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乾坤無量 第六百六十九章 很有趣,試試看

三大分身於頃刻覆滅,本尊立遭重創。隱沒青鸞散去,塵霄生佇立半空,一抹血痕自唇角蔓延,划過下頜,三兩滴血接踵而落,自天空摔去,落到地面迸濺粉碎。

塵霄生緩緩吸一口氣,舉目望向田上。

田上面上的笑容彷彿永遠不會退卻,他慈祥、他和藹:「你若願意,便不用死,領受玄天法度一道,從此做得玄天下、滄海天尊,可好?」

塵霄生笑了,唇邊血跡不曾抹去,讓美貌男子的笑容更添妖冶:「我宮中缺一內廷管事,你這副總是笑眯眯的模樣倒也合適。如何?需得自宮。」

「玄天換蒼天,氣數已定,你又何必頑固不化。保這蒼天何用……對了,連你師弟蘇景都說,天無道。」說到此田上笑出了聲音來:「哈哈,蘇景這天道領悟得可算得極致了,天無道……天無道……天本就無道!無道之天,留他作甚……」

「放你娘狗屁。」

另個方向惡語傳來,直接將田上之言打斷,離山前蘇景起身,昂首望向田上,他已破悟、徹底醒來!

西方,劫雲仍在蓄勢尚未發動。

三屍也顧不得再胡鬧,腳踏童棺緩緩飛天,不與本尊匯合,而是兜起一個大圈子,自側身方向遙遙盯住田上,與空中塵霄生、地面蘇景隱成鐵叉之勢。

遭斥罵,田上全不生氣,遙遙對蘇景笑道:「怎麼,『天無道』不是你領悟的天道么?又變成了狗屁了……不是狗屁啊,天真的無道。蘇景,瀋河、離山弟子、天下人,哪個能答我一問:這天……」田上真的在笑,可他的聲音里又哪還有絲毫笑意,如寒冬狂風吹破窗欞般凄厲,傳遍天下:「就是爾等頭頂這重天,何曾與爾等講過道理!無理之天,不是天無道是什麼。我本無道人,許得天無道便許得我無道,許得無道蒼天高高在上,便許得我無道玄天主掌乾坤!什麼青天蒼天,今朝撕下、換我玄天!」

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毫無徵兆里一下子就把深深怨毒潑向天空。

田上說話時,蘇景全無反應,他彎腰、坐倒……換鞋。

除掉了腳上的舊靴子,自錦繡囊中拿出了一雙半新不舊的鞋子。不聽做給他的,平時都不太捨得穿,只有真正打大架的時候才會穿,打完以後又會趕快換下來。

稍顯做作,但並非做作。

蘇景的境界不算高遠,但他的經歷著實豐富,南荒西海幽冥世界曾遇強敵無數,但從未有過今時此刻、面對田上時的……發緊。

無以言喻的,從身到心都在發緊,他找不到讓自己真正放鬆下來的法子,除了自己心底那份對小妖女喜愛。還真是喜歡她啊,沒道理可講了。

試靴是為釋情,釋放情意是為放鬆、為拚死一戰!身死道消天大事,但為離山值得了……舊年時,刑堂中。審斷犯錯弟子鍾檸西後賀余師兄給蘇景見過一次「值得」。就為了那份「值得」,若能以性命挽回離山也是值得了。

待田上那番話說完時蘇景也換好了鞋。跺跺腳、稍作活動,半新的鞋子正是穿著最舒服的時候。蘇景回頭對不聽笑了下,再轉目望向田上時笑容散去,面若古潭目光平靜:「換蒼天?你也配。恁多廢話!」

說話間,一蓬陽火自蘇景身周綻放開來,火光熾烈,徹底遮蔽了蘇景的身形。

三丈火,不見蘇景。

眨眼後烈火崩散開來,化作陽鴉整百隻,振翅如電激射田上,蘇景也重新顯現身形拔足而去,急沖強敵。

同個時候雷動天尊招呼一聲,童棺再動,自側面方面配合本尊一起向著魔頭攻去。

陽鴉快、蘇景慢、三屍更慢。

百頭陽鴉看似陣勢散亂時則錯落有致,暗合火陣玄虛,片刻衝進田上身前十丈,所有陽鴉同時展翅,身周烈焰暴漲、堪堪發難!便是此刻,田上腳下突然震起一道淬烈光華,無端端的蘇景就那麼從地面中跳了出來。

搶身於陽鴉動擊前、蘇景殺劫掀起,金風化萬箭陽火結駭浪,劍獄劍羽北冥刀螂撲殺……兩個蘇景,一個還在陽鴉身後衝鋒,跑得正急;另個已從田上腳下暴起,所有手段盡出。

破無量,第一次天劫中途結束,蘇景的境界不上不下,但金烏正法第八境的本命神通卻已來了:陰陽烏。

陽間、陰世都有太陽,同一枚太陽。只是在人間驕陽東起西落劃分晝夜分明;幽冥中驕陽卻不可見,它在、但無蹤,照耀著陰間永遠綠幽幽的天……驕陽有這陰陽、隱現兩變,陰陽烏法術就是從這兩變而來。

蘇景可分「影身」一道,「隱殺」一重,此刻蘇景影身奔跑、真身隱殺。

障眼、詭殺之法。田上哎呀一聲,猝不及防蘇景自腳下殺出,一時間手忙腳亂……和他對付塵霄生時一樣的手忙腳亂。可就是他這彷彿隨時都會摔倒的搖擺身形,輕輕鬆鬆地穿透了蘇景編結的劍網;似是全無章法的雙臂亂舞中,輕輕鬆鬆地撕碎金風打滅陽火,左手五指如鉤摳向蘇景額頭。

幾乎是摳中瞬間,魔頭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指尖碰到蘇景頭皮,蘇景忽又消失不見:真身詭殺未果,當機立斷撤銷法術,陰陽烏散去,真、影歸一,影身化歸真身仍在陽鴉後急沖中。

「隱殺蘇景」退去,田上掌下卻並非空空如也……多出了三把劍,執劍者,三個身高勉強三尺的小矮子,三屍並劍殷天子!

三屍比著「影身」蘇景還要更慢,如何能及時趕到?

「真身」隱殺之時,三屍自刎一刻。那邊廂三具屍體落地,這邊廂,蘇景退走剎那三屍現身於其身後,合劍誅妖。

田上面上神情驚詫,可他的目光在笑,障眼、狙殺、配合,一波撤時一波起的攻伐手段。手段確是不錯,但還差得遠,正向劍鋒抓下的手掌微微一晃,手碎了。

尚未觸及劍鋒,田上的手就碎了,化一層灰色疾風,任長劍穿透無礙。灰風落下才一觸碰三屍頭頂,三屍便齊齊慘叫一聲,身體崩碎慘死當堂。同個時候田上右手抬起轟蒼蠅似的一揮,三屍死前喚起的天星入世當頭猛轟被他驅散於無形。

蘇景隱殺、三屍奇襲。只發生於「九丈」之間:百頭陽鴉靠近田上身前十丈起、還差一丈擊中田上時消。

蘇景與三屍撤走、陽鴉至!可陽鴉又算得什麼,田上都無需抬手,開口兩字輕呼:「定了。」

言出法隨,陽鴉定身。只差一丈卻再無攻勢、再無稍動,個個呆若木雞……九十九隻呆若木雞,另一隻則消失不見了。

陽鴉蛻變自護身赤炎,這法術練到巔頂也只能化形九十九隻,隨修為精進陽鴉的威力不同罷了。因九九為極、至尊數,就算蘇景飛仙了也沒辦法讓這法術再多變出一隻鴉……百頭陽鴉起飛,只因其中一隻不是法術,而是寶貝、是元神、是他的半座小乾坤:小小金烏、瞬滅一劍!

田上強,一句箴言可以輕鬆定住陽鴉法術,可金烏乃神物,豈會聽從邪魔號令。

消失同時、現身同時!瞬滅一劍直擊於面。

瞬滅快。但還是不如田上應變快,剛剛擊殺三屍的左手重新凝形,急急揮起一把將只差毫釐便要戳破自己眼珠的小金烏攥住。

攥住時、惡力相加,小金烏受不住這等巨力,張口嘔血……金烏血亦為火,一口熊熊燃燒的金血吐向田上,旋即那火光又復暴漲,金烏萬巢之遁,蘇景自小金烏的「血火」中現身……心中養劍意五百年,蘇景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柄利劍!劍穿空,掌尖金輝綻放,刺邪魔面門!同個時候鱗葉飄零羽花綻放,劍羽隨風而起,圍繞蘇景皆化昊昊乾坤法域,求困邪魔片刻、中蘇景手上一劍。

田上依舊手忙腳亂,左手攥著金烏來不及回援,右手順理成章地揮轉回來,不見多快,卻穩穩迎上了蘇景的掌劍一劍……下一刻田上的手握住了蘇景手掌。

戾氣生,頓時攻破陽火元力,蘇景本尊受創,什麼花葉劍羽統統施展不來、落盡!

殺招盡告無效,蘇景已無還手之力……但袍子有,連串嘶嗥賁烈,七條黑蟒隨他心意暴起!兩人在「握手」,又能相隔多遠,黑蟒衝出時便已擊于田上之身。

擊中了?

陷落了!

田上的白袍遽然「流轉」開來,平平淡淡的一件袍子,卻似藏了一座灰色大海,袍未動但肉眼可見其上巨漩翻卷灰浪涌動,七頭巨大黑蟒自蘇景鬼袍去、擊中田上同時也落入田上白袍內,變成七道蚯蚓似的黑色「花紋」,在無盡濁浪中奮力掙扎卻不得出。

從換好鞋子沖向田上到此刻連一個呼吸功夫都不到,兔起鶻落,幾次襲殺都在田上咫尺身畔。

兇險搏殺、奪命奇襲,不可謂不精彩……可即便少年人機變百出,奈何兩人修為相差雲泥。

白袍老人微笑慈祥,左手中的小金烏哀鳴聲如遊絲,就要隕喪了;右手下的蘇景篩糠顫抖,邪魔戾氣攻入經絡風火修元寸寸潰敗,全無抵擋之力。

此時邪魔的白袍又有法度行轉,灰黑濁浪間先是淡金色光芒閃了一下,旋即凄厲劍光乍起!

明明是他自己的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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