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十三章 包羅萬象

韓淮楚抓緊時機很誠摯地說道:「韓某躬逢盛會,一是與天下賢士交流學問,二是與諸君化解積怨,為國家延攬能治國安邦的棟樑之才。漢軍滅齊,固然給齊地帶來巨大創傷。然天下統一黎民免於戰亂之苦,才是大勢所趨。韓某求賢之心,殷殷可鑒。自古新朝之創,便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望諸君捐棄前嫌,襄助大漢!」

韓淮楚最後說出「襄助大漢」四字語音洪亮,情真意切。在場學士紛紛心動,卻都不吱聲,只看著安期生。

那安期生就是稷下學士的風向標,就是茅坑裡的一顆臭石頭。韓信已經在蠱惑人心,各家學士均已敗在這小子唇下,安期生該當說出一些激憤的話來敗他的奸計吧?

哪知安期生就像未聽到一般,默然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田光大急,問道:「安公,你難道無話可說?」

安期生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說道:「老朽思慮已久,將要棄世修仙去也。各位今後有何打算,由諸君自決,何必問於老朽?」

哄然!又是哄然!那稷下眾學士的領袖安期生,居然要修什麼仙道對眼下事袖手不理,簡直是立場喪盡。

韓淮楚與安若素早已心中有數,二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只要這老兒不來阻攔,事情就好辦。」那些早就對榮華富貴十分渴望卻又怕落個不忠不義罪名的一幫文人,不由心中暗喜。

安期生一個繳槍,現在場中的氣氛已變成了一邊倒。除了田光幾個極其頑固分子還想著與漢廷對抗,其餘人均想著那漢家朝廷會封自己怎樣大一個官。

韓淮楚先頭那包容兼收之說,儒家法家道家雜家都心滿意足,卻不知還是冷落了一家學士,那就是名家。

蛋糕人人有,偏偏自家無。名家傑出人物武涉再也按捺不住,長身而起,高呼道:「韓大將軍以為我名家之『正名實』主張如何?」

韓淮楚微笑問道:「閣下可是以一語說動楚軍二十萬雄兵救齊的武涉武大夫?」

「慚愧!慚愧!若非草民引來二十萬楚軍,那些將士也不會魂歸異鄉,成就了韓大將軍令名。」那武涉口裡說是慚愧,臉上卻一點不慚愧,反而有點自鳴得意的味道。

韓淮楚並未讀過他名家的典籍,實在搞不懂那『正名實』究竟是什麼東東,很謙虛地問道:「正名實何所指,韓某實不知也。」

非但韓淮楚搞不懂,在場的一百來位學士,至少半數不懂。大家只知道名家都是些狡辯之徒,實在不知道他這一家的政治主張。

那武涉也知道自己這一家的書很少人讀,並未失望,反而可以趁此機會對大家宣講一下。於是朗聲說道:「天地與其所產焉,物也。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也。實以實其所實,而不曠焉,位也。出其所位非位,位其所位焉,正也。——」

那武涉還要滔滔不絕講下去,就見韓淮楚面現不耐,一個擺手,說道:「且停。不知先生之所謂也。說客之術,可當十萬雄兵。然饒舌狡辯之術,與治國安邦何益,安能為朝廷器重?」

「刷」的一下,武涉臉直紅到耳根。高聲疾呼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莫非大將軍對我名家不屑一顧么?」

「可不是,白馬分明是馬,被你門中前輩說成非馬。雞生三腳,破綻百出,荒唐有如是者乎?」韓淮楚正色說道,將那名家的精英前輩公孫龍也連帶貶低了。

「韓大將軍既認為荒唐,草民這裡再有一論,可能說出破綻?」武涉高昂著頭,傲慢地問道。

名家高弟與韓大將軍卯上了,大會又迎來高潮。眾人無不興緻盎然,看韓淮楚敢不敢接招。

韓淮楚冷笑一聲:「先生請講,韓某洗耳恭聽。」

武涉卻不忙著說出他那高論,縱身出列,直向著韓淮楚所坐的探海石走來。

只見那武涉從懷中掏出一管狼毫,一瓶朱墨,用筆蘸了濃墨,在探海石上龍飛鳳舞揮筆疾書,寫下幾行字來。

「看來這傢伙是有備而來,竟帶了筆墨。不知他寫的什麼奇談怪論?」韓淮楚心忖。

待那武涉寫完,韓淮楚拿眼看去。只見那是一排公式:

一丈等於一百寸;

故一丈等於十尺乘以十尺;

故一丈等於十分之一丈乘以十分之一丈;

故一丈等於百分之一丈;

故一丈等於一寸。

就這麼寥寥幾行,武涉像變魔法一般將一丈縮水變成了一寸。望著這一幕,場內的學士與場外圍觀者面面相覷,簡直要崩潰了。

「韓大將軍可能指出其中破綻?」武涉將狼毫向地上一擲,洋洋得意問道。

「這名家弟子就這份能耐啊!」韓淮楚笑問站在身旁的安若素:「安小姐精擅算術,可能看出破綻?」

安若素啟開朱唇粲然一笑:「若素暫時看不出破綻。就是看出了,人家問的是你韓大將軍,若素說出了算個什麼?」

韓淮楚呵呵一笑,從木案邊站起來,走到武涉扔在地上的狼毫邊拾起,就在那探海石上也寫下一個字。

只見那第四排的字變成:故一丈等於百分之一丈丈。

韓淮楚沉聲喝道:「丈乘了兩次,如何能掩人耳目?」

就聽安若素咯咯一笑,語帶譏諷道:「武先生,你們名家原來就是這般將白馬變成了非馬,雞生出了三隻腳。」

武涉對安若素追求已久。遭到自己傾慕的美眉打擊,那武涉頓時氣沮,說聲:「武某在此,徒增笑柄耳。告辭!」袖子一拂,揚長而去。

看來名家今日在這大會上是大潑面子,留在這裡只會蒙羞。那武涉一走,隨即便有幾位名家弟子起身,紛紛而去。

※※※

名家是公認的最擅狡辯之徒。

太厲害了!韓大將軍只在那探海石上添了一個字,就羞得那名家高弟武涉灰溜溜而去。

在這論戰大會上論敗羞走是常有的事,眾人對那武涉之流的離去也未放在心上,論戰還要繼續進行。但此刻好像眾人對辯論均失去了興趣。韓淮楚坐在那琴案前,竟無人站起問話。

也是韓淮楚鋒芒畢露,連續挫敗儒家法家名家幾位「天下名士」,那些憋了勁要在論戰大會上與韓淮楚唇槍舌劍一場的眾學士信心開始動搖,生恐與武涉一般出醜落個笑柄。

「不知諸位還有向韓大將軍問詰者乎?」大才女安若素此刻是容光煥發笑容滿面,對韓淮楚的辯才格外有信心,又站在那裡為韓淮楚繼續叫陣。

終於有一老者站起,小心翼翼問道:「似吾等淡薄名利不願出仕做官者,昔日得齊王慷慨解囊,每年供給一筆銀糧維持我稷下學館嚼用。但齊王歿後,這資助也就停了。不知朝廷可否繼續供給,以維持我學館日常用度?」

原來自齊王田榮起,便創立了這麼一座稷下學館,養著一幫既不能安邦又無定國之才的文人,只會幹些寫辭作賦頌揚君王的勾當。

原來是來討贊助的!韓淮楚哪裡需要人家來歌功頌德,把銳眼看向那老者,問道:「先生乃稷下學館館主東郭坤乎?不知尓稷下學館,每日做些什麼?」

東郭坤臉上一紅,訕訕道:「不過詩詞歌賦耳。」

韓淮楚微笑道:「詩詞歌賦能陶冶情操,雅事也。除此之外,館中諸君還有他事可做乎?」

東郭坤臉上羞愧之色更重,說道:「唯奏琴與描繪丹青也。」

韓淮楚面孔一板,沉聲道:「自始皇帝焚書坑儒以來,各家各派之經典絕傳甚多。爾等何不致力於尋找典籍讓各家絕學重現於世?民間俚俗詩謠,也是文化財富,爾等何不去四方採集,編纂成集,以留諸後世鑒賞?周秦以來,各國俱有史官纂史,爾等何不去收集整理,編成一部宏著?」

韓淮楚說的三件有意義的事,那稷下學館是一件也沒做。東郭坤大氣也不敢出,唯唯道:「韓大將軍說的是,草民這就吩咐下去照辦。不知那供給朝廷還能繼續么?」

韓淮楚面色緩了下來,說道:「現前方征戰國庫不豐,資助學館非韓某所能擅專,須奏請漢王——」

我這個韓大將軍說起來也是打工的,納稅人的錢都是我老闆的,拿納稅人白花花的銀子養你們這幫閑人,不是我說了算的。

「還要去奏請漢王啊!」那東郭坤正在失望,只聽韓淮楚道:「這樣吧,在未得漢王許可之前,韓某拿出每年俸祿之四成,維持學館日常用度,先生以為夠乎?」

韓淮楚是一國大將軍兼左丞相,他的俸祿養幾百號門客也是小菜一碟。如今要拿出四成來養這幫文人。可說是綽綽有餘。東郭坤聽了大喜,連忙道:「夠了,太多了,草民們實用不了那麼多。」

只聽韓淮楚說道:「韓某知道你們用不了。但這資助尚有其他用處。」

東郭坤不解問道:「大將軍此言何所指也?」

韓淮楚便道:「理工醫農,占卜星相,也是學問。若是召集其中傑出者,集思廣益,勝過獨家甚多。韓某資助這稷下學館,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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