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山腳下,救援隊的人護著師生們一個個地下山了。
這一次董學斌沒有第一個下來了,而是壓軸在了最後,確保在能見度不高的情況下沒有走丟孩子,下山的一路上,董學斌也左幫一下右幫一下,阻止了好幾次學生和老師險些滑倒掉下去的危險,不過就算這樣子小一百人的隊伍董學斌一個人也是照看不過來的,還是有幾個學生在下山的過程中摔倒了,最嚴重的兩個人一個腳面骨折一個小腿骨折,最後是被董學斌從山下帶上來的醫護人員和擔架小心翼翼地抬下山的,走得很慢,一路上的坎坷不一而足。
「下來了!」
「快,救護車上來!」
「記者同志都讓一讓!」
「先別採訪了!讓傷員先過來!」
「別忘了點人數!師生人數和救援隊的人數都清點一遍!千萬別丟下人!不然一會黑天了根本沒法找!」
一個……
十個……
五十個……
下面一片忙碌,亂成一團。
值得一說的是,張東方也是躺在擔架上被人抬下來的。
老張同志是真不行了,在半山腰就基本是強弩著力氣上的山,下山之初兒便險些摔倒,是被幾個幹部和救援隊的同志連忙扶住下去的,可路程剛過半還沒到,在董學斌都下了山送完發燒的學生後又上去和他們匯合時,張東方就已經幾乎兩腳離地地被人架著走呢,有點虛脫的感覺,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董學斌自然趕緊先讓跟他一起上來的醫護人員騰出一個擔架給了張東方,張東方剛開始還是嘴硬,死活不要,可能覺得傳出去不好聽,但後來見到大家都在一點點下山,他被這麼多人攙著卻還落在了最後,眼看都要跟不上隊伍了,還是聽了醫護人員的囑咐躺上了擔架,整個過程董學斌都看在眼裡,只覺得老張實在是太矯情了,而且也有點逞能,心說你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同志了,你不行就別上山了啊,你還非得逞能,真要是為了救人也就罷了,董學斌什麼也不說,可為了做一次秀您再把命給搭上,那值當嗎?
傷員一個個地送上了車。
這時候,市裡的救援隊和很多學生家長也開車陸續趕來了,因為路況不好,大家現在才到。
「圓圓!」
「媽媽!」
「哎呦喂!我的圓圓!」
「奇奇!你怎麼樣啊奇奇?」
「爸,我沒事,嗚嗚嗚……」
「媽媽!媽媽!我在這裡!你可來了!」
好多家長都著急著慌地上去認領孩子,最後也都和孩子抱頭痛哭在一起,真是嚇死他們了。
傷員送的差不多了,在旁邊拍了半天的記者們才一擁而上,幾乎是抓著身邊的一個人就採訪。
人都安全了,董學斌也就沒管他們,可是他不管,這些記者也沒人敢去採訪董學斌了,畢竟董學斌剛剛的態度實在不算友善,讓記者們也有點發憷,那可是一個肩膀就撞飛了一個比他高半頭的記者啊,所以就算有好幾個人真的是特別想採訪一下縣委書記,看了幾下後還是灰溜溜地走了,去採訪了別人。其實也不是董學斌對媒體工作者有意見,之前對他們態度不好完全是因為救援還沒有成功,董學斌覺得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上面,現在人都救下來了,也就無所謂了,該採訪還是得採訪的,他看了幾眼後,見沒人採訪自己,也樂得清閑,對這種事兒董學斌是無所謂的,就轉身朝著張東方那邊走了過去,發現張縣長已經死活從擔架上下來了。
董學斌臉一板,「張縣長,你幹什麼?」
「我沒事,還能堅持。」張東方強撐著道。
董學斌無語,可不聽他這一套,直接對旁邊幾個也同樣無奈的醫護人員道:「把張縣長送上車!去醫院!」
張東方道:「不用,我……」
「你聽我的老張!」董學斌也搭了把手,生生把張東方給弄上了車,這老傢伙真夠添亂的,學生們還照顧不過來呢,你這帶著病的我們還得照顧你啊?最後他下了車,一關車門,張東方就被急救車拉走了。
鈴鈴鈴。
手機響了。
董學斌一看號碼,竟然是市委書記錢立濤的手機號,之前錢書記給他打電話以後董學斌就把這個電話存下來了,於是舉著一把剛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傘,掏出手機甩了甩上面的水,立即一接。
「喂。」
「錢書記。」
「人都救下來了?」
「九十六個人,全部下山了。」
「……嗯,我知道了,青娥山的事情你們以後給我注意,我不希望今後在看到此類事情發生!」
嘟嘟嘟,說話這話電話就斷了。
董學斌聽得很不舒服,心說就算你是市委書記,也不能這麼不尊重人吧?哥們兒好歹也是個縣委書記,這次也按照你的指示及時把人救出來了,可你呢?兩次電話都是這樣,你丫什麼態度啊你?董學斌心中冷了冷,也不好跟市委書記發火,況且沒處發火啊,人家電話都掛了。
那邊,幾輛市裡救援隊的車子上也呼呼啦啦地下來了不少人。
為首的一個顯然是負責人,下來後就氣勢很足,大聲四顧道:「誰是焦鄰縣救援隊的負責人?」
離得較近的一人看看他們,「我是副隊,隊長不知道在哪裡,怎麼了?」
那市裡救援的負責人眉頭一蹙,「人都救下來了?差不差人?你們清點過人數沒有?」
那焦鄰縣救援的副隊長很不耐煩,心說你以為我們是業餘的啊,但畢竟人家是市裡的,還是道:「都清點過了,不少人。」
市救援負責人道:「核實過沒有?」
副隊長暗道你什麼意思啊,「核實了啊。」
那負責人似乎不放心焦鄰縣的人,就一轉身對手下人道:「再查一遍,詳細點核實,去醫院的也統計出來。」
副隊長不高興了,「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你覺得沒必要就沒必要?」負責人瞥瞥他,「這次救援任務是市委書記親自交代下來的,能馬虎嗎?」
旁邊有焦鄰縣救援的人生氣道:「我們馬虎什麼了?」
市救援的負責人道:「那就再查一遍,確保萬無一失,出了事情你們擔得了責任嗎?」說完,他還指揮手下人去接過了很多焦鄰縣救援人員的手,護著一些學生們轉移上了大巴車或者救援車,美名曰道:「你們焦鄰縣的同志也累了,參與了半天搜山,這邊現在交給我們吧。」
這不是搶功嗎?
沒有你們這麼乾的吧?
焦鄰縣救援隊的人都冒了火氣,救人的時候沒你們,我們費勁千辛萬苦把人救出來了你們倒是坐享其成了?到時候你們市裡媒體一報道,說什麼市救援隊和焦鄰縣救援隊一起參與救援?功勞一下就分走了一半?沒你們這樣的吧?要是平常的時候還好,給你們個面子就給了,可這一次他們救援隊真的是出了太多的力氣,冒著大雨,頂著嚴寒,為了保護學生,下山的時候也有五六個救援隊的同志受了傷,其中一個還是重傷,摔下了好幾米身上多處骨折,所以市救援隊的人這麼一弄,讓他們感覺十分不舒服。噢,要是人沒救下來或者其中有學生出了事,責任就是我們焦鄰縣的?人要是救下來了,功勞就是你們市裡的?憑什麼啊!
他們說話聲不小,周圍人好多都聽到了。
常林一蹙眉,孟寒梅和一些焦鄰縣的幹部也看了過去。
董學斌恰巧也是聽見對話的其中一個人,本來還想去大巴車上安撫一下學生們,這下一聽,頓時停住腳步折返了回來,朝著那個市救援的負責人就走了上去,張嘴就是很沖,「你誰啊你?」
那負責人見對方這麼年輕,登時一瞪眼,「你誰啊?」
見他對董書記這麼不敬,孟寒梅跟一旁發了飆,「你說是誰啊!這是我們焦鄰縣縣委書記!」
那負責人和市救援的十幾個人都是一愣,負責人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就沒言聲了,他級別可比對方差遠了。
記者們這時也關注了過來。
已經上車的好多老師學生和家長也被這邊吸引了視線。
董學斌才不管這個那個,看著那市裡的這些人就罵上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手錶,「自己看看錶幾點了!還他媽跟我們這兒指揮上了?你他媽誰啊?這裡輪得到你們說話嗎?啊?命令是我下的!救援是我指揮的!從頭到尾參與救援的也是我們的救援隊!你們屁的忙也沒幫上!還他媽跟我這兒發號施令上了?還他媽質疑上我們的救援工作了?早給我幹什麼去了?啊?來晚了就給我有一點來晚了的自覺!跟旁邊他媽給我看著!跟我廢什麼話!你們有跟我們救援隊廢話的資格嗎?」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麻痹!市委書記哥們兒罵不了!罵你們丫幾個市裡的公務員還算事兒?你們丫這是往哥們兒槍口上撞啊!不知道我正憋著一肚子火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