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八章 偽游夢澤

那說書人蔣全繼續說道:「聖上聞韓信藏匿西楚大將鍾離昧那是分外憂心。於是召集眾臣商議對策。群臣皆憤然,說韓信無視王法,須加兵討伐,唯有戶牖侯陳平不發一言。聖上知陳平有獨見,散朝後暗中召來陳平,問他是何意。陳平笑道:『陛下若興軍討伐韓信,自思能似討伐臧荼一般戰而勝之乎?』想那韓信用兵百戰百勝聖上那是歷歷在目,聖上尋思說不能。陳平乃笑道:『陛下既然不能勝之,若是大張旗鼓討伐,只能叫韓信不得不反。陛下剪滅臧荼,諸侯人人自危,那韓信素有威信,他若造反,諸侯必應而從之。且韓信用兵如神,又得鍾離昧相助,戰火一起,鹿死誰手真未可知,則是社稷之危也。』那陳平一席話說得聖上頻頻點頭,罵道:『若依眾臣之見,幾誤大事也!幸得愛卿點醒。那韓信藏匿欽犯,朕又不能興兵伐其罪,為之奈何?』陳平於是獻策道:『古者天子巡行狩獵,常會諸侯。南方有雲夢澤,風景雅緻,人多往遊玩。今天下太平,陛下可出長安,偽言出遊雲夢,會諸侯於陳郡。陳臨楚之西界,韓信聞天子閑暇出遊,其勢必往郊外迎駕。此時擒之不費吹灰之力。』聖上大喜道:『愛卿果乃朕之肱骨也。於是納陳平之計,親領左右將佐並護衛軍十萬,出長安往陳郡而來。」

這是個什麼事,縱橫家的弟子就會窩裡斗!陳平這一計「偽游夢澤」那韓信絕對是無法招架。陳郡就在那淮北旁邊,不去那雲夢澤接駕是失禮,去了那是自投羅網。著著實實將了韓信一軍!

「若我是那韓信,明知道劉邦巡狩雲夢澤是個圈套,將如何應對?」韓淮楚心想。

當然不去!

把柄已經捏在那劉邦手上,按正常道理劉邦就該興軍討伐。他玩出這圈套,只說明劉邦也心虛嘛。漢軍人數雖多,可我韓信向來是以少勝多百戰百勝。現在你劉邦不過只帶十萬兵馬,我楚軍就有六萬。真要在戰場上晒晒,那劉邦應該比我韓信更加害怕。

天子巡狩,諸侯不迎候於效野之外,那就是失禮。但我可以找出一個不去的理由,譬如說裝病。我韓信病得連起身都難,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你劉邦總不能不讓我生病吧?再說我造反並未落下行跡,不過是藏匿一個欽犯。真要逼迫,我就索性造反。

不離開自己的根據地,劉邦就奈何韓信不得。只可惜那韓信沒有這般做,而是去了雲夢澤自投羅網。

就聽蔣全說道:「且說那韓信聽到聖上巡狩雲夢澤的消息,疑懼將對自己不利。有賓客進言道:『大王不必驚慌。天子之來,不過因大王私藏西楚大將鍾離昧,此不過小錯也。大王只須割下鍾離昧人頭,去陳郡獻與天子,表悔過之意,以大王之功勞,天子必不會計較。』」韓信聽了賓客之言,於是單獨去見鍾離昧,吞吞吐吐說出聖上巡狩雲夢澤之事。

「鍾離昧何等聰明,那韓信將話一說完,他便哈哈大笑:『我鍾離昧亡命天涯,能活到今日已經是老天開眼。今為我而連累師弟,實在慚愧。這顆人頭就交給師弟,你拿去向天子悔過吧。』於是橫刀這麼一抹,一顆栲栳大的人頭滾了下來。」

那說書人手向脖子這麼一比劃,模擬了鍾離昧自殺的動作,而他模仿鍾離昧哈哈大笑的聲音悲慨至極,聽得眾人是津津有味。而韓淮楚卻覺得個中疑竇叢生。

若是韓信從來沒有去過未來不知自己的命運,這一切都說得過去。但韓信與自己一樣,也是穿人一個,對那劉邦偽游雲夢的一段歷史,說不定比自己還熟悉。明知道這是個圈套,劉邦忌憚的不是那鍾離昧而是他韓信,提著鍾離昧的人頭去悔過還是要被擒,如何還會往裡面跳?

但歷史書是這麼寫:高祖偽游雲夢澤,擒韓信。說書人是這麼說。那韓信到底為了什麼還要去陳郡?莫非他是個白痴?

從韓淮楚與他打過的交道,韓信不是白痴,而是一個做事深思熟慮的高智商的人物。他處心積慮都想擺脫最後長樂宮慘死的命運,絕不會就這麼傻兮兮去陳郡讓那劉邦來抓。

「莫非其中另有隱情?韓信去陳郡別有用心?還有鍾離師兄,到底是自殺的還是被那韓信辣手加害?」韓淮楚不由揣測。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就聽那蔣全已講到這一回的尾聲:「韓信被聖上擒住,上囚車前喟然長嘆:『果如人言,狡免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韓信也當烹殺了。』回都之後,聖上體念韓信之功,寬大為懷,只將他貶為淮陰侯,軟禁在長安城淮陰侯府之中。而將那楚王之位封給皇弟劉交,統領淮北。」

說書人不發議論,議論留給聽眾。那蔣全將這一回講完,就聽到茶館內一片議論。有人說聖上對開國功臣處置太狠。那韓信不過藏匿一個欽犯,已經悔過,何必削其爵位將他軟禁?有人反對說韓信觸犯王法,按律該當懲治。

韓信上囚車前說那話用意是什麼?韓淮楚心中清楚,不過是製造輿論,讓那劉邦下不得手殺他。那小子也是極聰明的人物,卻還是逃不過劉邦的算計成了階下之囚。

那輿論造給誰聽?當然是別的諸侯王。天子巡狩雲夢澤,附近的諸侯都要陪王伴駕,少不得有老朋友彭越與英布,還有劉邦的堂弟荊王劉賈。若是僅因藏匿鍾離昧就當場把韓信給做了,那些諸侯王會如何作想?

「有陰謀!」韓淮楚忽然起了個大膽的猜測。

天子大會諸侯,若是突然之間,天子連同三個諸侯王同時出事,不說天下會大亂,與楚國接壤的三個諸侯國一定大亂。那韓信就在這個時機起兵造反,攻下樑國,淮南國與荊國輕而易舉,勢力便會空前膨脹。到那個時候,漢軍大軍來剿滅他這個亂臣賊子,他已經可以站穩腳跟。

刺殺劉邦!連帶將英布彭越劉賈一起幹掉!這才是他韓信行事的風格。但在護衛保護之下,韓信如何能做到成功刺殺劉邦與三位諸侯王他自己卻全身而退呢?又是什麼原因,那韓信最終功敗垂成?

這些問題,韓淮楚暫時還想不清楚。索性不去想它。只聽到茶館內又有人議論:「聽說那韓信在長安城,每日託病不上朝。群臣也遠避著他,無人交往,淮陰府門可羅燕。只有舞陽侯樊噲夫婦上門拜訪過他一次。卻就那一次,從此再不登門。」「是啊!舞陽侯乃韓信舊將,韓信又是舞陽侯兒子的義父,串串門那是人之常情。可是樊噲走後,那韓信居然嘆息此生竟與樊噲等人為伍,顯得非常羞愧。那話傳到樊噲耳中,將樊噲得罪,樊噲當然再不登門。」

「那小子也是太目中無人了,真以為那大漢的大半江山是他打下的,竟說出如此狂言!樊噲是個粗人,聽後或許不會生氣,但是他夫人呂嬃是個厲害的角色,那樊噲就是想再去串門,呂嬃也不會同意。這麼一來,我那伉兒可就沒了韓信這個義父了。」韓淮楚一想到那小樊伉,心中升起一股舔犢之情。

「伉兒此時,也該請個師傅識文斷字,開始學習兵法武藝了吧?但不知那師傅是誰,是否能夠將伉兒栽培成國家棟樑之材?」

最合適的師傅就是韓淮楚這個義父,偏偏韓淮楚不能親自教那小樊伉。韓淮楚胸中湧出一絲苦澀。

突然他心中閃過一念:「良妹與自己何等關係。那韓信人已在長安,會不會將他誤認為她的信郎,去那淮陰府安慰那小子?」

韓淮楚驀地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呆了。他走之前並沒有通知張良那韓信只是一個替身,真正的信郎已經將要遠走大漠,告訴張良不要再通書信給那韓信,以免落下把柄。這麼一個大疏忽,會惹出多大的事端?韓淮楚簡直難以想像。

要是伊人張良去到那淮陰府,被那韓信知道她女兒身份,趁機大佔便宜,那才是糟改透頂。

今日說書人蔣全還要講一回《伍子胥混出昭關》,韓淮楚卻已坐不住,起身離去。

「長安!必須去那長安,探望一下良妹,順便向她說個清楚!」想起闊別已久的張良,韓淮楚內心激動起來。

※※※

那長安在關中,與馬邑相隔萬里。東市買馬,西市買鞍,韓淮楚正在為去長安做著準備。

忽聽街面上一陣敲鑼打鼓,聲音甚急。

「匈奴人攻來了!」「匈奴人攻來了!」「官府有令,各家各戶凡有男兒,皆上城頭協防!」

那警訊一響起,不用官府動員,百姓已經自發投入到城池防禦戰中。只見大街小巷人潮湧動,一起涌到城牆,其中不僅有官府動員的男兒,還有沒有動員的婦人。連白髮蒼蒼的老頭,都簞食壺漿做著後勤工作。

城一破,那馬邑城就是一場燒殺搶掠。地處邊塞,抗擊外族侵略,真的是全民皆兵。

城門已經關閉,這個時候韓淮楚想走也走不了。

一位衙役來到牽著馬站在空曠的馬市中的韓淮楚身前喝道:「兀那漢子,你是哪裡人氏?看你身強力壯,幹嘛不去城頭協防?」

昔日的韓大將軍齊王竟然被當成壯丁被抓去城頭守城,韓淮楚是哭笑不得。

匈奴人襲擾馬邑也不是第一次,韓淮楚心想這一次或許如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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