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三十六章 霸王別姬

先頭美人軍師張良找來一群荊、襄、湖、楚之降兵,集思廣益,以楚人之鄉音俚調編成一曲,名為《散楚曲》,說是要唱歌動搖楚軍軍心,唱得那楚軍將士逃亡。

漢王劉邦聽說嗤之以鼻,笑道:「若是唱歌能使楚軍走散,還要練兵教戰作甚?大家就一起每日吊吊嗓子學唱歌好了。」

張良說道:「為臣願與大王打一個賭,保定歌聲響起,楚軍散去不下五萬。大王敢與為臣賭乎?」

與美人軍師打賭這還是頭一遭。劉邦一聽說便來興緻,問道:「軍師以何為賭?」

張良道:「若是楚軍逃卒少於五萬,為臣甘願不領十年俸祿。若是在五萬之上,請大王准韓王之奏。」

張良為何要與劉邦打這個賭,先交代一下前因後果。

原來不久前那韓王信上了一表,奏稱都稱太原離邊塞太遠不利防禦,請求遷都馬邑。

遷都是為了防備匈奴南下搶掠,這利國利民的請求,想那劉邦應該依准吧?

沒有那簡單。韓國要遷都,那建新都的銀子還要他老兄來掏。

去年歲末,那太原雁門兩郡的賦稅已經被漢家朝廷一股腦收走。韓國新立收不到稅,幹什麼還須朝廷撥款。

劉邦正一心想著如何將項羽斬盡殺絕,漢軍征戰銀根吃緊,哪有心思管到韓國遷不遷都。就將這奏章擱置起來,沒有表態。

大漢如今地大物博,修建一座都城也就是擠擠牙縫的事。想那歌聲能使五萬楚軍逃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美人軍師十年不領俸祿,劉邦樂得看張良喝西北風,便笑嘻嘻道:「好!就以五萬為限,寡人與軍師打這個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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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真的就大幹起來。找了四萬楚籍士兵,每日學那《散楚曲》。又劈竹為笛,找一萬士兵學習吹笛。那漢軍營中,一下子變成了合唱團,每日歌聲笛聲不斷,煞是熱鬧。

過得幾日,將那《散楚曲》學練純熟。張良令士卒夤夜潛往楚營所在東西南北四面峰頭,一起唱歌吹笛。一夜之間,竟唱走了十餘萬楚軍。

空口無憑,這數字又是如何得來的?

楚軍這麼一下子逃走十幾萬人,各伍各什都不滿數,如何去投入戰鬥?肯定要重新點數編排隊伍,收縮防線。混在楚營的漢軍斥候,自有辦法將點數的結果傳遞出來。

劉邦打賭輸給了張良,卻是十分興奮,樂呵呵贊道:「子房先生真乃安邦定國之棟樑也。」於是准了韓王之奏,下旨撥款修築韓國新都城馬邑。

「昨夜半數楚軍走散,咱們再去唱他兩夜,楚營就要成為空寨也!」劉邦很理想地推測道。

張良一盆冷水澆下:「聞聽如此悲切楚歌尚不動搖者,必矢志效忠項王之死士也。一唱則已,再唱就無此必要了。」

正是:一路雄兵犯界河,煙塵寒路絕人過。安邦賴有張良在,畫角城頭唱楚歌。就憑張良這一計「四面楚歌」,解除了楚軍一半戰鬥力。那劉邦得一張子房,勝過得十萬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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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侯聯軍的繩索越勒越緊,西楚大軍一半逃亡,形勢已空前嚴峻。

白雲洞前,響起了鍾離昧與桓楚的小聲對話。

「王妃病體還未好轉么?」「有了一點起色。今日看見她自己坐起喝粥。」「王妃可能策馬?」「虞姬連站立都困難,如何能策馬?」

「韓信已擊潰項聲大軍攻下東海,正在來九里山路上。若是韓信到此,再想突圍恐不可得。陛下若再不突圍,吾等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也!」那桓楚的聲音稍微拔高了一些。

「唉,朕何嘗不想突圍,怎忍心看著這些兄弟陪朕同死。但虞姬病體若此,如何能將她一人拋下自個逃亡。」項羽嘆氣道。

「天下美色何其多也!陛下乃萬民之主,豈可為一婦人而將武信君留下的基業毀於一旦!」桓楚大聲力諫道。

那項羽還在遲疑,忽然從洞內走出一侍女,對項羽道:「陛下,王妃有請。」

項羽也不知愛妃找自己何事,隨那侍女走進洞內。

只見虞芷雅已坐在床沿,背脊崩得筆直,兩隻瘦骨嶙峋的手緊按住木榻,蠶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面色蠟黃。

「愛妃,你病體剛有所好轉,何故坐起?快快躺下,休要累壞了。」項羽驚呼道,急忙攙扶著虞芷雅躺下。

虞芷雅倚著枕頭問道:「陛下,我墨家一門,在軍中還剩有多少人?」

項羽想了一想,說道:「大概有三百人。愛妃今日何故問起這事?」

虞芷雅頓時心中一寒。

曾幾何時,墨家好生興旺,在西楚九郡,墨家弟子以十萬計。在西楚各部軍馬中效力的「墨俠」不說一萬也有大幾千人。想不到而今竟只剩這麼一丁點人。

自周殷被俘之後,墨家弟子多集中在虞子期軍中。她的信郎彭城一戰,不僅敲響了西楚帝國的喪鐘,也給墨家帶來滅頂之災。身為一派門主的她,如何能無視千千萬弟子死在愛郎屠刀之下這個事實?

等到那劉邦得了天下,絕不會給綁在西楚戰車的墨家弟子好果子吃,一定會對墨家來個大清算。墨家前景一片黯淡!

「請陛下將眾弟子招來,臣妾有話對他們講。」虞芷雅毅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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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洞中,人頭攢動,三百名墨家弟子跪在一起。虞芷雅被兩名侍女攙扶,坐在床沿。

「今日召各位弟子來,是為我墨家一門前途也。芷雅年少無知,蒙先師莫庄傳我鉅子之位,卻不能振興我墨家一門。如今眾弟子紛紛戰死,我墨家即將有覆巢之危。是芷雅無能也——」虞芷雅說到此,連連喘氣。

墨家弟子一起垂淚,哀聲一片。

虞芷雅對著一老者手一揮,說道:「秦師叔,你且過來。」

那老者是莫庄的師弟,門中的長老,名叫秦鞏,雖是虞芷雅的師叔,卻恭恭敬敬走了過來,到床沿邊跪下道:「鉅子喚老朽何事?」

虞芷雅神色肅穆,從懷內掏出一方黃銅,上面只有一個「墨」字,形似一塊大方印,遞到秦鞏手中,大喝一聲:「接令!」

鉅子令一接,那秦鞏便是墨家鉅子。眾弟子恍然大悟,原來門主召大家來,是要傳位給秦鞏。

但是門主如此年輕,正是青春妙齡,還有多少年好活,如何想到要傳位?大家十分疑惑,那秦鞏望著伸到手邊的鉅子令不敢去接。

虞芷雅看他猶豫,大急,厲喊一聲:「芷雅身染重痾,恐不久於人世也!」仰面一倒,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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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虞芷雅幽幽轉醒來,只見眾弟子都在,個個流淚不已。

「秦師叔,芷雅病重,生死只在旦夕之間,難當鉅子重任。我墨家一門存亡,只有依仗師叔你了。師叔還不接令,更待何時?」虞芷雅又將鉅子令遞給秦鞏,連說帶喘。

秦鞏老淚縱橫道:「鉅子師侄有命,敢不遵從。只是諸侯大軍伐我西楚,我門勢衰如此,老朽又有何力保全我墨家?」

虞芷雅說道:「只要師叔謹記我命,從今以後,墨家弟子只寫書立說,一不準從政,二不準入伍,以漢王之仁,當不致滅我墨家。」

墨家弟子以「伸天下之大義」為己任,只寫書不從政不參軍,那還叫什麼墨家?

但眾弟子皆體會出虞芷雅說這話的苦心。墨家一直與漢王作對,早已被劉季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那劉季若是做了皇帝,哪會啟用墨家之人?只有低調行事,才能免滅門之災。

秦鞏接過鉅子令,哽咽道:「鉅子師侄之命,絕不敢忘。」

誰都能聽得出,虞芷雅那話,實是遺命。看著虞芷雅傳位秦鞏,一個個弟子跪在床前,哭得如淚人也似。

「從今日起,師叔便是我墨家第八代鉅子也。芷雅當會懇求項王,讓各位平安離去。芷雅已身心交瘁,各位好自為之。」虞芷雅手一拂,示意眾人退去。

※※※

混在墨家弟子中的韓淮楚,凝視著病體垂危的佳人,是淚眼滂沱。

麾下悍將灌嬰槍挑虞子期,他一直負疚於心,早想找個機會來向佳人表白,自己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夢裡縈迴的,唯有佳人而已。

而那戰爭的形勢,不容他輕易離開軍營。等到收拾完項聲季布的兵團,韓淮楚率軍趕到九里山東麓,找了一個借口將軍務委與灌嬰,便隻身上路。

一個諸侯大王溜號,為見佳人一面竟冒生死危險,簡直是色膽包天!他又找了什麼借口?覲見漢王商討滅楚大計。

就在那楚軍下寨的山下,韓淮楚將戰神寶駒放逐山林,自個戴上納米面具,施展鬼魅般的輕身功夫,神不知鬼不覺混進了楚軍駐地。

這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是步步驚心。那楚軍在山上是戒備森嚴,錯非韓淮楚有絕世輕功,換了別人早被楚軍擒下拘到那項羽面前一刀咔嚓。

他雖打探得佳人住在白雲洞,雖然那白雲洞離他藏身之地也不過百十米距離。但自從上次楚軍鬧事要殺了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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