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窗戶外面的天兒陰了，烏雲層層。
賓館房間里的董學斌慢吞吞地起床洗漱，看看外頭，特意多穿了一件毛衣，是老媽前年親手給自己織的那件，暖和極了。
剛要下樓上班，鈴鈴鈴，手機響了響。
號碼是謝慧蘭的，「呵呵，我的小老公是不是還睡懶覺呢？」
董學斌苦笑道：「這都幾點了，我今兒還上班呢，睡什麼呀，都準備去單位了，你呢？怎麼起這麼早？」
「習慣了，起來看看書。」
「還在北京呢？怎麼調令還沒下來？」
「已經下來了，過幾天你謝姐就去報到了，你小子想你謝姐了沒有？」
「當然想了，你趕緊過來吧，等你房子下來我也搬過去，我現在住一招呢。」
「呵呵，想我了就好，你那邊工作情況怎麼樣？我打電話主要是想問這個的，說說。」
一聽這話，董學斌就微微搖頭，「別提了，每次都這樣，總有人看我太年輕太善良，幾次三番地往我頭上拉屎，公安局那時是，招商那時是，這回監察一室也一樣，一叫劉漢卿的副主任帶著頭兒地跟我較勁，你是沒看見他那囂張樣兒，得瑟得不得了，就說停車的事兒吧，他一副職愣是佔了兩個車位，不讓我跟紀委停車，說話也陰陽怪氣的，我合著還得看他的臉色？到底誰是領導啊？」
「他為什麼跟你叫板？」
「我搶了他的官兒唄，本來他要提一室正職的。」
「行了，大概情況我知道了，你等你謝姐過去了再說吧。」
「我還等著你？黃花菜都涼了，你別管了，我有辦法整治他。」
「怎麼著？這才剛結婚幾天你謝姐的話就不好使了？呵呵，這次你聽我的，先等一等，你才剛一到任就弄出太大動靜不好，懂我的意思嗎？」
「他都折騰到我頭上了，我要是不理他，他還以為我怕了他不成？」
「你謝姐的意思是讓你做事不要那麼衝動，想想後果三思而後行，好了，我知道你也不會聽我的，你自己看著辦吧，但你得保證盡量低調一點兒，當然了，如果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非到了火燒眉毛的當口，你該出手的時候也不用含糊，咱們兩口子還不至於怕了誰。」
「嗯嗯，你這話我愛聽，好，那我再琢磨琢磨吧。」
「呵呵，那就沒事兒了，掛線之前親你謝姐一口，好不好？」
董學斌咳嗽了一聲，對著手機吧唧了一下，「聽見了不？」
「聽見了。」
「你也親我一下。」
「呵呵，你謝姐還有事，先這樣吧。」
「嘿！你還沒親吶你！」
「上班兒去吧你，快遲到了。」
「你先親了再說，喂？喂？」
嘟嘟嘟，電話已經被謝慧蘭那邊給掛斷了。
董學斌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慧蘭啊，就會逗我玩！
不過自己妻子的話董學斌還是聽得進去的，有了謝慧蘭剛剛那麼一說，董學斌也冷靜了冷靜，想著劉漢卿那張嘴臉，他就準備再觀察看一看了，謝姐說的對，自己初來乍到太張揚不好。
上午，八點四十。
董學斌掛著市委通行證的保時捷慢悠悠地開進了市委大院。
剛一進去，旁邊就看到了兩個自己部門的科員，正推著自行車往裡走，一個是朱竹，一個是費凡。
「主任！」費凡先看到了董學斌。
朱竹也忙側頭看向車裡道：「主任，早上好。」
「你們也好。」董學斌笑著跟他們點點頭，和顏悅色。
然後，董學斌並沒有朝著昨天停車的政府辦停車場去，而是徑直朝紀委辦公樓駛去，昨天董學斌已經警告過劉漢卿了，讓他把車停好在自己的位置，相信他今天也不敢再亂來了。後面的朱竹和費凡也沒認為劉漢卿副主任還會跟董主任明目張胆的叫板，所以也都沒放在心上。
可偏偏事與願違。
當董學斌把車開過去一拐彎兒的時候，卻發現了讓他眼中冒火的一幕！
車位早已經滿了，那輛黑色的皇冠車居然再一次地獨佔了最邊上的兩個位置，只不過就是比昨天稍稍靠左一點，留出了一些距離，但皇冠的輪胎也是壓過線了，留下的地方根本不夠一輛車進去的。昨天早上就是這樣，昨天中午也是這樣，今天還是如此？
朱竹和費凡也愣住了，倒抽一口冷氣。
董主任都當面提醒過劉漢卿了，可劉副主任竟然還一意孤行地把董主任的話當耳旁風？一點兒餘地都不留？
劉副主任這是要幹什麼啊？
傳言說劉漢卿要調走了，這是真的？
而且看上去好像今天明天就要調走了的樣子啊？不然怎麼會這麼干？
董學斌胸口裡的火氣騰地一下就冒起來了，一次我不理你，兩次我不理你，凡事不過三吧？你還來第三次？還擋著不讓我停車？劉漢卿！你丫夠可以的啊！我不理你就完了，你還在我頭上拉屎拉上癮了是不是？
董學斌抬手就開始按喇叭！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二樓，監察一室副主任辦公室。
劉漢卿穩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正跟他父親打著電話，聽到下面傳來的鳴笛聲，劉漢卿嘴角冷笑不已，連看都沒去看。
「什麼聲音？」劉棟道：「怎麼這麼亂？」
劉漢卿笑道：「有人按喇叭呢，沒事。」
劉棟皺眉道：「對了，我聽說你跟你們新來的主任關係鬧僵了？怎麼回事？不是告訴你這些天低調一些的嗎？」
劉漢卿道：「爸，您放心吧，我有分寸。」
劉棟提醒道：「我知道這次的調動你心裡不舒服，但姓董的小子既然已經上任了，也沒辦法了，給那姓董的找點兒麻煩就夠了，大不了不配合他工作，他也沒辦法把你怎麼樣，不過沒必要撕破臉，我跟你說，你的調令今天下班之前可能就下來了，你收拾收拾東西，這個節骨眼別給我弄出什麼事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做事別一點顧忌也沒有，你母親早退了，現在不是當年了。」
「我知道。」
「那就好，呵呵，雖然比不上監察一室主任，不過這次你能提副處也是個不小的進步，知足吧。」
「嗯。」
掛了電話，劉漢卿聽耳邊還在響著「滴滴」聲，他笑笑，乾脆翹起二郎腿喝上了茶，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瞎看著，悠然自得。
樓下。
車笛聲再次引來了紀委很多人的圍觀。
「皇冠怎麼又佔了倆位置？」
「一室的劉副主任這是要幹嘛呀？」
「聽說他要調走了，也就今天明天的事兒。」
「那這麼干也有點說不過去啊，這又不是以前他母親沒退休的那會兒。」
大家都趴在窗戶上看了看，尤其是監察一室的人，幾乎全都站到了窗戶前，有些紀委剛來上班的工作人員則沒進辦公樓，而是在外面看著，朱竹和費凡就在此列，倆人假裝鎖自行車，動作很慢。
按說這種時候，應該早就有紀委領導站出來發話了，副職擠了正職的車位，不管怎樣都不應該，而且昨天就已經發生過了。然而到了現在，紀委領導那邊也沒什麼動靜，董學斌算是看出來了，要不就是劉漢卿在紀委很得賞識，要不就是董學斌的到任不太受市紀委的歡迎，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這才有了紀委領導不聞不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這是都等著給我下馬威呢？還是領導想看看我怎麼處理這件事，是在考驗我的工作能力？董學斌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喂，你們說董主任會怎麼辦？」
「劉漢卿都要調走了，這可不好處理了。」
「還能怎麼辦？找其他地兒停車唄，這都快上班了，總不能跟樓下按一天喇叭吧？」
滴滴！
滴滴滴！
劉漢卿不下來，董學斌繼續鳴笛。
這時，樓上窗戶里終於傳來了一個紀委領導極其不耐煩的嗓音，「別按了！停不下找別的車位！大院兒里那麼多地方停個車還找不到位子嗎！？」這領導並沒有露出腦袋，也不知道是誰，反正肯定比董學斌級別高就對了，不然不可能這麼不客氣地和董學斌說話，還讓他走人！
紀委的眾人一聽，就知道沒熱鬧可看了，領導都發話了。
可董學斌卻被這話徹底給弄火了，劉漢卿停車佔了兩個位子，按喇叭他也裝作聽不見不下來挪車，昨天如此，今天還是，噢，倒他媽成了我的不對了？還讓我自己跟外頭找車位去？
我去你大爺的！
董學斌什麼脾氣啊？他丫發起火來那是愛他媽誰誰誰的！
就在眾人都收回目光準備回去工作的當口，董學斌飛快一倒車，然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舉動！
保時捷發動機一陣轟鳴，呼地一下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