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金麟豈是池中物 第528章 今夜群星不如皓月

宋璟和源乾曜都對杜士儀頗為倚重,這在朝中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李元紘這個張說罷相後榮登相位的宰相,即便是杜士儀的頂頭上司,這會兒竟然會親自前來,除卻杜士儀本人因得過李元紘的知會而知情,余者無不嘩然。眼看著這三位在朝中分量非同小可的高官相互謙讓著魚貫而入,眼看著杜士儀迎上前去笑著見禮,一時四周傳來了好些嗡嗡聲。

「刑部韋尚書到賀!」

「太子賓客裴公到賀!」

「驃騎大將軍虢國公到賀!」

「禮部賀侍郎,集賢殿徐學士到!」

須臾又是三聲通報,一時人們越發四顧嘩然,就連杜士儀自己也深覺意外。他把婚事移到樊川杜曲老宅來辦,其實也是因為黃昏成禮之際,長安城門已經將近關閉,除卻真正情分深厚不得不來的,其他人都要顧忌一下被擋在城外不得入城,趕不上次日朝會的風險。

然而,宋璟源乾曜和李元紘都來了,韋禮的伯父刑部尚書韋抗、太子賓客裴漼、驃騎大將軍楊思勖、禮部侍郎賀知章、秘書監徐堅,這一個個或文名卓著,或戰功彪炳,或位高權重的大佬一個個全都來了!一時間,他甚至來不及再往外去迎,人就滿滿當當擠了一堂。

而賀知章雖說年歲可排在來客的前三甲,說話卻最是聲若洪鐘:「君禮,你今天大喜的日子,原本當初麗正書院的那些同僚都是要來的,可一個個都生怕趕不上朝會,故而我和老徐就來當個代表了!此外,張旭和吳道玄那兩個在洛陽抽不開身,也都托我給你帶份賀禮來!」

賀知章這麼一開口,其他人登時都笑了起來,徐堅啞然失笑無奈搖頭,因為高官雲集而顯得頗為嚴肅的氣氛也一下子放鬆了。韋抗和裴漼因為家中子弟兄弟與杜士儀的關係,看了一眼裝飾華美的新娘,心裡都稍稍放下了心。而早就曾經在宮裡見過王容的楊思勖那兇惡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的時候,也不知道多少認識他的人呆在當場。

這是那位名聲能止小兒夜啼的楊大將軍?他還會笑?

而源乾曜和李元紘平素固然還會出現在那些飲宴場合,宋璟卻是出了名不給面子的。王毛仲煊赫之時設宴待客,為了請他還要到天子李隆基面前去討個情,讓李隆基親自吩咐宋璟去赴宴,即便如此,這位早已不在相位的鐵面廣平郡公,卻只是到場喝了一杯酒便揚長而去,王毛仲恨得牙痒痒的,可卻半點辦法都沒有。此時此刻,宋璟命人送上酒後,卻自己親自執壺斟滿了一杯拿在手中。

「君禮,日後你雖是有家室的人了,但我只希望你異日行事不要瞻前顧後,不要忘了為官的風骨!也希望你的新婦能為你的賢內助!今日你二人新婚,我敬你們一杯!」

杜士儀連忙從旁邊杜十三娘的手中接過兩杯酒,給了王容之後,見宋璟已經率先一飲而盡,連忙自己也舉杯一口氣喝完了,這才深深一揖道:「多謝宋開府勉勵,我必當謹記於心!」

王容也痛快地滿飲了一杯,隨即行禮謝道:「妾身謹記宋開府之誡!」

「廣平兄,這大好的日子,你說得這麼正經,豈不是煞風景?」源乾曜打趣了一句,自己也取了崔儉玄親自托盤送上來的酒,因笑道,「君禮,遙想當初你京兆府試奪下解頭的時候,彷彿就在昨日,沒想到一轉眼你就已經入仕多年了。你老大不小了,今日成婚之後,只盼你早日兒女雙全!」

源乾曜這算是最最應景的祝福之語了,杜士儀和王容少不得雙雙謝過,又喝了一杯。等到李元紘也是如此上來,杜士儀數數後頭的高官以及其他賓客,不禁暗自叫苦。若真的按照這種情勢下去,即便每人只是一杯,如今的酒又如同蜜水,可喝多了一樣是要出問題的,難不成這新婚之夜真要泡湯?想歸這麼想,李元紘含笑說了些百年好合之類的祝語,他少不得再次滿飲,誰想李元紘又笑眯眯說出了一句話。

「此前與你婚假十日,你回中書省後,可不要貪戀繾綣,定要多多出力。光是把你的那一份活接過來,中書省的右補闕們可已經忙壞了!」

宋璟聞言莞爾,不等杜士儀開口便接上話茬道:「這是自然,公是公私是私,豈可因私廢公?好了,時候不早,二位執掌中書門下,若是城門關閉卻是難為,先走一步吧!」

眼見得宋璟源乾曜和李元紘竟是特地來道賀,喝了一杯喜酒便立時回城,同樣是常朝官的刑部尚書韋抗和太子賓客裴漼、禮部侍郎賀知章、秘書監徐堅也一樣沒有多留。笑著和新人敬酒道賀之後,他們便也匆匆趕了回去。

發現這一撥來客只剩下了自己,楊思勖便旁若無人地上前笑道:「我身下坐騎日行千里,須臾可至城門,也就不和他們爭道了,最後一個走吧。今日貴主們和司馬宗主原本也要來,卻因為太史局有事不得不絆住了。所以,我特意來此,一來是道賀,二來也是為了替貴主們捎帶賀禮,外加一句話。明日輔興坊金仙觀,還請杜補闕帶著娘子去拜見娘子的二位師長,並謝過大媒!」

太史局有事,也就是天象有什麼異變,以至於司馬承禎這樣的道門宗師也被一塊請了過去。杜士儀心中瞭然,口中連忙答應不止。而等到他一口氣喝完了楊思勖的敬酒,這肚子里的酒水就積存得有些分量了,面上也不知不覺露出了幾分酡紅。

這時候,楊思勖環視四周一眼,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各位還請都悠著點,杜補闕難能成婚大喜,別讓人醉倒了回喜房就不美了!好了,我也不便多留,就此告辭!」

儘管楊思勖說走就走,可他臨走的這句警告卻讓不少躍躍欲試,打算灌醉了杜士儀算完的人大為懊惱。趁著這機會,杜士儀趕緊送了王容回喜房,合巹酒下肚,他看著王容那同樣因酒意而嬌艷不可方物的雙頰,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開府他們來得快去得快,卻把我們倆灌得夠狠,倘若不是因為楊大將軍臨走一句話,我恐怕就真的要橫著回喜房了。」

剛剛在喜房中服侍合巹酒的秋娘見狀連忙把白姜給拉了下去。果然,杜士儀根本沒等王容回答,就重重吻住了她的紅唇,隨即便壓著她倒在了榻上。同樣眼神迷離的王容見他已經一如從前那般要在自己身上追索,連忙嬌軟無力地推了他一把。

「外面還有那麼多賓客呢!」

「誰管他們!」

杜士儀剛剛嘟囔了一聲,外頭便傳來了崔儉玄的大嗓門;「杜十九,快出來,別想躲在裡頭,你不出來我可進去了啊!」

這等良辰吉時被人打攪,杜士儀登時大怒,一推長榻便彈了起來,整整衣冠便大步出去,一見到崔儉玄便惱火地說道:「崔十一,你故意的是不是?小心我把十三娘接回來住個十天半個月,讓你獨守空房去!」

「你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崔儉玄不禁氣得直跳腳,一側身就讓了王翰上來,只見後頭這位手中赫然是真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只不過那夜光杯從小到大一字排開,赫然至少有七八杯這麼多。見杜士儀果然為之一怔,崔儉玄便得意洋洋地說道,「別人怕楊大將軍,我可不怕,難不成你還去告狀說我這個妹夫今晚硬是灌你的酒?總之,你把王六準備的這一套全都給喝完了,我就放過你,否則……」

「否則怎麼樣?」

「否則是不是別想過關?」

崔儉玄想也不想就要回答,可發現被人代答了,他扭頭一看,見說話的人是杜十三娘的時候,他立刻啞巴了。見他如此膿包,一旁的王縉輕哼一聲正想接過話茬,冷不丁發現杜十三娘身後,崔九娘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一轉念就立刻當做沒事人似的再不出頭。可他們兩個有媳婦管束,王翰卻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姜度和竇鍔兩個好事的上前攛掇,這下子那泛著果香的葡萄酒直接送到了杜士儀跟前。

臘月里剛得了秘書省校書郎之職,對杜士儀頗為感激的王昌齡見狀,著實擔心今晚的花燭夜被鬧了個一團糟,輕咳一聲便說道:「還是不要太過頭了吧?咱們可是儐相,哪有儐相一個勁灌新郎酒的?」

「就是因為給他當了一天的儐相,累得夠嗆,這會兒才要他好好慰勞慰勞咱們!」姜度振振有詞地說道。

「要喝酒是不是?要喝酒我陪你們,只要你們有本事我喝多少,你們喝多少!」

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杜士儀心頭大震,循聲望去時,卻只見並肩而來的兩個人影,左邊那女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正是岳五娘,而右邊那心虛不敢和自己對視的人影卻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然而,只要想想和岳五娘同行這一點,他就猜出了那身量頎長的青年是誰。

一晃就連小和尚都長大了!

對於當年曾經和公孫大娘同台獻藝的岳五娘,崔儉玄竇鍔和姜度崔顥這四個當年有幸觀瞻過幾場劍舞的人自然對其不陌生,王翰更是曾經與人在生死邊緣轉過一圈,而且她形容幾乎未變,他們同時把人認了出來。至於一直笑而不語看熱鬧的盧望之,也知道這麼一個奇女子,只有顏真卿和王昌齡杜黯之頗為納悶。

眼見得杜十三娘和崔九娘同時又驚又喜地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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