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神的啟示

奧圖爾將軍一直呆在自己的房裡。在輸入密碼失敗一個小時以後,海爾曼敲門進來。裝模作樣地與奧圖爾應付了幾句話以後,海軍上將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題。

「你還打不打算引爆炸彈?」

奧圖爾搖了搖頭:「早晨時,我曾打算那樣做,歐特,但是……」他覺得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海爾曼站了起來,說:「我已經給山中宏下令,讓他把兩枚炸彈運到拉瑪的通道里,晚餐前就可安裝完畢。要是你改變主意的話,那時還來得及。另外3枚也將在天黑之前作好準備。」他注視著奧圖爾,過了一會兒又說,「我希望你儘快恢複正常,邁克爾。總部已經對我們這裡的情況很不耐煩了。」

兩個小時以後,弗朗西絲帶著她的攝像機來了。從她的口氣里,奧圖爾聽出來,同事們都認為他不是故意的,而是過於緊張。他覺得勿須解釋。

「我已經讓大家不要把電話接進來,免得打擾你。」弗朗西絲一邊同情地對他說著,一邊打量著房間的布置。她的腦海里已經出現了即將攝製的電視專題節目的畫面。「那些電話就像發瘋了一樣不斷地響,特別是早晨我把節目傳過去以後,更是不得了。」

她走到了他的書桌前,觀察著那上面擺放的物品。「這是聖徒米迦勒嗎?」她拿起那尊小雕像問道。

奧圖爾很勉強地笑了笑,說:「是的,我猜你從十字架的圖案上已經認出他了。」

「你說得不錯。」弗朗西絲回答道,「很正確……你瞧,邁克爾,你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我希望這個電視採訪能儘可能地把你拍得好一些。我不僅要表現出你的溫良仁慈的個性,你明白,我還要讓下面那些獸性大發的人聽聽你的想法和故事……」

「由於我不露面,他們已經在大叫大嚷了吧?」奧圖爾問道。

「哦,是的。」她回答道,「情況還會變得更糟糕。你越晚引爆核炸彈,罵你的人會越多。」

「那是何苦呢?」奧圖爾苦笑道,「我又沒有犯下什麼罪行,只不過是推遲引爆那些破壞力驚人的炸彈而已……」

「他們才不管這些呢!」弗朗西絲回駁道,「在他們看來,你沒有盡你的職責,沒有去保護地球上的人民不受侵擾。他們被嚇壞了,不理解那些不著邊際的空話。他們已經被告知,拉瑪將被摧毀,而現在,你卻拒絕結束他們的惡夢。」

「惡夢。」奧圖爾咕噥著說,「鮑斯威爾也是這麼說的……」

「你說鮑斯威爾怎麼啦?」弗朗西絲問道。

「哦,沒什麼。」他說,避開了她探究的目光,「還有什麼?」奧圖爾有點焦燥起來。

「就像我所說的那樣,我想讓你看上去好一點。把頭髮梳一梳,換一件整齊的制服。我得給你化點淡妝,別讓人看起來像是破了產似的。」

她走到書桌前,說:「我們還要把你的全家福和耶穌、聖徒米迦勒放在一起,拍一個特寫鏡頭。你好好想想要說些什麼話。當然,我肯定要問你今天早晨為什麼沒有激活炸彈。」

弗朗西絲走了過來,將手放在奧圖爾的肩上,說:「在我開頭的介紹里,我會說那是由於疲勞和緊張過度。我不想教你怎麼講,但承認是身體有些虛弱,也許會好些,特別在你的國家裡更是如此。」

在弗朗西絲準備拍攝時,奧圖爾將軍覺得心裡有些不安。他問道:「我非拍不可嗎?」在女記者布置他的房間時,他就變得越來越不舒服。

「要是你還想讓人知道你並不是一個膽小鬼的話,我看你還是拍的好。」她態度生硬地回答道。

吃飯前,伽洛斯來看他。他說:「你同弗朗西絲拍的電視節目很不錯。」顯然他在撒謊,「至少你提出了一些有關道德的問題,值得我們思考。」

「我也不耐煩提出那些哲學的空談。」奧圖爾煩惱地說道,「我應該聽從弗朗西絲的勸告,把一切都歸因於身體過度疲勞。」

「我說,邁克爾,」伽洛斯說,「已經發生的事,就讓它過去得了。我到這裡來不是為了談今天那些事,我是來看看你需不需我幫點什麼忙。」

「不需要,伽洛斯,但我非常感謝你的關心。」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伽洛斯站起來,慢慢地朝門口走去。「現在你準備怎麼辦?」他平靜地問。

「但願我知道。」奧圖爾回答道,「看來我沒法想出一個計畫。」

拉瑪和牛頓號飛船的軍事艙繼續結合在一起朝地球疾速地衝過去。每過去一個拉瑪日,威脅就更加迫近。如果這個巨大的高速運動著的圓柱體不改變軌道的話,將會發生災難性的撞擊。據初步估計,撞擊點將在印度南部的泰米爾納德邦境內,離馬杜賴城不遠。物理學家們每天晚上都在電視網的新聞節目里預測可能發生的情況。每天晚餐時,所有人都在驚恐地談論著、推測著。恐懼像潮水一樣在全球泛濫。

邁克爾·奧圖爾成了全世界新聞媒介攻擊的對象。弗朗西絲是對的,美國將軍成了人們發泄憤怒的焦點。甚至有人提議,因為他拒絕執行命令,軍事法庭就在牛頓號上審判他。他一生的成就和無私品質都被人忘記了。他妻子也被迫離開了波士頓的家,到緬因州一個朋友那裡去避難。

將軍也為自己的優柔寡斷而煩悶苦惱。他知道,不引爆核彈這件事,正在給他的家庭和事業造成難以挽回的破壞。但每次當他相信自己已經準備好執行命令時,總有一個很響亮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不!」

在科學艙離開拉瑪返回地球前一天的電視採訪中,奧圖爾與弗朗西絲進行的一次對話使他產生了一線希望。當時,她提出了一些尖銳的問題,並問他在衝撞地球的軌道上,為什麼拉瑪目前還仍然沒有絲毫改變的跡象時,將軍忽然眼前一亮,振作起來。提醒她:如果要進入一個圍繞行星飛行的軌道的話,大氣層是最有效的剎車,那時動能會變成熱能在大氣里消散掉。但當弗朗西絲要他作詳細的說明,進一步探討拉瑪將怎樣來適應空氣動力學的要求時,奧圖爾卻沒有回答,只是心煩意亂地盯著她。

奧圖爾走出了房間,來到餐廳。這是布朗、薩巴蒂尼、塔布里、圖格耶娃離開拉瑪回地球以前的最後一次晚餐。將軍的出現破壞了晚餐的氣氛。艾琳娜對他表現出極端的不滿,用激烈的言辭斥責他,並且拒絕與他同桌進餐;大衛·布朗則故意喋喋不休地談論為捕獲的「大螃蟹」在德克薩斯建造的實驗室,根本不理睬他;只有弗朗西絲和伽洛斯還是友好的。所以,飯後奧圖爾將軍徑直回到了房間,沒有像往常那樣同大家道別。第二天早晨,科學艙離開後不到一個小時,奧圖爾找到了海爾曼,要同他好好談一談。

「那麼說,你最後還是改變主意了?」海爾曼興奮地說,「好哇!現在還不遲。還剩12天,如果抓緊點,能在倒數第9天時把它炸掉。」

「我在儘力,歐特,但現在還不行。」奧圖爾回答道,「我一直在非常仔細地考慮整個事情。現在我想做兩件事,一是同教皇談談;另外,我想自己進拉瑪去看看。」

奧圖爾的回答使海爾曼泄了氣,他罵道:「真該死。如果仍然這樣,我們也許……」

「你不會理解,歐特。」美國將軍一直盯著他的同事,「這樣最好,除非發生了出人意外的事,等我與教皇通話或是探查了拉瑪以後,我也許會立即輸入我的密碼。」

「你能肯定?」海爾曼問。

「我向你保證。」奧圖爾回答道。

在給教皇的電文中,奧圖爾將軍沒有流露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肯定會有人在監聽他的通訊。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腦子裡惟一的念頭是:在啟動核炸彈的時候,自己的良心一定應該是安寧清白的。

他耐心地等待著回電。教皇約翰·保羅五世終於出現在屏幕上,他還是坐在前次接見奧圖爾的,位於梵蒂岡的那間辦公室里,手中拿著一個電子記事簿。

「我一直在為你祈禱,我的孩子。」教皇用純正的英語說,「特別是在這最後一個星期里,在你心中充滿惶惑的時候。我無法告訴你應該怎麼去做,我知道的東西並不比你多。我們只能祈求上帝的智慧,希望他能給你明確的答覆。」

教皇的信很長,談了許多,鼓勵他作出自己的判斷。奧圖爾對自己說:「是的,不能指望有誰吹著小喇叭、敲著小軍鼓給你送來上帝的旨意。」

對拉瑪的一切,奧圖爾感到異常的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己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感情衝動。也許是因為拉瑪那巨大的構造,是任何人類的建造都無法與之相比的;也許還因為他一直幽禁在牛頓號的狹小空間里,一下子來到這廣闊的空間,更增強了他的感受。總之,當他獨自進入這宏大空闊的飛船里時,立即被它的巨大和壯觀的構造整個兒地征服了。

奧圖爾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那些使人敬畏的景色令他喉頭髮緊,熱淚盈眶。他第一次乘坐升降椅降落,來到中央平原上。拉瑪的大地遼闊寬廣,六根條狀的燈發出柔和而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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