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雨中漫步是件很愜意、很浪漫的事,可……
無處可去,無家可歸,身無分文,這就是何遠現在的處境。他沒臉去見朵朵,沒臉去見卓軍,更沒臉去見珊姐。
一個人在夜雨中行走,邊翻著手機的通訊錄,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向下翻著,邢偉前幾天已經離開北京,朵朵、卓軍、何靜珊的電話也沒臉打,驀然,何遠發現,其實自己可以交心的朋友很少很少。
昏暗潮濕的夜色下,何遠猶豫再三,撥通了崔依依的電話,老何問她借了些錢,又把自己現在的位置告訴了她,便掛下手機。現在是凌晨了,可以聽到電話那頭的崔依依聲音很猶豫,不過現在,何遠可以找到的熟人,也只有這個小徒弟了。
否則,長夜漫漫,渾身濕漉漉的他,怎麼熬過去呢?
鈴鈴鈴……
來電顯示是朵朵的電話。連猶豫沒有,何遠瞬間便掛斷了,甚至連帶手機也關上了。
等待,往往是件很痛苦的事。
香煙無法點燃的情況下,何遠唯有找了個避雨的角落,蹲在那裡發獃。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徒然,隨著遠處引擎的轟鳴聲,兩束強光橫掃過街邊。
何遠眉頭一皺,抬眼望去,這個時間,這個路段,這個天氣,應該不會有車經過的,而且崔依依的收入,是不可能買得起轎車的。
兩秒鐘後,一輛馬自達六停在路旁,隨著車門打開,一身睡衣的齊韻瑩竄出了車內,她焦急地四顧而望,當看到窩在角落發呆地何遠後,胸腹瞬間起伏了一下,顯然是鬆了口氣。
齊韻瑩看著他,用左手重重拍了拍車門,一掃方才焦慮的神色,臉龐變得很冷:「難道要我去背你么?上車!」
何遠面無表情地直起身,慢慢進到了車內。暖風已開,車廂溫度很高,然而那浸入骨髓的涼氣,卻怎麼也消散不盡。
「你怎麼來了?」說實話,何遠也不太想見到她。
齊韻瑩狠狠關上車門,鼻尖里發出一聲輕哼:「你倒是瀟洒,也不等人家依依回答就把電話掛了,崔依依父母早就回來了,這麼晚了,怎麼可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出來,依依就給我打電話,說你出事了!」齊韻瑩輕輕掃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怎麼了呢?哼,出什麼事了,說說吧!」
她的態度雖然很哼,但那件睡衣和下車一霎那表現出的焦躁不安,卻讓何遠心中一暖。
「謝謝。」
齊韻瑩見他不想多說話,又是氣急地拍了下方向盤,扭頭,狠踩了一腳油門,馬六便向著附近的一家賓館開去了。
一路上,何遠一直處於一種心不在焉的模式,直到齊韻瑩反鎖上了那家賓館標準間的木門,何遠方是回過味來。
刷!
齊韻瑩猛然拉開了浴室門,下巴朝那邊揚了揚,言語略帶諷刺:「洗澡會吧?」
何遠苦笑:「我沒招你沒惹你,幹嘛這麼哼啊?」
齊韻瑩突然笑了起來:「那你想我怎樣?細聲細語地安慰你?還是脫光了衣服,用身體安慰你?」
「當我沒說吧。」何遠哭笑不得地關上浴室門。
不多久,嘩嘩的流水聲響了起來……
齊韻瑩幽幽一嘆,慢步走到窗邊,自言自語地喃喃了一句:「你寧願給崔依依打電話,也不願意先聯繫我么?我在你心裡,到底能排在什麼位置呢?」
歌聲響起……
齊韻瑩拿出手機看了看,朵朵師傅?
「師傅。」
「瑩瑩,何遠在你那麼?」
齊韻瑩看了下浴室方向,旋而奇怪道:「何遠?他有將近半個月沒去報社了,我也沒見過他啊。」
「崔依依說何遠給她打過電話,告訴了她地址,而她因為去不了,就把這事告訴了你,瑩瑩,你們現在在哪?告訴我!」
這是齊韻瑩第一次見到朵朵嚴厲的一面,稍稍失神了一下,方道:「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么?何遠他……是不是失戀了?」
「快說!你們在哪!」
「您先告訴我!」齊韻瑩毫不退讓。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其實我是云云的親姐姐,現在我妹妹跟何遠吵架了,何遠一氣之下,把結婚戒指給仍下了,所以我必須找到他,讓他們倆和好,就是這樣,現在能告訴我了吧?」
妹妹?
齊韻瑩慢慢吸收了一下。
「瑩瑩,何遠是個好男人,但他跟我妹妹已經結婚了,所以你……」
「我明白。」齊韻瑩輕輕一嘆:「但現在的情況,最好讓何遠冷靜一下為好,所以對不起,我不能告訴您。」
「瑩瑩你!」
沉吟了一小下,齊韻瑩趕緊掛斷電話,也學著何遠,關上了手機。
這時,一身浴巾的何遠走了出來:「你剛才衣服也濕了一些,不洗個澡?」
「我就不用了。」齊韻瑩深深看了看他,忽然問了一句:「失戀了?」
何遠一愣,沉默地半躺在床上,輕輕一點頭:「算是吧。」
「今後呢,有什麼打算?」
齊韻瑩的這個問題,何遠一直在想,他抬眼瞧著齊韻瑩的眼睛:「我想去北京,在那邊找個工作,住下來。」
「莫市長呢?你準備把她一個人留在豐陽?」
何遠慢慢閉上眼:「那個家,我已經回不去了。」凝了凝神,何遠不好意思地望著齊韻瑩:「我出來的急,錢包什麼的都落家裡了,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聽他說完,齊韻瑩從睡衣的右兜口掏出一張銀行卡,丟在了床上:「裡面有兩萬,應該夠你花的,密碼是我生日。」
「謝謝。」
「準備什麼時候走?」
何遠想了想,繼而又看了看齊韻瑩:「沒想好,這幾天吧。」
沉默了很久,齊韻瑩忽然別過頭去,不讓何遠看到自己的表情:「能不能帶上……嗯……能不能不……嗯……能不能……算了,沒什麼。」用杯子接了點熱水,齊韻瑩默不作聲地埋首在沙發,慢慢喝著水。
何遠心中一嘆,他聽出齊韻瑩沒說全的幾句話了,她應該是想說,能不能帶上我,能不能不走。
「對不起。」何遠只能這麼說。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兩人處於一種無話可說的狀態下很長時間,何遠方提議睡一會兒。
「我睡沙發吧。」
齊韻瑩點點頭。
天亮了。
房間中卻只剩下了齊韻瑩一個人,她一直沒睡,知道何遠幾點走的,甚至清楚地聽到他出門前的那一句「對不起」。
齊韻瑩失神地掏出手機,傻笑了一下,撥去了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朵朵的。
「何遠走了。」
朵朵開車找了一夜,聽到齊韻瑩這麼說,旋即氣急敗壞地狠狠教訓了她一通。齊韻瑩就這麼靜靜地聽著,待朵朵喊累了,她才苦笑一聲:「何遠說他近幾天要去北京,在那找個工作,安穩地住下來。」
「這個笨蛋!唉,他要是去了可就麻煩了,北京那麼大,我上哪找去啊?這個混蛋!廢物!」朵朵對何遠可就沒那麼客氣了,髒話也不知不覺脫口而出。
「但我看得出來,他或許不是真要去北京,他可能怕我告訴你們,所以瞎說了一個地方,如果你們要找的話,最好去飛機場和附近的長途汽車站。」
「謝謝你了。」朵朵忽然沉默了一會兒,方道:「為什麼不跟他一起走?為什麼不留下他?如果他走了,你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齊韻瑩自嘲地笑了笑:「師傅,我原本以為,為了愛情,我可以拋棄一切,但真到了這個時候,我卻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我放不下豐陽的父母,放不下珊宇的工作,呵呵,讓他帶我走,甚至連這句話我都說不出來,我怕被他拒絕,我又怕他點頭同意,而我卻無法離開這裡,人,真是矛盾啊!」
「小丫頭。」朵朵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人,不單單只有愛情,為了愛情,我也做不到拋棄一切,義無反顧的地步,但為了親人,我可以,瑩瑩,你呢?」
齊韻瑩微微嘆息一聲:「我或許……和您一樣吧,師傅,要是找到了阿遠,嗯……能不能……嗯……」
朵朵笑了:「你要還是放不下他的話,阿遠家旁邊有一處別墅,被我買下了,我呢,也要和家人一塊住了,所以這套別墅可以,咯咯,可以租給你。」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房租可是很貴的,咯咯……」
齊韻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