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晚上。
街道家屬院。
周艷茹的電話打了過來，「主任，有個事兒跟您彙報一下。」
「……說。」董學斌把手裡的煙頭掐滅。
「是柳巷社區外那個保健酒廣告，酒廠已經找人重新把牌子裝上了。」
董學斌眼珠子一眯，「正在裝？」
周艷茹道：「是，還在施工，我派過去的一個人攔了他們，但那幫人不聽，非要今天晚上完工，您看用不用叫派出所的人去現場處理一下？」街道責令對方拆除廣告牌，宋清明不但不聽，還一意孤行地要重新安裝牌子，這事兒把周艷茹弄得很氣憤，宋清明的酒廠已經是公然跟街道辦挑釁了。一個商人，竟敢明目張胆地挑釁政府機關的權威，對方的膽子確實不小。
「周主任，讓咱們的人回來吧。」
「可是這事兒……」周艷茹很窩火。
「我會處理的，他願意裝，那就讓他裝吧。」
周艷茹一愣，不明白董主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那行。」
這一天的爛事兒已經把董學斌惹惱了，面對不知好歹的宋清明，董學斌已是沒必要跟他多廢話了。
當即，董學斌吃了晚飯後就撥通了錢麗華的手機號。
嘟嘟嘟，嘟嘟嘟，通了，「喂，哪位？」
「錢阿姨，我小董。」
「是小斌啊，呵呵，這是你手機號？」
「對，我一直用這個號兒。」
「行，一會兒我記下來。」
「虞大姐和茜茜還好嗎？」
錢麗華一聽這個，臉上就露出笑容，「都挺好，已經去延台縣把她們倆的行李都搬過來的，暫時住在我這裡呢，這兩天我和美霞她爸都請了假，從早到晚陪著美霞和茜茜呢，這不，我剛給她倆做完飯，正吃呢。」
簡單聊了幾句。
董學斌忽然道：「錢阿姨，那啥，有點事兒想求您。」
「你救過阿姨的命，幫過我女兒和外孫女，什麼求不求的，不用那麼見外，有事你就說。」
「是這樣……」董學斌將白天的事原原本本跟她說了一遍。
錢麗華擰擰眉頭，「都砸了人，還敢把廣告牌往上裝？這個老闆有點不上路啊。」
董學斌道：「不過我們街道現在處境不太好，其他部門都不配合我們工作，也拿他們酒廠沒辦法，所以我想請您幫個忙。」
「有什麼我能幫上的？」
「之前我聽宋清明打了電話，好像在申請貸款。」
「貸款？哪個銀行的？」
「是市工商銀行，似乎有個什麼唐主任。」
錢麗華一琢磨，「信貸的唐鳴么？」
「不知道叫什麼，我也就是聽了一耳朵，反正酒廠在聯繫貸款，可能資金方面有些緊張，聽說他們酒廠效益不好。」
錢麗華笑了笑，「一千萬以下的貸款我倒是沒怎麼關注，只是最後審核時才看一眼，這種中小企業，以前我都是讓唐鳴負責的，你說的唐主任應該就是他了，行了，我知道了，保健酒廠是吧？我打個電話給你查一查，如果真是從我們分行審批的，那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辦。」
「錢阿姨，謝謝了。」
「說了不用客氣，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這點小事兒算得了什麼？」
……
第二天。
周日，早。
工商銀行的唐主任正在家裡吃早飯，電話突然響了。
一看號碼，唐主任立刻神情一肅，接起來道：「行長。」
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婦女清冷的嗓音，「唐鳴嗎？在哪兒？」
「在家，正準備去單位呢，您有什麼吩咐？」唐鳴當然曉得，電話對面的人可不是什麼副行長，而是市工商銀行分行行長，所以他態度十分拘謹。
「保健酒廠的貸款審批，是你負責的？」
唐鳴忐忑道：「是我，已經審核差不多了，正想拿給您過目。」
「不用給我看了，聽說酒廠的廣告牌出了嚴重質量問題，這個案子停一停！」
「啊？」唐鳴愕道：「可……」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電話直接掛了！
唐鳴心裡頓時撲騰撲騰地跳了起來，不知道到底哪裡出問題了，一吸氣，他馬上拿起手機打給了宋清明。
……
此刻，宋清明已經到了酒廠，正在和兩個生意夥伴談事情。
「宋老闆，款子已經拖了一周了。」一個中年人一臉不悅道。
宋清明笑道：「老呂，銀行貸款已經定了，下周之前錢就能到位，這個我跟你保證，只要錢一到，立刻划過去。」
電話響了。
宋清明一看來電顯示，對倆人說了句，「稍等，我出去接個電話。」
走到走廊上，宋清明一接，呵呵一笑道：「唐老哥。」他想著應該是貸款的事情解決了，讓他去銀行走手續。
可唐鳴的一句話卻把宋清明弄得一怔。
唐鳴道：「貸款的事情被壓下來了。」
「什麼？」宋清明錯愕道：「唐主任，您可別跟我開玩笑，不是都審批完了嗎？」
「是行了，但行長剛剛給我打了電話，指名道姓的說讓我把這個貸款停下來，說你們的廣告牌質量有嚴重問題。」
「廣告牌？這跟貸款有什麼關係？」
「反正貸款的事情我是無能為力了。」
「別啊老哥。」宋清明一下就急了，「現在酒廠資金有嚴重缺口，要是補不上，我們只能倒閉了，之前的第一筆貸款也沒法還上，對你們銀行也是一筆重大損失，這……」
唐鳴道：「這件事我真的沒有辦法，不好意思了，壓下貸款的是我們行長。」
如果是個信貸部門的一把手，或者區支行行長，或者市分行副行長，這還都有商量的餘地，但現在下令壓下案子的卻是市工商銀行一把手，一把手說了不行，不給簽字，這個貸款就絕對沒法辦理，這是想都不用想的。
掛了電話，宋清明整個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卻成了這個局面？還把分行行長給驚動了？宋清明覺得自己可沒有這麼大面子！
得罪人了！
自己這是得罪人了！
宋清明很快就想到了這個唯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