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凰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世子道溫情,天子連環手

哇——

聽到這大嗓門的一聲吼,陳善昭頓時本能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見乳母慌忙抱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出去,可卻左哄右哄就是不聽哭聲停止,他不禁苦著臉對歪在榻上忍俊不禁的章晗說道:「真是見鬼了,每次我不進來他都是安安靜靜的,我一來看你,他立時扯開喉嚨就是一陣哭,他是存心和我這個爹爹過不去是不是?」

「誰讓你這個爹爹前次看到他尿了,竟是嚇得直接把他扔了給乳母?」章晗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陳善昭,見其立時訕訕的,她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門帘上。聽到小傢伙還在哭個不停,她便揚聲叫道,「把晨旭抱進來我瞧瞧!」

外頭乳母看過孩子的尿布,又嘗試為其餵奶,可小傢伙硬是軟硬不吃,只一個勁哭個不停,因而聽到這話,她立時如蒙大赦地抱著孩子又進了屋子,有些訕訕地將孩子雙手抱給了章晗。章晗接過孩子後先端詳了片刻,隨即便用臉輕輕地貼在其額頭上,繼而輕輕摩挲著孩子那稀疏的頭髮,緊跟著便抱了孩子下地,嘴裡還哼唱著她從未聽過的民謠。很快,原本哭啼不停的小傢伙終於停住了那大嗓門。

見此情景,陳善昭頓時沉著臉對那乳母說:「居然還要世子妃來哄孩子,要你何用!」

章晗轉過頭,見乳母滿臉通紅地要請罪,她便笑道:「這又不是岳媽媽的罪過。有些孩子安靜,有些孩子吵鬧,至於咱們家的晨旭,則是顯見挑人,一見著你這爹爹就不消停,之前四弟和四弟妹來的時候,他倒是安安分分的。岳媽媽,你只管盡心儘力帶著他就是,偶爾哭鬧兩聲也是人之常情。剛剛是我不忍他一直哭,這才讓你把孩子抱來,不是說你不會哄。」

乳母岳媽媽這才如釋重負,等接過孩子之後又行過禮,她忍不住說道:「瞧世子妃的樣子,卻像是帶過孩子似的,奴婢竟是及不上。」

「只是從小長姊代母,把我小弟帶大到三歲,那時候我自己也才一丁點大,不過都是鬧著玩罷了。那時候常用大哥做的木質小車推著他在村裡四處走,四處玩,哪裡是真的懂什麼?」章晗微微一笑,卻是想起了從前貧寒而美好的時光,一時間臉上露出了柔和的光輝。而陳善昭看著她這般表情,早忘了剛剛還挨了妻子兩句訓斥,打了個手勢讓岳媽媽把孩子抱出去,他隨即就站起身來,突然從後頭按住了章晗的肩膀。

「等日後有機會,我一定陪你回故鄉看一看。」

「在外頭星星念念想著,回去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人就是那樣,過去的總以為是最好的,其實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無論如今再富貴,縱使回去也是尋不回當年那種感覺了。」章晗往後頭靠了靠,隨即又低聲說道,「就好比我和琪兒,那時候全都是地位最尷尬不過,我偷偷摸摸捎帶給她吃食,偶爾教她兩個字,對她說家裡的親人,想要回去一家團圓,她則是對我說印象中那位生母,和我說只希望能夠快些長大,不看父親和嫡母臉色……如今再想想那時候的時光,真的好像是恍若隔世。」

屋子裡並沒有別人,只有夫妻兩人這麼挨著靠著。陳善昭聽著妻子的呢喃,良久才輕聲說:「不是恍若隔世,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如今夢醒了,自然就圓圓滿滿。」

章晗忍不住莞爾:「若之前是做噩夢,那倘若如今也不過是一場美夢呢?夢醒過後,我豈不是又一場掙扎?」

「咱們的美夢,自然永遠都不會醒!」陳善昭的手下挪了些,竟是從後頭箍住了章晗的腰。才生過一個孩子,那原本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沒有從前的緊實,但手放在上頭卻能感覺到驚人的彈力。想到章晗十月懷胎,如今又是將近一個月坐蓐,千辛萬苦方才誕下了這個兒子,他不禁腦袋擱在那肩膀上,繼斬釘截鐵地說出頭前那一句話後,又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今後咱們還有我們的曦兒,我們的晨旭,如果是夢,就因為他們,你也不會醒過來!」

「就知道說好聽的哄人……」章晗嗔了一句,但停頓片刻便輕聲接了一句,「不過,我就喜歡聽你這些甜言蜜語。」

陳善昭頓時大喜,暗嘆妻子生了孩子過後,這臉皮終於不似從前那麼薄。於是,他立時鬆開了手,讓章晗正面對著自己,這才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說道,「既然喜歡,那不幾日這一個月終於熬到頭,我對你說個夠。對了,你是不知道,就在皇爺爺來探視你的那天之後第二日,四弟出門的時候有些鼻青臉腫,我納悶地問他原委,結果他隨手就塞了一本冊子給我,悻悻地說他們夫妻倆用不上,送了給我。他們既然用不著,回頭咱們好好參詳參詳?」

章晗一愣之後立時明白了過來,又是好笑陳善睿和王凌這小夫妻的小彆扭,又是嗔怒陳善昭的厚臉皮和大膽。可如今都已經連孩子都有了,她磨了磨牙便似笑非笑地說道:「參詳就參詳,回頭世子爺別早早偃旗息鼓就行了!」

這兒正彼此打趣著,外頭突然傳來了乳母和人說話的聲音,卻是王凌。章晗連忙收起了戲謔之色回身坐下,見王凌進門之後,那刀子似的眼神先落在了陳善昭身上,她頓時想起陳善昭借著喜得貴子的名義起頭好幾天都沒去古今通集庫,緊跟著又索性告病在家陪著她和兒子,正經該拍板的事情卻都推給了陳善睿,她頓時乾咳了一聲。

「四弟妹總算得閑了?」

「是啊,從撫恤到從皇上撥來的兵士中挑選新人,我和郡王爺險些忙得腳不沾地。」王凌看著這一對撒手掌柜,尤其是陳善昭,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好教世子爺得知,再過兩日大嫂就坐蓐完了,緊跟著便是滿月禮,要請多少賓客,要辦多少桌酒水,賓至客來安排在何處,如何回禮,這事情麻煩您給句話吧?郡王爺這幾日被我差遣得四處走,已經抱怨連天了。」

最可氣的是,顧家請了她爹定遠侯做大媒,是讓陳善昭去說和,可陳善昭去了兩回之後,就成天把這種事交託給陳善睿,自己心安理得躲在家裡陪著媳婦帶孩子!

陳善昭見王凌一副要撂挑子的模樣,更知道妻子至少得過了孩子滿月之後方才會一塊理事,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舉起了手,滿臉無奈地說道:「好好好,我去親自寫帖子,給各處送帖子的事我也親自去。我知道四弟妹最近辛苦了,在這多多謝過。想來四弟妹巾幗英豪,寬宏大量,必定會寬宥我之前的偷懶。」

儘管王凌沉下臉來的時候,對著陳善睿也是說話硬邦邦的,但陳善睿頂多遂她心意也就罷了,要說小意哄人,自然比不上陳善昭。此時見這位世子爺如此拉得下臉來行禮,她自然不能再擺著那麼一副冷臉,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後就襝衽還了一禮。

「如今就只剩下沒幾日了,大哥要去還請儘快去,大嫂這兒我陪著說說話。」

眼見得王凌是必不肯讓自己繼續陪著媳婦孩子,陳善昭只得認命地嘆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往外走,臨到門帘前頭時,他突然回過頭來說道:「晗兒,記得你那干姐姐就是這兩日出孝,索性也下了帖子請她一塊來。上次武寧侯夫人帶她來時,見她分明是極喜歡孩子的。」

「好,就請她來,之後她這婚期一定,就不會再有空出門了。」

等到陳善昭出門去了,王凌在章晗對面坐下之後,這才不無殷羨地說道:「我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雖說有幾個姑表姨表的親戚,也有幾個堂兄弟,可我和他們在一塊的時候就總覺得無話可說,別提情分了,就連坐都坐不到一塊。父親雖疼我,家裡卻總是冷清了些。大嫂除了兄弟之外,還有那樣情誼深厚形同姊妹的乾姊姊,我都有些羨慕了。」

「瞧你這話說的。」

經歷了此前的一番磨礪,章晗和王凌之間也沒了從前的客套,此時,她便笑吟吟地沖著王凌眨了眨眼睛道:「咱們如今是嫡親的妯娌倆,又曾經共過那樣的患難,我可以把安危全都託付給你,難道不是比姊妹更親近?日後等到你有了兒女,咱們的孩子從小一塊長大,家裡頭就更熱鬧了。」

聽章晗竟然如此說,王凌頓時也覺得心頭一熱。然而對於孩子,她心底終究還存著從小揮之不去的陰影,因而沉默片刻便岔開話題道:「對了,外頭才剛得的消息,皇上升了顧四公子一級,又賜了武寧侯夫人四字匾額,顧家這一次的彩頭可是大極了。」

「哦?」章晗連忙追問此事內情,待王凌一一說明之後,她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又笑道,「咱們府里得了那樣的恩典,顧家此前也算是遭了池魚之殃,顧四公子原本就是有真才實學的,武寧侯夫人更是賢名在外,有此升賞褒獎也是應該的。」

「應該是應該,可顧家這麼快便把婚事定了下來,著實讓人意外。」王凌突然凝神盯著章晗的眼睛,滿臉鄭重地問道,「當初皇上來探視過大嫂那一天下午,武寧侯夫人就帶著張大小姐來了,也是那一天說了讓我爹去做大媒的意思。大嫂,我只想問,顧家是不是……」

這後頭的話,王凌有些躊躇沒有說下去。而章晗知道王凌應該是從這婚事當中察覺到了某些端倪,沉吟片刻就微笑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尋常百姓看見的只是一樁婚事,皇上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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