真想送禮就把你的錦繡囊給我。」

問聲落,寶囊落,內中裝了一個神秘乾坤的破爛袋子被陽三郎從天上扔了下來,摔落蘇景身前。

剛才蘇景消失時候,他手中的破爛囊也隨之不見,待蘇景「返回」後片刻,正在天上修鍊的陽三郎忽然覺得手心一暖,那隻袋子無由出現在自己手中,陽三郎還道是蘇景給她的,這算什麼?把堂堂神物當成要飯的打發么?直接扔還給他。

囊隨人同去,隨人同回,只是它跑回到陽三郎手中。其實要說起來,陽三郎與蘇景份屬主屬,落到她手中也就等若是重回蘇景手裡。

蘇景沒多想,拾起破爛囊一道真元試探過去,發現破爛囊的袋口封印在被破去後居然又告「痊癒」了,想要再開它怕是又得廢上一番手腳。

陽三郎對蘇景消失頗感納悶,特意又下來了一趟,當面向他詢問此事。蘇景不作隱瞞,袋子的來歷、封口法印的古怪、內中怪人怪廟怪天地都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其實從頭到尾,四個字:莫名其妙。

破爛囊,神奇囊,居然出現在一群連不成氣候的沙漠妖精手中;進去一趟全然沒能弄清內中狀況;不明所以間又被袋子吐了出來……不是莫名其妙是什麼。

陽三郎是個愛聽故事的,聽得很是認真,之後皺起眉頭:「我覺得這袋子邪門得很啊。你若沒有完全把握,先別去碰它了。」

蘇景點了點頭。以「攀一階一階看一景一景」為願來做修行之人,天註定就是個好奇鬼。不過被打開後不肯往外面跳寶貝的袋子不是好袋子,就算蘇景好奇其中的「無法無天」,好奇自稱「天地車馬我執鞭驅駕」的神秘女子,暫時也不會再去袋子里冒險。元嬰初成、不聽未醒,還有大把事情等著他去做。

蘇景轉開了話題:「你修鍊還需多久?」

他所問,不是金烏煉就大圓滿,而是問何時能有些真正陽光灑落,不用光蓋天地,能偶爾照一照他布下的這座四山小域就好。

四座山長成規模,夠這幾千里小域成形總還得需要三四百年的時間,可即便最後的「不聽山」成形,四座一品龍脈聚合造化還不夠。四平也好,八穩也罷,都須得一個前提:世界基本完整。

莫耶天地連太陽都沒有,光熱無源則生機無源,何談完整。想要在莫耶重現生靈,非得有真正的陽光灑落不可。

此問蘇景以前就提到過,陽三郎曉得他關係所在,沉吟片刻後說道:「若我自己的話……煉就旭日真芒最快也得兩千年。」

兩千年?那時候蘇景要麼破道飛仙,要麼再入輪迴,無論怎樣都等不得這麼久,九日凌空反噬中被削去千年陽壽,他沒那麼多的時間了。

蘇景一聽就急了:「不是七八百年足矣么?」

剛來莫耶時蘇景問過同樣問題,當時陽三郎開出個「八百年」期限,如今四個多甲子過去了,又變成了兩千年?

陽三郎聳肩膀:「修行事情,哪就能一定說得准,當初你要下手不那麼狠,把我傷那麼重,說不定連八百年都用不來。」

翻翻舊賬,眼看著蘇景神情不痛快,陽三郎痛快了,口中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若你肯幫忙,了不得再有三四百年,四山小域中必有旭日初光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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