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十二點。
縣委大院。
董學斌頂著火熱的陽光走進食堂，今兒吃包子，食堂裡面也熱，蒸鍋呼哧呼哧地揚著熱氣，跟幾個熟人和同事點頭打了幾聲招呼，董學斌打了飯就往背陰的窗戶邊上走，那裡涼快。
「董縣長。」
「呃，您坐。」
「我們換張桌。」
坐在那桌的都是幾個科員，趕緊端著飯起身。
董學斌卻立刻壓壓手，坐了一個空位上，「沒人的話我就坐了？一塊吃吧，沒打擾你們說話就行。」
「沒有沒有。」
「那就好。」
「您太客氣了董縣長。」
「嗯？包子味道不錯啊。」
「是啊，咱們食堂包子是一絕。」
董學斌一邊吃一邊跟他們隨便聊了幾句。
小風一吹，挺涼爽，嗯，明天應該再穿少點了。
飯後，董學斌沒有回自己辦公室，想著過幾天就要召開的市招商會，他便給姚翠打了一個電話。
「小姚，吃飯了嗎？」
「沒有呢，正忙點事，馬上去吃。」
「吃飯要緊，工作什麼時候都能辦。」
「呵呵，行，聽我們董大縣長的。」
「對了，你幫我聯繫一下招商局那邊，我一會兒過去看看。」
「午休時候去？是視察嗎？成，那我通知他們。」
掛了電話，董學斌不緊不慢地走向路虎，一遲疑，又是停住腳步轉身了，直接步行出了大院，走過去吧，正好兒鍛煉鍛煉身體，也不遠。忙了這麼久都沒得著空兒，今天算起來還是董學斌上任後第一次去招商局，他也沒想搞什麼突然襲擊，所以才給秘書打電話通知他們一聲，董學斌在湞水縣已經站穩了腳跟，用工作能力證明了自己，也有了一定威信，於是也沒必要用突然襲擊搞什麼威懾了。
一點不到。
一棟辦公樓進入了視線。
看著馬路邊這個辦公小院兒門口的牌子，董學斌卻蹙眉了一下，他知道這裡是招商局的地址，也路過過幾次，但還從來沒認真進來過，這一下一瞅，外面掛著的不但有汾州市招商局的牌子，竟然還有兩個其他部門的牌子在，顯然，後面那三層高的小辦公樓是幾個單位摻雜辦公的。
這麼慘？
也太弱勢了吧？
怎麼連個獨立辦公地點都沒有？
董學斌在門口看了看，也沒有門衛，一個傳達室還是空的，他便慢步進了小院，剛一進去就在辦公樓門口看到了招商局局長鄭大友，旁邊還有兩個人，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姐，平常打扮，樣貌也不是很顯眼，另一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腦門上有一顆很大的痦子。
「董縣長。」
「董縣長。」
幾人都迎了上來。
董學斌笑著跟他們點點頭，「先介紹一下？」
鄭大友便指了指那個大姐，「這是成玉潔，咱們招商局的老同志了，在招商工作了起碼七八年，很有經驗，現在負責財務、辦公室、業務等等。」
成玉潔微笑道：「董縣長您好。」
董學斌和她握握手，「你好成主任。」
成玉潔連忙擺手，「我就是個科員，可不是主任。」
科員？科員能負責這麼多部門？辦公室和業務財務，哪一個拿出來都是個副科級的職務吧？
鄭大友咳嗽一聲，接著指指那小夥子，道：「這是陳雲松，小陳是新來不久的公務員，人很靈活，處事也很機敏，現在負責資料管理，嗯，業務方面小陳有時候也跑一下，有車的時候司機也是他，哦對，業務方面的聯絡人也是小陳暫時負責的，小夥子很能幹，吃苦耐勞。」
董學斌：「……」
陳雲松恭敬地雙手我過去，「董縣長。」
董學斌握了握他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鄭大友估計知道董學斌想得什麼，「董縣長，要不咱們上樓吧？這邊的情況我慢慢跟你彙報。」
「好，上樓吧。」董學斌抬步。
「您看著點台階。」後面的陳雲松趕緊提醒。
下一步，董學斌腳上就踩在了一塊虛掩的木板上，一晃蕩，差點摔著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辦公樓的水泥台階有一塊塌了，只墊上了一塊破木頭板子蓋著，板子就板子吧，還不是很平，晃晃蕩盪的。董學斌一瞅，心裡也對他們縣招商部門的工作環境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了。他以前在延台縣上任招商局局長的時候，工作環境也一般，但再一般，人家也有那麼兩三輛車，有那麼一棟獨立的辦公樓啊，底下部門更是五臟俱全，業務科就兩個，分得很清楚。
可湞水縣呢？
慘！太他媽慘了！
這還是縣政府直屬部門嗎？？
當上到二樓看到他們縣招商部門的辦公地點後，更是顛覆了董學斌想像的畫面，他覺得自己被姜姐給吭了。
就這資源？
就這環境？
能你媽拉來引資才怪！
要是換成我我也不投資你們！
二樓就是一間大辦公區，裡面有四五張辦公桌，後面只有一個辦公室掛著牌子，肯定是鄭大友的地方，其他呢……嗯，其他什麼都沒了，甚至除了前台有一個小姑娘坐在那裡，董學斌都沒在辦公區里看到人。
前台姑娘一瞅，立馬起身一臉拘謹。
鄭大友介紹道：「這是辦事員龔娜，負責接待和後勤，也是才來沒一年的，對了，出納也是小龔暫時代理的。」
「董縣長。」龔娜忙道。
董學斌點點頭，「你好。」
出納後勤加接待，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一個個都身兼數職啊。
唏噓了一下，董學斌側頭道：「老鄭，其他人呢？都吃飯去了？」
鄭大友苦笑一聲，「哪有什麼其他人，招商部門現在就我們四個。」
四個？
偌大的機構就四個人？？
董學斌登時道：「去你辦公室說吧。」
「好，這邊請。」鄭大友就和董學斌進了辦公區里唯一一個辦公室了，進去後他便給董學斌倒了杯水。
董學斌自然沒心思喝，問道：「我來的這些天一直有事情，後來還受了傷休假了不少天，也沒顧上了解一下情況，老鄭，怎麼咱們招商局就四個人？辦公室主任呢？連副局長也沒有？」
「以前有副局長。」鄭大友無奈道：「不過後來退了，為了節儉支出上面也沒有調人下來，辦公室主任，呃，這一直都沒有過，全是科員兼任具體工作的，至於科室就更沒了，就這麼多人，都是誰閑著誰干。」他也理解，道：「今年咱們縣財政還好了許多，以前的話工資拖個一兩個月都是很正常的，縣裡沒錢，發不下來啊，也是我們不爭氣，引資這塊也沒什麼成績。」
董學斌道：「那也太精簡了吧？」
鄭大友道：「唉，沒辦法，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董學斌看看他，「萬一有多個投資商來你們怎麼運作的開？出納兼接待？業務聯絡兼司機？還不亂套了。」
鄭大友解釋道：「縣裡去年財政緊缺，給各個部門都下了名額，我們也想招人的，但沒有這個條件啊，縣裡也不會批，而且這些年咱們縣招商工作也做得不好，這是我的責任，基本上一年也來不了五六個投資商，也不怕你笑話，就我們這四個人，基本都是一坐就做一天沒事幹的，董縣長，不是我們工作態度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人肯來咱們縣投資，我們挨著電話打，挨著個的求人託人，最後別說投資了，免費請人家過來參觀人家都嫌咱們縣地方遠風沙大，不願意來。」說起這個，鄭大友也是一肚子苦水，七嗤咔嚓地跟董學斌吐了一番。
董學斌凝了凝神，「這些年的招商業績拿給我看看吧。」
「行，我叫人拿來。」鄭大友立即出去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前台的辦事員龔娜抱著一沓子文件進來了，放在桌上，還好奇地看了眼這個全市最年輕的副處級領導。
鄭大友本來想拿起文件給董學斌簡述，但董學斌搖手說了聲不用了，自己拿起來讀了讀，這種報表類的東西一般行外人是看不懂的，就算能看懂也要花大量時間瀏覽，因為裡面很多都是廢話，也有一些做樣子的表面數據。然而董學斌卻翻了幾下就大概明白了，他做過招商局局長，知道重點在哪兒。
五分鐘後。
董學斌放下文件，半天都沒說話。
本來從姜縣長那裡了解到的情況，董學斌心裡早有了預期，知道他們招商工作很差，但，他沒想到這麼差！
「最近五年平均每年的招商任務才拉到了五百萬不到？」董學斌看著鄭大友道：「一年五百萬都沒有？」
鄭大友一沉吟，「嗯，去年算多的。」
當初在延台縣，董學斌手下業務科的人隨便簽一個投資就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