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子探麟兒,嘉賞賜嘉字

儘管從穩婆到沈姑姑人人都說,這一胎生得順利,然而章晗卻仍舊久久沒有緩過氣來。從早上那連番事故到剛剛生下孩子,她因為疼痛幾乎沒怎麼吃過東西,只靠著嘴裡的參片吊著,靠著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的意志力硬撐著。直到孩子呱呱落地,餓得幾乎能吃下一頭牛的她卻不得不按照沈姑姑和宮中另兩位姑姑的吩咐,只吃了一碗雞湯麵,隨即便再次躺了下來。面色仍然蒼白的她看著陳善昭送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忍不住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襁褓。

「晗兒,孩子可是像極了你呢。」

聽到這話,章晗忍不住細細審視起了孩子那淡淡的眉毛,稀疏的頭髮,還有那時不時咂巴著的嘴。早就選好的乳母剛剛給孩子餵了奶,大約是因為吃得飽飽的,小傢伙只瞧了她兩眼就閉著眼睛又睡了過去,此時嘴邊隱約有些亮晶晶的。她溫柔地拿起一旁的軟巾在那嘴角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這才側頭看了陳善昭一眼。

「哪裡都是像我,這嘴還有這臉型輪廓,再加上睡著的樣子,不是和你一模一樣?」

「真的?」陳善昭一時眼睛大亮,慌忙湊上來再次仔仔細細瞅了瞅,隨即便嘿然笑道,「果然果然,你不說我還沒瞧出來呢……怪不得單媽媽也說孩子和我小時候極像,反而和如今的我不甚相同……」他說著就輕輕握住了章晗的手,竟是在床沿旁邊就這麼坐了下來,老半晌才開口說道,「今天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自以為是方才險些鑄成大錯,倘若你和孩子有什麼損傷,我就是去……」

「不用說了。」章晗伸出手來貼在了他的嘴上,隨即就這麼靠在了他的懷中,這才輕聲說道,「人本來就不可能萬無一失,再說最後的結果是好的,那就已經夠了。為了我和孩子,鬧出了這樣天大的事情,要說於心不安的,應該是我才對。只是,就算有罪過,為了曦兒,為了我們的孩子,我這個當娘的都絕不會退縮半步!」

聽到這話,陳善昭忍不住又瞅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兒子,心中忍不住被溫情塞得滿滿的。他輕輕伸手攬住了妻子,旋即便吁了一口氣道:「你說的沒錯,你們母子平安就好。你接下來便安心坐蓐,別的事情都不用管不用理會,萬事都沒有養好身子更加重要。」

說到這裡,陳善昭突然側頭輕輕吻了吻章晗的面頰,這才心有餘悸地說道:「要說我如今心裡還矛盾得很。倘若今後咱們再生更多的孩子,曦兒就能有更多弟弟妹妹做伴;可一想到今天的兇險,還有你受的這許多折騰,我又不敢再冒這樣的風險……晗兒,你知道不知道,在外頭聽著你那些呻吟,我都快急瘋了。下次無論四弟妹再怎麼兇悍,我也一定要進來陪你,這種手足無措不知道能幹什麼的感覺,我實在是受夠了,更別提身邊還有個比我更狂躁的大舅哥添亂!」

章晗被陳善昭說得忍俊不禁,可也知道他這抱怨是當真的。因而,她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旋即便巧笑嫣然地說道:「四弟妹可是將門虎女。今兒個在王府內外調度全殲悍匪的名聲若是傳出去,必然會威震四方,世子爺要贏得過四弟妹,恐怕還要再練十年!」

「哼,好男不和女斗!」

依稀聽到這裡頭小夫妻的鬥嘴,哪怕外頭沈姑姑這腿上的刀傷依舊隱隱作痛,哪怕適才秋韻在換藥的時候,傷口依舊火辣辣的,而單媽媽依舊揉著腦袋,哪怕芳草和碧茵還記著此前公堂上方存泰那威脅恐嚇,可人人都是臉上喜笑顏開。直到外間傳來聲音,只是在公堂跪了許久腰酸背痛,可身上還完好的芳草連忙快步出去,卻發現是管著二門的趙四家的本人。

「嫂子有什麼事讓人來說一聲就行了,怎麼親自來,二門上沒個穩妥人看著,世子爺和世子妃怎麼能放心!」

趙四家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連珠炮似的說道:「芳草姑娘,宮裡的李公公親自來了,說是皇上命他來頒賞的!」

這連明天都等不及,居然大晚上的就立時三刻來賞東西?

芳草心裡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但卻是極其高興歡喜,慌忙轉身直奔裡頭。當她喜滋滋地衝進裡屋,飛快地稟報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就只見陳善昭喜笑顏開地摟著章晗親了一口,立時面紅耳赤地轉頭朝向了另一邊,旋即就聽到了陳善昭開口。

「你們在這兒好好守著世子妃和小少爺,我去前頭領賞!」

儘管同樣是忙忙碌碌一整天,幾乎粒米滴水未進地在產房中陪著章晗直到孩子落地,隨即方才隨便扒拉了幾口面,現如今依舊疲憊得很,但王凌畢竟不像正在坐蓐的章晗,此時此刻仍是和陳善睿一起趕到了正堂。當看見皇帝頒賜給孩子的竟然是一把劍鞘斑駁陳舊的劍時,她不禁心中一動,可還不等她想明白,李忠就笑呵呵地看向了她。

「另外,皇上說了,讓趙王府上下預備預備,明日皇上就親自來看孩子。皇上還說,要來看看今日調度內外,有大將風度的宛平郡王妃,還誇郡王妃不愧是當年軍中第一智將定遠侯之女,不愧將門之風。」

陳善睿正盯著那把天子劍,心裡想著是不是從前自己在乾清宮東暖閣看到過的那把,就聽到皇帝讚賞自家媳婦,一時忍不住生出了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而王凌在一愣之後亦是生出了一股由衷的喜悅來,連忙應聲稱是。等到眾人送了李忠出去,陳善昭迴轉身之後就看著王凌說道:「四弟妹今天忙壞了,還是回去歇著吧。明日迎駕的事情我和四弟一塊安排。」

見陳善睿亦是連連點頭贊同,本要反對的王凌在放鬆之後,突然只覺得一股難言的酸軟疲憊在四肢百骸蔓延了開來,最終不得不答應了下來。拖著疲憊的腳步回鵬翼館的路上,她突然低聲自言自語地說道:「大嫂那孩子真是有福氣的……」

一旁的武媽媽見王凌滿臉的疲色,自是無比心疼,忍不住低聲勸慰道:「郡王妃也還年輕,遲早也會有喜訊的,到時候咱們王府裡頭這才熱鬧!」

「但願我能有這福分。」王凌忍不住伸手過去,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了武媽媽身上,隨即才用幾乎是呢喃的聲音說道,「今天看大嫂生孩子的時候那種痛苦掙扎卻又不放棄的樣子,我真的怕得很。娘就是因為生我的時候虧虛了身體,不但沒法再有其他孩子,而且還那麼早就去了,一想到這個,我就……」

「郡王妃千萬別想這麼多!」武媽媽想到王凌今天看似威風八面,而且內內外外贏來了滿堂彩,實則心裡卻想的是這些,頓時更是心中發酸,扶著人一步步往裡走,嘴裡卻說道,「侯爺從小就給郡王妃調理身體,您又練武強身,這身體強健得不得了呢,日後一定是多子多孫福分最大的!如今只是還沒到時候,您忘了侯爺也曾經說過,女子還是到了十九二十的時候,生孩子方才最順當么?」

「媽媽盡知道安慰我!」

王凌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然而,當回到鵬翼館正房,又用了一碗燕窩粥後閑坐了片刻,由著幾個丫頭小心翼翼地扶著梳洗泡腳之後上了床,她雖是疲累交加,可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儘管陳善睿文武雙全甚是優秀,對她也很好,而且因為從前很少在京城停留,她嫁進來的時候,他身邊就沒有用熟的丫頭,可總不及陳善昭和章晗那對視之間便能見默契的自然。而且這幾個月陳善睿不但經常去定遠侯府向她父親王誠請教軍略武藝,也常常和京衛諸將廝混在一起,那些歡場都是常去的,歌姬美人總是那種地方最少不了的。她並不在乎他逢場作戲,可總難免拿著和自己的父親作比較,現如今更常常拿著和陳善昭作比較。

貪心不足蛇吞象,她真是奢求太多了!

次日一大清早,儘管趙王府昨日方才歷經了一場劫難,可是在世子妃產下一子,皇帝要親來探視的刺激下,上上下下一晚上緊趕慢趕,硬是將上上下下布置得喜氣洋洋,然而,街上和府里前院的血跡,一時半會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總管夏勇滿面慚愧來請示陳善昭,陳善昭卻無所謂地撂下了一句話。

「除不掉就暫且先留著,橫豎這是咱們王府親衛勇武的標誌,皇爺爺就是看見了也只有讚賞的,而在外人眼中更是功勛!」

正因為這話,當皇帝的小馬輦徐徐行來的時候,從馭者到隨行衛士,全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街兩側以及街上石板上尚未來得及沖刷洗去的血跡。於是,對於街道兩旁每隔十步就如同釘子似的站著的趙王府親衛,人們禁不住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即便皇帝,亦是在下輦之際,盯著腳下那暗紅色的污漬看了好一會兒。

「皇上?」

聽到李忠的提醒聲,皇帝才抬起頭來,卻見是陳善昭陳善睿和王凌俱是一身禮服迎候在外。見他們以及身後那些王府親衛齊刷刷地下跪行禮,他便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免了。朕今日是來看朕那第一個重孫,不是來看你們行禮的。善昭,你過來。」

陳善昭聞言起身快步上前,默契地接替了李忠攙扶了皇帝的一邊胳膊。然而,發現皇帝嘴裡說著要去看自己的兒子,腳下卻沒有挪動步子,目光反而落在了陳善睿身側的王凌身上,他便笑著說道:「皇爺爺昨日不是讓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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