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七百二十一章 怕傷離別

問道問劍之鐘,向離山挑戰之鐘。上次這口鐘響起,還是天魔宗弟子蚩秀來離山揚威……

樊翹皺了皺眉頭,正好他要出門,就勢去看看狀況。比翼雙鴉一下子來了精神,這等好聊的話題,非得大大的以論一番不可。

烏鴉們入歸蘇景門下的時間,僅次於六兩、黑風煞,比著樊翹可早得多,個個師兄師姐,樊翹實在不好意思約束他們,硬著頭皮在嗚哩哇啦的聒雜訊中前行,心中隱隱琢磨到了一重真相:會不會是師尊嫌它們太吵,才派我帶它們出山辦差?

喧嘩聲中,樊翹與比翼雙鴉趕到山門。

值守山門的弟子正彷徨。

以往離山山門處會有內門弟子輪流常駐,真要有什麼事端也能從容應付,可現在大家療傷為重,派駐山門的一般是普通外門弟子再帶上幾個記名弟子。既然能被賦予值守,自然是在共水大陣中傷得不重;那陣越強則擔負壓力越大,傷得越輕就說明修為越淺薄……看守山門的,幾個無甚見識無甚本領的小修郎。

見樊翹出山應策,幾位離山弟子面露喜色,急忙上前敬禮。樊翹揮手止住晚輩行禮,舉目掃過來離山問劍之人:人數著實不少,足有百多個,看上去大都是年輕人。為首的那個稍大些,看上去三十不到的樣子,背背短叉、膚色黑紅面生水銹,當是常年泡在海中之人。

見離山中有人迎來,水銹漢子並不出聲,看一眼樊翹、看一眼烏鴉,目光一轉又向山門深處望去。

來離山論道論劍,縱是挑戰,也還是要掛起個「切磋」的招牌,畢竟不是敵人,大家都得留些臉面才對。而敲鐘、報名、入山、問劍,規矩一向如此,對方不說話要等離山人來問,顯得無禮了些。

光明頂真傳目光平靜,掃過一眾來人,心裡有數,皆為一個門戶下的修家。開口:「離山光明頂、蘇景門下弟子樊翹有禮,哪一宗同道指教離山。」光明頂已碎,但陽火一脈傳人仍自稱光明頂弟子。

為首水銹漢子仍不開口,身後年輕弟子代為回答:「西海釣鰲嶼,囚龍潭囚龍法宗門下。偶爾也煉劍,久聞劍出離山之名。今日得閑,登山問劍。」

光明頂是什麼地方,樊翹又是什麼身份,追隨蘇景後他與掌門、長老以兄弟相論,放於修行道上真正是高高在上的輩分了,何況他還報上了蘇景之名,卻只值得對方掌門駕前弟子開口相應。樊翹或不計較,烏鴉衛可沒那麼好相與。

「得閑?」烏上一嘎一聲笑。

「啞子?」烏下一望向水銹漢子,也在笑:「不會說話,總能喊兩句『阿巴阿巴』來聽聽吧。」

烏鴉衛開口沒好話,登時惹惱了水銹高人身後門徒,怒聲叱喝:「哪裡來的狂妄妖孽……」

話才說到一半,樊翹原本低垂的眼皮忽然撩起,目光如電瞪向對方。

山門前風和日麗,但自水銹掌門以下,百多「囚龍劍宗」傳人剎那隻覺身周烈焰如熾、眼前強光殺目!修家法器暗藏靈犀,主人心慌時寶物自然躍出護主,一時間叉鈴急鳴法器呼嘯,諸般寶物縱出。

催咒動訣,囚龍門下人人動法,但他們的心意才一勾連到自己的寶物,便是不約而同的一聲慘叫——道理上講,修家馭寶與凡人舞刀沒什麼不同,不過凡人用手抓,修家靠心念。

凡人的刀著了火、變成了紅烙鐵,一把抓上去會慘叫;修家的法器被熾烈火意入侵,心思一勾立刻燒心燙肺,照樣慘嚎!

下一刻亂糟糟的法器摔落,百多囚龍弟子捂心抱胸摔倒一片,疼則疼到了極點,但未受重創。總算離山弟子心存仁厚,教訓一下就是了。

相比蘇景,樊翹算不得什麼;可相比這群根本不入流卻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家,樊翹何異高高在上的仙佛!他的一道法念,足夠這些囚龍弟子修鍊畢生!

烏鴉們心高彩烈,有的笑罵「釣鰲?囚龍?我的個老天爺,好大氣派」,有的則綳著臉應答「咱們是光明頂來得妖孽」。

而這群烏鴉妖孽隨蘇景歷練闖蕩時候,什麼西海釣鰲嶼還是個野獸盤踞的無人島礁!

樊翹收勢,面上卻並無喜色,反倒是嘆了口氣,轉回頭對駐守山門的幾位弟子道:「莫倉皇,他們的本事遠遜你們。」說完對烏鴉們招招手,出山辦差去了。

見他神情有異,烏上十八拍他肩膀:「不過是些不開眼的小角色,隨手打發了便是,樊哥兒怎麼還皺眉頭?跟剛挨了打似的。」

樊翹搖搖頭:「釣鰲、囚龍,從未聽說過的名頭,當是大潮中立起的新門宗……不懂事的人會越來越多。挑戰不怕,攪擾煩人。」

新力添出時候,舊序打亂時候,今天這伙子眼界比著修為更淺薄的小修不算什麼,但這只是個開始吧。

山門前,不片刻,水銹漢子身中劇痛消失,爬起身目光驚疑不定,在晚輩面前猶自口硬,對山門值守的離山弟子冷笑:「突做偷襲,邪門妖法,今日算是領教了離山手段……」

話沒說完,大白天的蒼穹上忽然幾顆天星閃爍,旋即巨力沉降,圍住水銹漢子身邊一次次狠擊,砸地面不傷人,但星力過後他置身的那三尺方圓地面,被砸沉了七尺。力道、深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剛好就是水銹漢子的身高,貼著地面望去就只剩下小小一截髮髻露出,說不出的滑稽。

星劍過後,赤目怒喝聲音傳來:「什麼人問劍離山,擾了仙家清靜!」

雷動緊接著開口:「星天劫數、玄天覆滅剛過十年,離山尚在休養中,這時候來論劍論道,道友你的臉皮修沒了么?」

兩句話里三大宗師齊顯身,拈花收了劍快步跑到坑前,蹲下來,壓低聲音:「道友快快走吧,那光明頂蘇景正趕來,他都好久不曾吃過炭烤人肉了,最近口滑得緊。」

坑中跳出來,水銹漢子哪還敢再多逗留。回頭對諸多弟子道:「我們走!」說著,伸手去招自己掉落的叉子法器,不料忽覺得心中一陣冰冷沖騰而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之後自己與法器就此被截斷。

水銹漢子又吃驚又心疼,本能抬頭,這才發現山門處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美麗到不可方物的年輕男子。漂亮男子冷冷開口:「自己不解劍不懂道,卻來離山論劍論道的,法器留下來吧。」

說著大袖一擺,百餘道劍氣呼嘯去,囚龍弟子散落在地的法器被盡數擊碎。再明白不過的意思:這種東西我離山不要,但你也休想再拿走。

塵霄生一直不喜歡「誰都能來離山敲鐘論劍」的規矩。今日由他主持門宗,離山有關敲鐘問劍的規矩須得小小的修改些了。

哪裡還有強撐、嘴硬的餘地,水銹漢子面色灰敗,帶著弟子匆匆下山。

拈花湊到師兄身邊,笑道:「這也就是在離山,若在齊鳳,他們能活?」

雷動天宗手摸下巴,撇嘴:「所以沒人敢去齊鳳問劍,都來離山敲鐘!」

塵霄生笑了笑:「是啊,我也覺得太厚道了不好。」言罷轉身回山去了。

師兄回山時,正逢蘇景趕來,塵霄生笑道:「師弟來晚了,剛打發了,樊翹一個法勢橫掃一片。」

拈花出主意:「無妨,你若有心,我帶你追上去再打他們一頓!」

蘇景才不會去去追,直接邁步來到「問鍾」前,無聲咒催運片刻,抬手將一道篆法加持於鍾內,矮子們從一旁看得好奇:「什麼法術?」

蘇景不急著回答,又催動火法煉製了十餘道符篆,遞給駐守山門的普通弟子:「值守時佩戴,輪值時候,記得將護符傳下去。」

待幾位弟子點頭、將符篆帶好,蘇景揮手敲了下問鍾,刺耳鐘聲內猛又添出一道高亢啼鳴、直衝雲霄!

啼鳴巨響,只得聞於方圓三百丈內,若在三百丈外,再聽不到絲毫聲息。

小小一道「喝棒」法術,若修為淺薄者聞之,當場便會兩眼一翻,先昏睡個三天三夜再說。蘇景加持下的這道法術,意思再明白不過:別什麼人都來敲鐘,連這鐘聲都擋不下,睡醒了就趕緊回家去!

加持法術於鍾,蘇景拍了拍雙手,問師兄:「會不會顯得小氣了?」

剛連人家小修士的法器都砸爛了的塵霄生應道:「反正不大氣。回頭你記得再尋幾塊平整石板擺放路旁,離山門口總亂七八糟躺著些閑雜人等,不太像樣。」

相顧大笑,師兄弟返回門宗去了。

一晃又是六個月過去,樊翹巡遊人間,以無雙城的收徒標準尋得三十四名娃娃,請烏鴉衛帶上他們去往無雙城,樊翹自己趕回離山向蘇景復命,進入山門時微微吃了一驚:

山門左側,石板鋪坪,上面躺著好幾十人,正沉沉昏睡……

短短半年,這已經是第四批上離山敲響問鐘的修家了,無例外,都是得大潮之惠,新晉的散修、小宗。

大潮來得好,但是對這些修家來說時機卻不算太好:天門大宗、前輩名宿都在療傷之中,這是給了他們嶄露頭角的機會?錯了錯了,修行不是考武舉、不是打擂台,何必出頭何來爭勝?!

新晉修家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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