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四十四章 群星隕落

劉恆一天天地長大,在代國這片世外桃源過得逍遙自在。而劉邦死後留下的一堆寡婦還有其他的皇子,在呂太后的淫威下水深火熱。

最先被做掉的當然是那眼中釘肉中刺——戚妃母子。

劉邦喪禮一結束,那戚妃就被打發到永巷去搗米。永巷——宮廷監獄——為迫害政治對手而設。給那戚妃冠上的罪名是太上皇喪禮不去守靈,而是貓在自己宮中。

戚妃不去守靈,是呂雉不讓,可這會子哪裡辯解得了。可憐那千嬌百媚的柔弱女子,自嫁與劉邦被那劉邦捧在手心從未受過一點苦楚,如今被打入冷宮,每日舂米不得片刻休息。自被囚日起,衣服飲食,都要自己搞定。

太上皇寵愛之日,何曾想到會有今天?那一雙玉筍玉手,本是潔白無疵,如今是長滿老繭。戚妃悲痛欲絕,一邊搗米一邊作歌道:「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幕,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戚妃會唱歌,唱起歌來婉轉動聽如枝頭黃鸝,叫那衰人劉邦神魂顛倒。可是那衰人已死,她唱起歌來給誰聽?

「賤婦欲倚其子女邪?」聽到小報告的呂雉勃然大怒,立馬下道懿旨,宣趙王劉如意進京,先弄死那賤種。

呂太后安的什麼心,是路人皆知。去長安,就是飛蛾撲火。但淫威之下,那劉如意一個十歲的孩子,怎敢不來?

就有劉如意的師傅周昌求告惠帝劉盈保護幼弟。

惠,是死後大臣給劉盈上的謚號,可見那劉盈心存仁厚。兩位老媽雖然為那儲君之位明爭暗鬥,可是哥倆兄弟感情卻好。劉盈聽那周昌一求,當即應承下來。

太后大權在握,沒有加冠的劉盈就是活在呂雉影子下的傀儡,如何能保護好自己的弟弟?

劉盈的辦法就是讓弟弟待在自己身邊,形影不離。

「這個傻兒子,居然要保護險些奪去他太子之位的賤種!」呂雉氣得快要發瘋,但也不能當著皇帝兒子的面下黑手,只好等待機會。

機會終於等到。這一日劉盈起早去晨獵,也就是皇家子弟鍛煉身體。劉如意貪睡,劉盈就讓他在被子里多窩了一會,自個出外。等他回到屋中,叫弟弟起床,就發現任他怎麼喊,任他怎麼搖,他的弟弟是再也醒不來了。

劉盈大哭一場,衝到長樂宮去質問他老媽。呂太后來個裝糊塗,還要親去宮中探問。劉盈雖疑心是呂雉下的毒手,到底不能向太后問罪,只得將劉如意屍體厚葬,謚為趙隱王。

在永巷的戚妃聽得兒子無端斃命,不說也知是呂雉所為,手指太后宮狂罵。

「賤人,汝死期在即,還敢在此發潑否!」一頓鞭子打下,將戚妃打得皮開肉綻。戚妃仍然在罵。

敢罵太后就是自尋死路,戚妃是如此不智么?

毒婦的黑手遲早要落到自己身上。痛失愛子的戚妃要在死前罵個痛快。

斬去雙足,削去兩耳,割了舌頭,灌下瘖葯,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驅體,丟到糞堆,人彘就是戚妃的結局。彘,豬也。人彘這個名詞就是呂雉的新發明。

「這賤婦在盈兒未繼位時,常在太上皇面前詆毀盈兒。若是盈兒看見她今日之狀,一定歡喜。」呂雉收拾了戚妃,興沖沖叫人招來劉盈,說是觀賞人彘。

「這是什麼呀?」一具光禿禿的女人之身,無手無足,眼內無珠,只剩了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嘴張得很大,卻不聞有什麼聲音,在地上滾來滾去。劉盈差點要吐了出來。

「這就是險些奪去你太子之位的戚妃。」呂雉冷酷地說道。

「啊!」劉盈魂飛播散,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太后將戚夫人斬手去足,腕眼毀耳,心如毒蠍,此非人之所為。朕為太后之子,終不能復治天下也!」蘇醒之後,惠帝大病一場,久卧病床,一年方愈。病後依然稱病不朝,飲酒為淫樂,不聽政事。

※※※

劉盈被他老媽的邪惡弄得徹底垮掉,自甘墮落。而呂雉對昔日情敵的迫害依然在繼續。凡是同那衰人生前睡過覺的,無論地位高低,一一幽禁深巷,尋機一個個整死。幸得薄太后從前不為劉邦寵幸,又得韓淮楚指點在喪禮上乾嚎引起呂雉共鳴,倖免為害。

收拾完一輪寡婦,呂雉將黑手轉向劉邦留下的諸多皇子。

這一次輪到那來朝進貢的齊王劉肥。

劉肥從小就死了母親,是那呂雉養大,對這個後媽視作親娘。有這多年的養育之情,呂雉該放過劉肥吧?

不!除了我的盈兒,那衰人留下的種都是野種,必須像除雜草一樣剷除!

就在為劉肥接風的宴會上,尤其是看到劉肥坐在劉盈的右首,那張黃臉立刻就陰了下來。

座位的排次,是尊卑的排次。你這劉肥難道比我那盈兒還要尊貴嗎?

呂雉令人捧來一盅酒,傳給劉肥。

母后送來的酒,劉肥不敢擅飲,於是起身,端起酒盅向呂雉一躬身,就要往嘴邊送。

突然,那在左首的劉肥長身而起,一伸手搶過劉肥手中的酒盅,對著呂雉奉觴先敬:「兒臣飲此盅,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完就要把那酒一飲而盡。

「我的兒啊,這是要命的鴆酒啊!」呂太后嚇得面色入土,立馬像武林高人一般騰空而起,一下子撲到劉盈的案前,劈手將酒盅打翻在地。

席上的人都驚呆了,也傻呆了。

呂雉沒有做任何解釋,回到座位安然坐下,彷彿無事一般。

那劉肥可就坐不住。「這後媽原來要毒殺我也!」於是佯稱已醉,在呂雉鋒利的目光下,謝宴踉蹌而出。

毒酒沒有毒死劉肥,可劉肥還在長安,還是呂太后盤中的菜。

「母后一向待寡人如親子一般,今日為何要下此毒手?」回到長安的家,劉肥驚惶問從人道。

「太后子女獨有皇帝與魯元公主。今大王有七十餘城,而魯元公主只食數城,故太后不平,欲殺大王以奪齊地。若大王能以一郡獻予太后,為魯元公主作湯沐之邑,太后轉喜,大王或能脫難。」從人獻計道。

劉肥立即上表,願獻城陽郡(山東省莒縣),作為魯元公主的湯沐邑,向呂太后表示忠誠。

「靠,想獻一座城池就能從老娘手中溜走么?」呂雉冷笑著,把那魯元公主領著,帶著美酒佳肴親自上門置酒表示謝意。

一看到呂雉帶來的酒菜劉肥心裡就發慌。剛一坐下,劉肥就慌不迭起身拜道:「兒臣自幼喪母,賴母后養育成人。回想往事,感激流涕。今母后萬乘之軀前來兒臣府中,兒臣不敢從屈尊妄呼,願尊魯元公主為王太后,事以母禮,以表兒臣之愚忠。」

呼自己妹子為母后,還有比這更卑躬屈膝,更荒唐的事么?

呂太后聞言,就將目光看著魯元公主。今日來是索劉肥的命,那劉肥是生是死,只在她女兒一句話上。

那魯元公主如何不知道倫常綱禮,如何能厚顏做自己的大哥的「母后」?

劉肥與魯元的兄妹感情也是很深,可不願她大哥死。於是裝作欣喜道:「若如此,我亦恭敬不如從命。王兒請起,一旁坐下。」

一聽這話,劉肥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於是呂太后大笑,一屋盡喜。劉肥暗呼僥倖,乃令擺上酒席,使樂師撫琴,美人伴舞。於是呂太后悅目賞心,把要害劉肥的心思拋棄腦後。劉肥趁機向呂雉辭行,呂雉許之。

酒席一散,劉肥立馬輕裝出城,一口氣跑回齊國,這才送了一口氣。乃夤夜備集行裝,平明即去,馳還齊都,方才鬆了些氣,自此不敢再入長安。

※※※

就在這時,老丞相蕭何病重不起。

惠帝劉盈親自來相府探望病情。只見蕭何氣若遊絲,話不相繼。

「臣老也,將去也。」看著皇上親來,蕭何不勝唏噓。

「君侯百年之後,誰可代之?」劉盈很平常地問道,就像是向老丞相問有什麼遺囑一般。

可是這問題絕不平常。誰都知道,高帝劉邦臨終之前,已經為蕭何死後划出了隔代接班人——齊國丞相曹參。

這兩年來呂氏一黨雖在呂太后支持下,全力搶班奪權。但在丞相蕭何的掌舵下,未免不能事盡人意。只要蕭何這顆絆腳石一死,換上呂澤做丞相,漢家朝堂就成了呂氏天下。可是有德高望重排在功臣榜第二的曹參來京主政,呂家人就不敢太放肆。

蕭何沒有正面回答,只道:「知臣心事者莫如主上也。」

這皮球踢下去如何是個完?劉盈乾脆就問:「曹參如何?」

蕭何的老眼留下一枕頭的眼淚,泣不連聲道:「皇上既得良臣為佐,臣死不遺恨矣!」

蕭何病重不治,辭世而去,葬於長陵東司馬門道之北。惠帝親自送葬,謚為文終侯,其子蕭祿襲其酇侯之位。

惠帝安頓後事已畢,拜曹參為相,令人奉旨往齊國來招曹參。

※※※

卻說那曹參做了相國,又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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