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十二章 舌戰八方

「你漢軍滅我齊國,齊人死於戰亂無數,屍骨未寒。韓大將軍在這論戰大會彈奏你漢軍軍歌,莫非是耀武揚威,譏我齊軍孱弱,齊國無人乎?」

安大才女剛為韓淮楚喝彩,不同的聲音就出來了。

只見場內一人站起,怒目圓睜,大聲喝斥。說話之人,乃是第三排的一個中年儒生。

那儒生話一說完,就聽場內一片喧囂,顯然這話已在那些稷下學士中引起了共鳴。

「糟糕,剛才自己即興彈奏的一曲,竟戳到了齊人的痛楚,就如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韓淮楚暗悔自己孟浪。

後悔葯永遠吃不得,現在的難題是如何收拾這局面。

詭辯之術,絕對不是給自己挖坑,而是要給對方下套。此時絕不能解釋說自己是無心之舉,沒有什麼耀武揚威之意云云。這樣說,越解釋越沒人相信。

「先生何人?」韓淮楚炯目投向那儒生。

「草民稷下人氏,梁石君是也。不知韓大將軍彈奏你漢軍軍歌,居心何在?」那梁石君怒氣沖沖道。

「先生口口聲聲自稱齊國。然齊地亦為大漢疆土,齊國現今何在?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漢軍軍歌亦為齊人之軍歌,韓某彈奏此曲,有何不可?」韓淮楚理直氣壯說道。

「為人臣者若忘故君,一旦亡國便變節從敵,與禽獸何異?」梁石君高聲說道。

韓淮楚哈哈一聲大笑:「若按先生之論,自兩百年前,你齊國之臣民已儘是禽獸也。」

「嘩」的一下,場內場外頓時炸了鍋。韓大將軍說齊人儘是禽獸,這可像丟了一顆重磅炸彈,那些稷下學士無不鼓著腮幫氣憤填膺。

就見場中站起一人,卻是那前齊丞相田光,盛怒高呼道:「將軍雲齊人儘是禽獸,根據何在?」

一驚一乍便是縱橫家弟子的手段,韓淮楚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微微一笑,侃侃而談:「昔日武王伐紂平定天下,以太公望呂尚功勛卓著,封為齊王,以姜為國姓。後傳至康公,大夫田和遷康公於海上而自代,田氏至始方據齊國。說起來齊國早已亡也,然齊人奉田氏為君而忘姜姓,依梁先生之論,豈不盡為禽獸乎?」

一言既罷,眾人無不面面相覷,想不到這韓信拋出了齊國的這段陳年往事,叫那些紛紛叫囂氣憤洶湧的稷下學士一個個無言以對。那梁石君更是羞愧難當,滿臉通紅。

田和竊國,本是齊人的大仇,但老祖宗們都認了奉他為國君,要子孫後代再翻出這本帳,哪裡說得清楚。

眾人不約而同在想,「這個來自鬼穀道場的韓大將軍詞鋒好生犀利!伶牙俐齒絕對不容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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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主持人安若素蓮步姍姍走上前來,莞爾笑道:「看來不用若素宣布,韓將軍已與梁先生辯上了。韓大將軍以古喻今,梁先生語塞詞窮,若素做個評判,剛才的辯論當算韓大將軍勝了。不知梁先生以為如何?」

就見場中眾人紛紛點頭,看來是無人有異議。梁石君此刻只恨有個地洞鑽下,道聲:「這個當然。」趕緊低頭坐下。

安若素滿含笑意,說道:「下面大家暢所欲言。趁著韓大將軍還未下場,不知諸位還有什麼問詰?」

這屆大會大多數人都是沖著韓淮楚而來。一聽這話,那些早就憋了一肚子勁的學士精神一振。

立馬就有人開始發難。那田光兀自站著,鐵青著臉說道:「韓大將軍與齊王為盟,相約互相撤兵邊境。然漢軍出爾反爾,突然加兵犯境,致使齊國無備,國祚遂絕。將軍之為,豈不背信棄義乎?」

「來了,這尖銳的問題!」

韓淮楚洒然一笑,朗聲說道:「田丞相豈不聞兵以詐立?自孫龐鬥智以來,各國間爾虞我詐,詭詐之術無所不用其極。韓某兵家弟子,只為主上開疆拓土,縱背負罵名無愧於心。田丞相,若換作是你,一邊是齊地三千里江山,一邊是你個人的虛名,你何所取捨?」

鬱悶啊鬱悶!準備了多日的詰難,憋了一肚子勁,竟被韓淮楚一句「兵以詐立」輕鬆化解。

與兵家弟子談「信義」二字,你齊國君臣自個犯傻中了人家奸計,怪得誰來?

田光一個發獃,無言以對,喪氣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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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田光剛剛坐下,中排便站起一位面容瘦削的老者,聲色俱厲道:「漢王寡仁鮮恥之徒,何以配擁有天下?」

那劉邦暗裡里做出無數寡仁鮮恥的勾當,明裡還是一個受人稱頌的「忠厚長者。」而這老者居然罵劉邦寡仁鮮恥,頓時場中一片大嘩。

這不是向韓淮楚開炮,而是炮轟他的老闆劉邦。韓淮楚雖然知道劉邦不是個好鳥,但他身為大漢國左丞相兼大將軍,只有替劉邦接下。

「漢王仁德君主,受萬民景仰。先生何人?何以謂漢王寡仁鮮恥?」韓淮楚不動聲色說道。

「草民東阿陸翻。聞廣武山前,霸王欲烹漢王之親父,漢王竟說出請分一杯羹這等狼心狗肺之言。百善孝為先,漢王忍見老父烹殺於陣前而不顧惜,不是寡仁鮮恥之徒又是什麼?」那陸翻咄咄逼人說道。

那陸翻是哪一家哪一派?原來既非儒家,又非法家道家,而是當時很冷僻的雜家。

雜家以那著名的秦國丞相呂不韋為代表人物,博採眾家之才,有自己一套兼容並蓄,卻又切實可行的治國方略。但雜家並不自稱為雜家,這名稱還是後世冠予。只可惜那呂不韋被秦始皇弄死,當初編纂《呂氏春秋》的學者樹倒猢猻散,而今在世者寥寥無幾。這陸翻便是其中之一,曾任齊國大夫。

韓淮楚聽說是這個事兒,不由哈哈大笑:「先生錯也。漢王雲分一杯羹,正是欲救老父也!先生試想,項王以太公要挾漢王投降於他,若漢王依了,散其部屬自縛於兩軍陣前,恐自身亦難保全,更何以救太公?漢王情急生智,在老父危難之時救得他性命,吾等佩服言猶不及。寡仁鮮恥者,項王也,非吾主上。先生再無復言。」

那陸翻嗔目結舌,不能對答,訕訕坐下。

※※※

搞定一個梁石君,一個田光,一個陸翻,但不服氣的大有人在。又見一人站起,卻是一個面容淳厚的年輕人,高聲說道:「漢王昔日滅秦,與秦中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凡秦廷的法度一律作廢。然草民以為其中大有弊端也。」

還是向自己老闆開炮!韓淮楚目光投向那年輕人,問道:「先生何人?」

「草民乃狄縣人氏高起,法家弟子。」那年輕人答道。

「不知高先生以為那約法三章有何弊端,韓某願聞其詳。」韓淮楚很謙虛地說道。

高起便眉飛色舞說將開來:「殺人者死,然殺人者必罪當死乎?若人殺人只為自衛,若殺死之人罪大惡極,有必死之由,殺人者該當死乎?傷人及盜者抵罪,然傷人若為誤傷,定要抵罪乎?方今天下餓殍滿地路有遺骨,盜者為一飯而圖苟全性命,其情可憐,真要拘拿而入獄乎?凡秦廷法度一律作廢。然秦廷之法無可取之處乎?某以為漢王之約法三章,比諸秦廷嚴謹法度,形同兒戲也。」

那高起說完,只見場中學士頻頻點頭。看來那高起之論,說到眾人心裡去了。

「暈!這個劉邦不讀書,只會搞什麼約法三章,害得我又要挖空心思維護他的光輝形象。」這一次輪到韓淮楚鬱悶了。

這高起說得在理,劉邦搞出的那個約法三章就是兒戲,韓淮楚還有什麼話好說?

韓淮楚沉吟一陣,從容說道:「矯枉何計過正。漢王入關之時,天下苦秦苛厲之法久矣。亂世之秋漢王臨時約法三章,只為安撫民心耳。約法之後,先生不見秦川百姓奔走相告歡欣雀躍乎?可見約法三章深入人心,絕非兒戲也。若是天下平定,我朝自會參詳秦廷之法度制定新法,有罰有赦,務求公正二字。」

話一說完,韓淮楚深吸一口氣,有點如釋負重的感覺。

赤壁之戰諸葛亮舌戰群儒不知是真是假,今日的韓淮楚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百家學士一炮接著一炮,可真正是舌戰八方。

那高起看來對韓淮楚的回答還覺得滿意,沒有再繼續刁難,只問了一個他法家弟子最關心的問題:「不知大將軍平定天下之後,主張以何家之術治國?」

這個問題一問,眾人都在洗耳恭聽。

雖說那治國的主張要由劉邦來定奪,但韓大將軍上馬管軍下馬管民還是一國丞相,可以很大程度上影響劉邦的思維。他是什麼意見,對漢朝未來政治主張悉為重要。

百家之爭由來已久,就算是在這戰火紛飛的時代,亦未停止。墨家被西楚國獨尊,法家,儒家這兩個大的流派都暗暗盯上了極有可能一統山河的漢國,指望在未來大漢朝堂上獨領風騷唱主角。

但那漢王劉邦有「辱儒」的名聲,儒者又不免有點惴惴不安,不知他們那治國思想能不能被劉邦接納。大儒叔孫通在劉邦攻克彭城之後來個人間蒸發,也是顧慮於此。

而秦廷推行酷法大失人心導致天下皆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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