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七百九十章 血雲彌天,動鼓驚仙

戰場前方是馭人如潮大軍,竟被「賊酋」不知不覺摸到機要中軍。

所幸只是一個人……哪裡是一個人,簡直莫名其妙,糖人身後突然就跳出來三個矮子,其中一個尤其「觸目驚心」,口中哇哇怪叫「還我的性命來」,手舞長劍殺了進來:死人!千萬人都親眼看見他被利箭射殺於城頭,怎麼可能現在又跳出來!

宗慶腦中混亂,他不是昏庸無能之輩,但他所有功勛、畢生富貴皆從「靈旗」中來,若那旗子安好、哪怕閑置不用他也能從容鎮定;但旗子完了,早都成習慣成本能的「倚仗」變成了灰,宗慶沒辦法不彷徨。

所幸大帥身邊軍馬足夠精銳,無需吩咐立刻出手狙殺強敵。可是法術才出手,敵人就不見了,眼前只有大霧,身前只剩三尺!

旋即耳中矮人怪叫與同伴慘嚎同時響起,蘇景與三屍入霧,若無人能破掉大霧,那他們就只有一個下場了……大帥副將、親兵與精修之士個個彪悍,亂則已,卻絕不肯逃,提氣行元護衛自己同時還在四下亂鑽低低呼喝,盼著能衝到大帥身邊護著他一起逃。

亂跑亂找了盞茶功夫眾人一無所獲,忽然霧氣中糖人聲音傳來:「你有孩兒么?」

大帥聲音嘶啞狠毒:「妖孽,要殺便殺,你記好,今日宗慶死於你手無妨,來日我兒必定手刃於你,以祭我在天之靈!」

「哦,有兒子就好,那筆賬目不能落空了。」糖人聲音落,宗慶慘叫半聲、命喪黃泉。

國師就快到了,可惜宗慶沒等到。

大帥已死,霧中馭人再不敢流連,就此轟散向著四面八方逃竄,不知是不是阿骨王袍行法摧心之故,霧內中軍馭人人人都莫名想起糖人之前說過的話:這樣的兒孫不要也罷!

初聞此言時又有誰能想到,憑他小小一座城,憑他少得可憐的一點人馬,竟真的擊潰了大軍、斬殺了宗帥!再不敢置信也不存意義了,馭人此刻只嫌自己身法不夠快,東南西北各個方向,認準一條直路奮力急沖,霧氣迷人卻不攔人,這麼多人一起逃活命機會很大……突然間,霧中馭人慘叫聲大作。劍魂屠晚,影子和尚。「隨身攜帶」兩個凶物破空而出,與蘇景、三屍一起四下狙殺中軍……

時間不長,不足一刻,大霧徹底靜寂了,旋即霧氣收斂。中軍人數太多,一時半會殺不光,挑著些甲胄漂亮的、修持精深的將軍與大修斬殺也就是了。和尚與神劍在大霧收斂前就已歸身,坑人的本錢現在還不能讓外人看見。

蘇景還抓了個俘虜,宗慶胞弟宗旺,將其修為打散後裝進了赤目的棺材,赤目老大的不樂意。

元帥死、軍中大將與精深修家陪葬,軍旗焚毀、大軍邪術告破,一戰至此再無懸念,蘇景「真影歸一」收斂法術,和不聽、小相柳等人回城去了。

主人收手,阿骨王麾下那些屍煞鬼兵也都隨主人一起收陣,唯獨惡人磨,殺翻了性子不願停手,蘇景由得他們,傳令道:「八十里吧。」

隨便打殺,但不可遠去八十里範圍外。驚天動地的歡呼,惡人磨臉上的笑容太真實也太真摯,由心而發,由此顯得很是天真爛漫。

血肉盛宴、生死狂歡。

天真爛漫惡人磨。

……

馭人京師,東北三百里處,錦繡平原中一座紫褐色巨峰獨立,山形如刀直指蒼穹!

山本無名,卻牽扯著一場狠烈殺伐:這山就是浮玉大陣的陣眼。是以馭人皇廷內寥寥有限幾個知情人把這山喚作浮玉山。

浮玉王就在浮玉山,山頂處,盤膝端坐,雙目微閉。

要動用浮玉大陣,非得浮玉王親自入陣不可,他是陣眼中的陣眼,但成陣無需他施法或者主動做什麼,只消坐在山尖尖上就行了:開陣秘鑰早已被先皇施法,注入其血脈,當大陣行轉時浮玉王的身體自然會勾連起陣意,由此發動無窮殺力。

浮玉王端坐,三個瘦骨嶙峋的殺獼老者結品字勢、匡護於王駕身周,突然間,一個老者目中精光暴現,低聲呵斥:「何人如此大膽……」

話未說完,空氣中有傳來一個低低聲音:「放肆!天子駕到,還不噤聲!」隨叱喝,空氣中一陣漣漪震顫,馭人皇帝與一個內臣打扮的殺獼胖子顯身高峰絕嶺。

浮玉王面露驚詫,不知為何皇帝竟會親自趕來督陣。王爺帶著三個老者趕忙起身,皇帝擺了擺手免去他們的禮數,問浮玉王:「大陣何時能好?」

「快了,但能有多快說不好,不過最遲遲不過六個時辰。皇兄明鑒,這大陣封印太久不曾動用,只才四天光景實在有些太倉促,再就是如今主持大小陣位的同族比不得當年……」

皇帝沒耐心聽下去,擺了擺手打斷道:「儘快吧……剛剛宮中命殿里,宗慶的魂玉破碎了。」和中土天宗為門下弟子設下魂燈一個道理,馭人的魂玉崩碎,便說明此人已死。

浮玉王大吃一驚!聲音不自禁顫抖起來,倒不是多害怕,而是驚訝到不能自已:「會不會弄錯了……」半句之後他自己也覺問話無稽,玉碎人亡絕不會出錯的,馬上變過了問題:「是怎麼回事?」

皇帝搖了搖頭:「戰報我還沒接到,具體情形我也不曉得,已然派人去追查了。」

見皇帝面籠寒霜,浮玉王知道不該再問什麼了,可心裡還有一問忍耐不下,咬了咬牙又大著膽子道:「那國師……」

「國師大概還得半個時辰才能碰上糖人,我已然傳了急訊通知他此事,其實不告知也無妨的,他前行路上定能遇到宗慶手下兵卒,對戰況他比我們了解得清楚,打或者不打都由他自己做主好了。」

浮玉王尋思了下國師的性情和他帶去的底子,覺得國師不會退避,當會趁一場大戰剛歇、糖人整備未穩時打上去。

皇帝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再度加重語氣重複道:「大陣,儘快再儘快!」

言罷皇帝與內臣兩人身形氤氳飄散,轉眼消失不見。他們回宮去了,死了一個軍中大帥,後面有的一番忙碌,得提前做準備。

……

半個時辰一晃而過,八十里內殺無可殺,惡人磨總算捨得回營了,霖鈴城並未立刻開拔,倒不是需要太多整備,而是小賊和湖底深淵的林子正「聊」到了關鍵處,大夥得等會她。

蘇景也不急著啟程,這一趟是興師問罪迎難而上,又不是逃命,走快一會走慢一會都無所謂。

等人無聊,就在蘇景和同伴們說笑夠了,準備審一審宗旺的時候,東南方向、天角盡頭,一道赤紅雲駕顯現,雲極巨,幾乎遮蔽了小半蒼穹,向著霖鈴城催壓過來!

又有人來了。

蘇景和身邊同伴對望一眼,都笑了笑,來就來吧,遲早的事情。

咚、咚、咚,一聲聲沉悶鼓聲自雲駕中傳來,而這雲駕與其說是飛,倒更像是「跳」:悶鼓響一聲,赤紅雲便猛鋪千里,隨即停頓、等到下一聲鼓響,紅雲再度向前展闊千里……便如此,一個又一個千里接連,重重濃雲一直壓到霖鈴城前。

雲駕停止鼓聲卻不消減,猛然隆隆悶擊不休,久久不息。

天上鼓聲不見停頓之意,雲中來人也沒有露面跡象,於霖鈴城糖人眼前擺足了架子,夏離山還沒說什麼小相柳先不耐煩了,袍袖擺動中一尊巨鼓坐落身前:金邊金框燦燦輝煌,紋篆的花紋卻是怨魂受難、惡鬼血宴等等煉獄景色,富貴中透出殘忍嗜血氣意,看上去讓人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再看鼓皮,委實詭怪,淺淡白色薄如蟬翼,這還能用力敲么?怕是用手指輕輕一點就會破掉吧。

鼓棒上斜插鼓槌……六棱降魔杵!鐫刻阿修羅不生不死咒,鑲大永明石花骨鎚頭,奪天之精緻機巧一對鼓槌。

毗摩質多羅九寶之一,丁滅寒蟬神鼓。這鼓隨主人心意變化如意,若主人為三寸靈兒,它不會比粒紐扣更大;若主人為巨靈天尊,鼓蓋一方汪洋又何妨。

相柳也亮了鼓,自己卻懶得敲,左右看看:「誰來?」

冷冰冰一人應聲:「本座試一試。」隨說話一人邁步走出,身無三尺高面無四兩肉,瘦到皮包骨大天尊雷動來到丁滅寒蟬鼓前。

眼見大哥「出陣」另兩個矮子一定捧場,拈花拍掌喝彩:「雷動擂鼓,鼓如雷動,真正好彩頭!」赤目回頭招呼同伴:「來來來,且看我家兄長一鼓驚天地、兩鼓動乾坤,三聲鼓落驚煞逍遙金仙!」

雷動伸手抄起了六棱大明槌掂了掂分量,微微一笑:「我不太會打鼓,不過我曉得另一套自上古時傳下的竹板神仙調兒,用這鼓打出來應該也差不多。」言罷提足盪起長袍下擺,就勢掖入腰畔,跟著雙足不八不丁沉腰扎馬穩、雙手高舉大明槌,閉目、聚神片刻後猛提息,昂首一聲大喝:「四方富貴!」

聲落鼓槌落,身形縱躍起伏如疾風涌浪,兩臂揮舞如風火雙輪,霎時間鼓聲轟動,真就如拈花所說:雷動擂鼓,鼓如雷動。

鼓為上上靈器,轟動之際真有驚仙氣勢!

毗摩質多羅,唯我獨尊之神,丁滅寒蟬鼓,唯我響亮之聲!「寒蟬」兩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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