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三十四章 前世今生

北方傳來捷報,陳豨部將見時勢不利,暗殺陳豨,獻首級與絳侯周勃。周勃攻克代郡,至此北方叛亂全部平定。

高帝封庶子劉恆為代王,定都中都。(北方平定之後,劉邦將太原郡劃入代國,以便統一防備匈奴,改晉陽名為中都。)而劉恆只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一個尿褲子的兒童,當然不能當政。那代理人——代國丞相就成了極其關鍵的角色。

經過韓王信,陳豨這麼一折騰,大漢建國之初有點起色的代國如今是滿目瘡痍。能不能恢複生產積聚人丁,全靠那代國丞相的能力。

匈奴大單于冒頓娶了大漢「公主」做了劉邦的女婿,每年一車車的貢品送到匈奴,漢匈簽訂了和平友好協定。但是匈奴各部落並不將那合約當回事,對漢國邊境該襲擾照樣襲擾。對此冒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何防備匈奴,便成了那代國丞相的頭等大事。

天高皇帝遠,大權在握,那陳豨反了。劉邦決不允許再出現一個陳豨。對他的忠心,便成了代國丞相人選的考核指標。

劉邦挑選來挑選去,將目光定格在建信侯劉敬身上。

劉敬農夫出身,發展生產最為內行。

劉敬多次出使匈奴,與匈奴高層能談得攏,對漢匈邊境情況了解頗深。

經過那白登之戰的生死考驗,劉敬對自己的忠心無須懷疑。

於是劉邦當庭宣布,任建信侯劉敬為代國丞相,即日離京前往中都。

那劉敬雖得劉邦器重封為一國丞相,在滿朝文武眼裡還是一個農民。尤其是那沛縣一幫老臣,對他壓根就瞧不上眼。

「劉敬一介耕夫,如何能治理國事,抵禦匈奴?」有希望但是沒有被劉邦挑中的幾名文臣武將,談起這事就酸溜溜充滿嫉妒。

於是劉敬離京之日,就只有薄妃母子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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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雄踞大漠,當年皇上都險些為胡虜所擒。丞相去往中都,將如何抵禦匈奴鐵騎?」臨別之時,十里亭處薄妃問詰於劉敬。

「為臣當效舞陽侯(樊噲)連莊之法,修築長城,以烽火傳遞警訊。一旦有匈奴襲擾,則周邊皆知,互為救援。」劉敬的回答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

「丞相之言甚善。」薄妃頷首嘉許道:「然匈奴騎兵以游擊戰法著稱,往往襲擾得手劫掠人丁財物立即遁去。其來去如風,令我漢軍追之不及。舞陽侯防禦匈奴之法,雖國土不致淪喪,然邊民深受胡虜之苦。這幾年來,也不知有多少村莊被匈奴洗劫,多少兒女落難異邦。丞相對抵禦胡虜,還有良策乎?」

想不到一個宮闈中的婦道人家竟有這般見識。那劉敬被薄妃問得一身冷汗,惶恐道:「為臣愚鈍,只能想到這些。不知娘娘有何計教與為臣?」

「匈奴強在有騎兵之力,而我漢軍多為步卒戰馬稀缺。丞相去後,當不遺餘力繁殖馬匹加強貿易,爭取三年之內建成一支騎兵勁旅。只要來襲擾的匈奴人被重創一次,再不敢有餘人踏我國境。」薄妃不慌不忙說道。

劉敬聞言大為敬服,說道:「娘娘慧眼如燭,見識遠在為臣之上。為臣去後,當謹記娘娘之言。」

※※※

那薄妃如何有這般見識?原來是韓淮楚所教。

那日劉邦封劉敬為代國丞相,薄妃又告假回到娘家,專程來向韓淮楚請教守邊之法。

「吾乃江湖一飄萍客也,不通兵事,如何能為娘娘獻策?」韓淮楚支吾道。

「先生謙遜也。想先生世外高人,必有異於常人之高見。既為恆兒之舅父,便是我薄氏一家,安忍代國黎民受胡虜之苦?」

那薄妃抬出劉恆來,韓淮楚實在不能推辭,便給薄妃說出這策略。

打造騎兵勁旅,以騎兵對付騎兵,那是武帝時漢大將軍霍去病抗擊匈奴之法。

樊噲搞的那連莊之法,只能消極防禦。只有擁有一支同樣來去如風的騎兵,幹掉一支匈奴來襲擾的隊伍,才能讓匈奴各部落望而生畏,不敢輕易南下。也只有打造出一支比匈奴騎兵更強大的騎兵,才能改變漢匈兩國的軍力對比,徹底將匈奴擊潰。

這是韓淮楚遊歷匈奴時做出的結論。只是剛剛建國的大漢朝,戰馬實在太少。江山代代人才出。戰勝匈奴的夢想,只能深埋在他心中,靠後世那些英雄來實現了。

※※※

夏去冬來,雪花簌簌飄舞。驪山石瓮谷中,千枝披霜。午間,又出現了韓淮楚的身影。

好久沒有去探望張良了。這一次張良隨劉邦巡視濟北回來,韓淮楚便想到去看一下伊人。

還是藏在那瀑布處,還是學了三聲狗叫。信號傳出,卻不見張良出來。

韓淮楚細耳一聽,那茅廬中只有跟隨張良的女婢,並無張良在內。

「大雪天這般寒冷,良妹去了哪裡?」韓淮楚疑惑地觀察著茅廬的四周,只見一串腳印沿階而下,直通到谷下一座石橋。

這腳印是張良所留。在踩出的腳印旁,總有那麼被拐杖頓出的印痕。

「良妹那身子骨,大雪天隻身出外,可別要凍著。」韓淮楚對張良甚是關心,循了那腳印直向那石橋尋去。

※※※

這是一座單孔的石拱橋,也不知什麼年代修築,橋身斑駁顯得甚是古老。就在那從石橋下行的途中,聳立著一塊大石。那大石的周圍有洪水沖刷的痕迹,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次山洪暴發將泥石捲入山下,那大石卻穩穩噹噹立在這兒,巍然不動。

就在那大石的對面,掛著一樹瓊枝。韓淮楚那老情人張良,就站在樹下,獃獃地望著那塊大石。

雪在下,風在吹。張良身上披了一件白氅。雖然樹枝虯密能擋住飛雪,那白氅上依然落下了一層厚厚的雪花,也不知她在樹下站了多久。皚皚白雪與她身上的白氅,那俊俏的玉臉交相輝映,宛如童話之人。

※※※

一聲咳嗽,張良猛一抬眼,見韓淮楚出現在她面前。

「原來是你。信郎啊,這般冷天,你還不忘來看小妹么?」張良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這話我要問你,這般大雪天,你不在屋內避寒,卻獃獃地站在這裡作甚?」韓淮楚反問道。

「呀,原來已到午時。我居然在這裡站了一個時辰。」張良彷彿被驚醒,連連跺著那被雪水凍得僵硬的蓮足。

韓淮楚走過去,將她背心一按。一股暖流從張良後背直貫而下,頓時張良靴上冒出騰騰的熱汽,一陣溫暖洋溢在她心頭。

張良轉過頭,向正在給她發功的韓淮楚嫣然一笑:「夠了,夠了。小妹已不覺寒冷,別再浪費你的功力。信郎,你今日拜了老母么?」

韓淮楚搖頭道:「為兄拜那驪山老母三年,也不見仙人現身。這些時日,早就懶得去拜了。」

「你不堅持去燒香許願,如何能顯出你的虔誠?項姑娘還在蒙受心智被迷的痛苦,仙人有知,見你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就算想救她也不救了。」張良數落道。

張良一提起項追,韓淮楚心中一噤,說道:「良妹說得是。待會為兄就去敬香。」

他這話說完,將手向那大石一指,問道:「這石頭有什麼好看的,你竟在這裡獃獃地望了它一個時辰?」

「這不是尋常的大石,而是二郎真君稱驪山的秤錘石。小妹每日都要來此望它幾眼,不料今日看得久了。」張良笑道。

韓淮楚聞言頓時一呆。

這塊石頭竟然是二郎神稱驪山重量的秤錘石,多半是世人的傳說。

一塊傳說中的大石,像尋常遊客一般欣賞一下也就罷了,而張良居然天天來看。

這隻能說張良慕仙之心更堅,就算那傳說中仙人留下的一點仙跡,也將她深深吸引。

老情人立志想成為一個女神仙,韓淮楚怎能不忍痛斬斷情絲,做她求仙之路的絆腳石?

韓淮楚鼻子酸酸的,問道:「良妹隨皇上去巡視濟北郡,見過毅城山下那塊仙石么?」

「當然。」張良道:「小妹去到濟北,專程去那毅城山下,果然尋到一塊裂開的黃石。」

「天池真人云那黃石乃毅城仙翁神之所寄,良妹看那石可有奇異之處?」韓淮楚隨即問道。

張良答道:「這事小妹正要對信郎說起。那塊偌大的黃石碎成一地,路邊行人過來過往,乍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小妹因記得真人的話,故而留了心,在一堆碎石中仔細翻撿,卻看到一塊石頭背面紋路竟似一副畫。」

韓淮楚聽得好奇,問道:「那是什麼畫?」

張良搖頭道:「小妹也看不懂。想是仙翁給小妹的什麼啟示,故而將那石頭帶回來了。」

「那石頭在哪裡?」韓淮楚立馬問道。

張良道:「就在茅廬中。待小妹取來給你瞧瞧,或許能看出點名堂。」

※※※

於是二人拾級而上,穿過石橋,又回到石瓮谷中。張良回至茅廬之中,不多時端著一塊黃褐色的石頭出來。

那石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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