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八章 流水無情

安大才女望著韓淮楚演練招數,目光一瞬不瞬,那星眸中透出的能將人融化掉的一脈脈綿綿的情意,看得韓淮楚好生不自在。

韓淮楚硬著頭皮將那矛盾三招演了三遍,終於練得熟了。一抹晨曦已從東方升起,眼看天光大亮,已過了觀賞日出的最好時機。

清風徐來,剛才練武出的一身臭汗頓時乾爽了不少。一股酣暢淋漓的感覺在韓淮楚胸中升起,忍不住就想放聲大嘯。但平頂峰乃是遊覽勝地非那曠野山林,如此大嘯終覺不妥。

他將手中盾牌與長矛往地上一扔,信步就向西邊懸崖邊上走去。看不到日出,臨崖遠眺也是不錯。

只見一片雲海如煙如絮,朝霞從東邊的天空划過蒼穹直貫而西。底下遠山近巒,花團錦簇無限燦爛,那齊魯大地盡落視野之中。猶能見那西邊群星垂下,隱沒在地平線中,成為那仲夏之夜最後一道風景。

想起那杜子美詩中描寫這泰山的那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韓淮楚有感而發,不由嘆道:「好個壯麗山川!好個風光無限!便縱有萬里江山,卻誰與我共舞長天?」

一道麗影姍姍來到他身後,安若素鼻子酸酸,幽幽問道:「將軍何出此言?莫非若素不配與將軍共舞么?」

韓淮楚靜靜地佇立在崖邊,想著那在櫟陽被囚禁的曠世佳人,沉默一下,說道:「姑娘,你年紀太小,如何能將終生託付與一個能當你叔叔的人?」

「叔叔?」安若素聞言一怔:「我看將軍正當年輕,你莫非以為自己老了?還是心有所屬,再容不下天下其他的女子么?」

韓淮楚回過頭來看了安若素一眼,輕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若素聽將軍最後吐露心事。那個紅顏薄命的姐姐是誰?將軍對她如此痴情,為何不能共結連理,比翼雙飛?」安若素試探著追問道。

韓淮楚苦笑一聲:「身逢亂世,天下間有情男女不能比翼雙飛的又何止是韓某?」

「將軍與那位姐姐的遭遇若素不知道,只能深表同情。將軍對那姐姐一往情深,可命該如此,總不能孤身一人不立家室吧?為何不珍惜一下眼前?」安若素滿含深意地說道。

「珍惜眼前?」那安若素說的話頗在道理,她也算得上是一個「良偶」,只可惜韓淮楚是個穿人,想的是待天下已定便抽身而去,感情絕不容泛濫而誤了人家姑娘的終生。

韓淮楚故意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韓某曾經說過,暴楚未鋤天下未定,絕不會考慮成家的事。現在我最關心的是,如何能收齊國之士為我大漢國所用。」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安若素聞言好生失望,面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兩汪晶瑩的淚水直在她剪水瞳子里打轉。她哽咽了一下,委委屈屈說道:「韓大將軍胸懷萬里江山,若素佩服之至。祝願將軍心想事成,早日平定天下,讓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

韓淮楚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擺脫了這小丫頭的糾纏,不至於又墮入什麼溫柔陷阱而致誤人誤己。

「安小姐,今日午後,你還要迎接天下學士。勞累一夜,快回去歇一歇吧。」韓淮楚趁機勸道。

安若素輕「嗯」了一聲,有氣沒力道:「將軍也累了一夜,也要養足精神應付聖劍門決鬥。就一起回去吧。」

「韓某就在此打坐足矣,小姐自便吧。」韓淮楚淡淡地說道。

只聽幽幽一聲嘆息,那安若素腳步離開,步履變得異常沉重。

「世間苦兮,我心澹澹。憐蒼生兮,憂患連連。日月照兮,我心昭昭。何日止戈兮,天下太平?」韓淮楚俟那安若素走遠,低聲唱起一曲,正是那佳人虞姬當日在戲下懸崖邊唱的那歌。心中憶起那在萬里之外的佳人,想著點點往事,心中悲歡交集,愈覺酸痛。

※※※

一聲厲聲呵斥從那安若素離開的道路傳來,打斷了韓淮楚的思緒。

聽那聲音,似乎安若素在與一位老者爭吵。雖距離遠,韓淮楚耳聰卻聽得清楚。

只聽那老者罵道:「丫頭好不知羞!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卻要扮成男子,去勾引我齊國的大仇人韓信那廝。我安家五代事齊,要傳揚出去,闔家都要為你蒙羞。」

「齊君已死齊國已亡,稷下士子皆不願一身才學就此隱沒,私下裡都想出仕漢廷而全昔日富貴。爺爺,你何必如此固執,只為你一人忠義之名而絕了他們功業之路?韓大將軍乃今古名將,頂天立地大好男兒一個,才華橫溢,可比你答應的那齊王田廣強得多。若素若嫁與此人,只會為我家門爭光,何談蒙羞二字?」安若素為自己辯解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那安大才女的爺爺,稷下名士安期生來了。看來那小丫頭一點也不怕她爺爺,說起話來不慌不忙。」韓淮楚聽到那安期生說出「勾引」二字,不由竊笑。

安期生顯然被那話激怒,暴喝道:「胡說什麼!我稷下學士心中只有故主,豈會以身事仇,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你是從哪聽來他們皆想出仕漢廷?」

安若素冷笑一聲:「爺爺年老德迢,這話他們當然不會對爺爺講。可私下裡不少人曾對我說要勸說爺爺改變主意,你又何曾知道?」

韓淮楚聽得一喜。看來是個人都知道往高處走,跟著安期生搏個忠義之名一文錢也弄不到,能做大漢朝的官卻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誰也不糊塗。

那安期生更加惱怒,罵道:「他們這些見利忘義的小人,自個變節從賊做漢廷的狗官也就罷了,還想爺爺學他們一般,做夢!那韓信居然參加論戰大會,想的是收我齊人之心。爺爺不會讓他奸計得逞,定要在會上痛斥他一番,讓他灰溜溜而去。」

看來那安期生目光雪亮,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有這個臭石頭在,韓淮楚心想在論戰大會上定會生起大的風波。

卻聽那安若素冷笑道:「爺爺還想去那論戰大會嗎?我勸你今年不用去了,省得被人譏諷,自取其辱。」

安期生大怒,喝道:「丫頭說的什麼鬼話!憑爺爺在這齊國的名望,還會被人譏諷?」

只聽那安若素一字一頓念道:「水土不識新世界,江山還念舊君王。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裡一草一木皆是漢國的草木,一米一栗皆是漢國的米栗。爺爺既自比伯夷叔齊做個亡國忠臣,就該學伯夷叔齊活活餓死,為何還要拋頭露面落人詬病?」

那安期生聽了這話頓時一呆,半晌做聲不得。一陣沉默之後,抖顫著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說這話的不是那幫平日里吹捧你的稷下學士,而是神農門的婁敬。那婁敬放出話來,要在論戰大會上拿伯夷叔齊的這段掌故說給爺爺聽。」安若素答道。

韓淮楚正想那安期生聽了會有什麼反應,哪知那一廂出奇的安靜,過了好久也沒聽到安期生說話。

忽聽腳步聲又向這邊走來,顯然是那安期生爺女二人行來。韓淮楚心想可不要被這位倔強老頭看見這個殺死他先君的「大仇人」,將身一伏,隱到了草叢中。

※※※

鬚髮花白的安期生步履蹣跚地走到崖邊,獃獃地仰望著天際。身後跟著那美眉安若素,不安地用小蠻靴在地上劃著小圈。爺女二人,都一言不發。

驀地安期生回過頭來,陰沉沉地望了安若素一眼,說道:「丫頭,你說爺爺若從這崖上跳下去,天下人還會不會譏笑爺爺?」

安若素猛然一驚,急忙道:「爺爺千萬不要如此——」

話音未落,只見安期生踏前一步,身軀一俯,直往那萬丈懸崖下跌落下去。

安若素驚叫一聲,不顧其他,直往那懸崖邊上疾沖,手臂伸得老長。看那架勢,似乎是想救她爺爺。可哪裡來得及!眼見著安期生沒抓到,小丫頭反而衝過了頭,一個站立不穩,身軀直往下墜。

「不好!大才女要摔成肉餅!」韓淮楚毫不遲疑從草叢中躍起,一個健步來到崖邊,低頭一看,那安若素的嬌軀已落到一丈以下。

那安期生自個尋死跳崖,換了韓淮楚自己也不敢縱身往下跳。只要一摔下去,哪怕有絕世武功也要粉身碎骨。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韓淮楚提手抖出飛爪,在安若素腰際一繞一纏,硬生生將她扯了上來。

還沒等韓淮楚反應過來,一臉淚水的安若素已撲在他懷中,一對挺拔的玉兔在他胸前直蹭,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

抱美眉的滋味確實好受,尤其是抱著一位風華絕代的美眉。可韓淮楚早已「除卻巫山不是雲」,哪有這份心情去消受。

「爺爺!我爺爺為我一句話摔死了!」安若素一雙柔荑只是捶打著韓淮楚的後背,不停地自責,晶瑩的淚珠兒不停地往下掉,哭得如梨花帶雨。看她那傷心樣,叫韓淮楚推開她不是,不推開她也不是。人家痛失親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韓淮楚正手足無措,突然耳中傳來一聲清唳,天空閃過一道白影,從眼前划過,向著那崖下掠去。

這白影卻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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