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十七章 捉襟見肘

卻有一人十分失望,這便是在滅齊一戰立下大功的裨將欒說。

欒說本是聖劍門弟子中的佼佼者,韓淮楚曾答允他先做一個裨將,等立下戰功之後再酌情提升。歷下一戰,欒說混入城中,為漢軍輕鬆破城立下頭功。之後數場大戰,欒說皆有斬獲。

原指望韓淮楚能兌現他的許諾,哪知韓淮楚好像把這事情給忘了,一直不提升自己。這次韓淮楚當了齊王,大家都水漲船高,連新來的王翳四人都封了健將,只有他還是做那不起眼的裨將。

韓淮楚並不是忘了,他這麼做有他的道理。蒯通就曾說過,似欒說這種作姦犯科之徒不得重用。

欒說此時貌似喝高了,一雙筷子伸到眼前的一隻雞腿。不料身邊一人更快,早用筷子將雞腿夾了去,卻是那剛來的一位稷下儒士。

「你這新來的,也敢與某搶食乎?」欒說大怒,伸出老拳對著那人腦袋就是一砸,頓時砸得皮開肉綻。

欒說是誰?就是姦殺他師妹,被聖劍門全國追殺的那個棄徒。欒說不鬧事,還沒人認他出來,他這麼一鬧事,就有聖劍門弟子將他認了出來。

「欒說,原來是你!這次看你往哪跑?」只見酒宴上寒光紛飛,瞬時有十餘人離座而起,用劍逼住了欒說,領頭的便是那王翳。

曹參拍案而起,大喝一聲:「大王面前,豈可動用兵器!成何體統!」將身一擋,攔在欒說面前。

這一下欒說酒也醒了,嚇得是魂飛魄散。

「大王救我,這些人要傷我性命!」欒說面色惶恐,扯著嗓子求救。

「大王明鑒,這欒說在我聖劍門學藝之時犯下重罪,不殺此賊替我那含冤死去的小師妹報仇,吾等必不罷休!」那王翳跪在地上高聲疾呼。

「大王做主,這廝當著大王的面恃勇行兇,不懲戒此狂徒,如何能正肅朝野綱紀!」一幫稷下學士叫囂著,立馬為那挨打的儒生出頭。

韓淮楚此刻是腦袋都大了。恃勇行兇之事好辦,打幾十軍棍就行了。可那欒說既被那韓信引薦,自己收留到了他軍營,他又立有軍功,就算他犯下必死之罪,也不能說不為他擔著。但是聖劍門眾弟子剛剛加盟,群情洶湧要置欒說於死地,又不能硬著袒護欒說犯了眾怒。

「真不該收留這廝!」如何處置這欒說,韓淮楚一時犯難,不由自主向左首坐著的張良望去。

他這眼光一遞,張良就明白,長身而起,問道:「王將軍,你說你那含冤死去的小師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王翳悲憤道:「我小師妹生得伶俐貌美,深受我門中師兄弟們喜愛。這廝求愛不成,居然將我師妹姦殺。子房軍師,你說如此血仇,我聖劍門如何能不報?」

「原來這欒說是如此奸惡之徒!」就聽席上一片大嘩。

「大王可知此事?」張良看向韓淮楚,問道。

韓淮楚是知道也只能說不知道,搖頭道:「寡人不知。」

張良點了點頭,高聲說道:「欒將軍雖犯下如此血案,但這是你聖劍門私事,又是在他投我漢軍之前。大王之軍律,只行於欒說投效大王之後。這件事情,大王恐怕也管不了——」

那王翳一聽隱隱失望,正要張嘴說話,只聽張良又道:「然欒將軍當眾行兇,傷及朝臣,罪不可赦。子房敬請大王將其除名,逐出軍中,我漢軍再不錄用。」

原來良妹動的是這個腦筋。這欒說要是被逐出軍營,沒有漢軍這頂保護傘,要殺要剮還不是任聖劍門說了算。

韓淮楚立馬說道:「欒將軍,你犯下如此血案,寡人也保不了你。這齊國非你能待的地方,你趁著酒宴未散,趕緊去吧。」

韓淮楚本是一番好心,擔憂那欒說被聖劍門逮著,叫他快點開溜。

欒說以怨毒的眼光望著韓淮楚,離座一跪,起身揚長而去。

※※※

那欒說走後,眾人繼續飲宴。便有人看著叔孫通那身衣服不順眼。

「叔孫公,你老本是我齊國人,為何棄你儒家衣冠而穿楚國之短服?豈不有阿諛奉承之嫌?」那新封的廷尉高起把眾人早就憋著的一句話問了出來。

叔孫通顧盼自若道:「為人臣者,阿諛奉承是必修之道。如始皇帝焚書坑儒,二世殘暴昏庸,項王喜怒無常,老夫如不懂阿諛奉承,這顆頭早就被砍了無數回了。」

這話是真正的精闢,聽得韓淮楚都要翹起大拇指贊好。

古往今來,若是做臣子的一點都不懂阿諛奉承,只會死得快。

秦二世之時,陳勝大澤鄉起義,天下震動。秦廷一干博士議論此事,皆說是造反,胡亥聽著面有怒色。那叔孫通看風使舵,摸准了胡亥的「鴕鳥」脾氣,立馬當面撒下彌天大謊:「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盜鼠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胡亥聽得極其入耳,大大滿足了他那一顆虛榮心。末了說真話的眾博士紛紛入獄,叔孫通卻得到了厚賞。

漢王不喜歡儒者,儒者在他那裡難混。連那深受劉邦器重的韓淮楚師兄陸賈都時常要挨他老兄的罵,「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只因為陸賈喜歡在劉邦面前「稱引詩書」。

「亂世之秋禮崩樂壞,叔孫公變其服,莫非也要棄我儒家禮儀之道乎?」便有儒者寧昌高聲疾呼道。

叔孫通含笑道:「禮儀教化,只為教人仁義。我儒家先賢,孔丘周遊列國,孟軻遊說諸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然如何?影響甚微矣。夫子嘆曰,人而不仁,如禮何?諸公太過計較我儒家之衣衫,卻不知取大義者不拘小節耳。我儒家再不思變通,只恐幾世之後,天下再無學儒者也。」

「原來這老頭才是真正的目光如燭大智如愚,果然不愧為儒門泰山北斗!」韓淮楚聽了這話,先頭對他心中那點鄙視已蕩然無存。

「什麼狗屁仁義,還不如為寡人多打下幾座城池!」不管你是哪家流派,歸根到底都是要為統治者服務,遵從權力意志的要求。戰國以來儒家雖然興盛,但始終未獲得統治者親睞,那儒家思想——仁義治國從未真正被一國君王採納,儒家也就是鬧了個表面繁榮。後來秦始皇統一六國,乾脆就摒棄儒家獨尊法家,天下儒生無不感到失落。

那叔孫通此刻說出了「變通」二字,如醍醐灌頂給眾人就是當頭一棒,在眾儒心中產生了極大的共鳴。甚至連那些法家雜家人物也都在思索,幾世之後還有沒有人學自己這一門學術,自己這一門派是不是也該變通變通?

只聽座中有人說道:「叔孫公此去廣武山,可不要忘記向漢王推薦吾等弟子。」

說話的原來是叔孫通的弟子孟祝。這位老兄大概是吃著碗里惦著鍋里,被韓淮楚這個小朝廷封了一個奉常還不滿意,想攀劉邦這顆更大的樹。

叔孫通峻色說道:「漢王方蒙矢石爭天下,諸生寧能斗乎?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

這話一說,座中儒者大部分感到失望。至於那叔孫通後來有沒有兌現自己諾言引薦眾儒,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

「天子駕六,大王乃一國諸侯,鑾輿當以四馬驅之。其餘相從大夫,均以二馬驅車。」行轅內,叔孫通正在與韓淮楚討論他那齊王的儀仗問題。

這老兒果然是精通禮儀,對周朝秦廷的宮廷套路均是熟悉。韓淮楚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一點也不打哏。

「現我軍戰馬緊缺,一下子用掉恁多駿馬如何使得。以牛代馬拉車可乎?」韓淮楚皺眉問道。

叔孫通拱手道:「戰時可以從簡。但大王出巡,須得鼓樂手二十四名,奏響於、鐸、鉦、鼓、瑟、螺各班樂器。再造日月雲雷風雨旗各兩面,神武、朱雀、青龍、白虎旗各兩面,天馬、天鹿、辟邪、犀牛、赤熊、黃羆、白澤、角端、游麟、彩獅、振鷺、鳴鳶、赤烏、華蟲、黃鵠、白雉、雲鶴、孔雀、儀鳳、翔鸞旗各一面……」

韓淮楚眉皺得更加厲害,說道:「太多太多!不過是出巡而矣,要這多旗幟作甚?就留日月雲雷風雨旗各一面,神武、朱雀、青龍、白虎旗各一面,總共十面大旗夠了。」

叔孫通看了韓淮楚一眼,小心翼翼說道:「大王說夠了,就是夠了。以秦廷的規格,大王的團扇須有四十面,寶蓋須有十四頂,看來也是多了。不知大王以為多少為妥?」

韓淮楚想了一想,說道:「團扇十面,寶蓋八頂足矣。」

「扈從方面,侍衛一百人,黃門十二名,宮女十二名,大王以為如何?」叔孫通貌似揣摩出韓淮楚的心思,很謹慎地問道。

出巡遇到刺客暴徒,侍衛一百人並不算多,十二名宮女與黃門也只是充充場面算不得多。但韓淮楚一聽這話,心裡卻打了個突。

黃門是什麼?就是被騸了的太監。原來做了大王,要被一幫不男不女的人妖伺候著。

滅絕人性啊!就是為了伺候你這個孤家寡人,要把進宮的男人那人根割去,只為了保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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