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四十三章 濰水之戰

「這是什麼聲音?」聽到這咆哮聲的楚軍一個個毛骨悚然。

洶湧的河水,奔騰的猛浪以大自然那不可阻擋之勢從上游滾滾而下。浪花奔騰,猶如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呼嘯而下,就將要奪去河中楚軍萬千將士生命。

「怎未想起,這廝會玩水?」龍且那英俊的面孔剎那間慘白如紙。

真是沒有記性!潁水一戰,韓淮楚決堤放水,把那秦將蒙鷹一萬五千軍馬淹成了水老鼠。廢丘一戰,韓淮楚決堤放水,把廢丘城淹成一片汪洋。如今在這濰水之中,大幾萬能征慣戰的楚軍兒郎又將被活活淹死,沒有記性的龍且將為他作戰不慎將付出高昂的代價。

龍且懵了,渡過河的楚軍懵了,還在河東岸的楚軍懵了,正在河中央的楚軍更是懵了。

「逃命啊!」終於那河中的楚軍醒悟過來,一個個爭相往岸上跑。

那濰水的水深淹過肚臍,要逃命哪裡跑得快?而且那濰水中就像下餃子一般人擠人,馬擠馬,根本無法逃。

一浪拍來,除了正在岸邊寥寥幾百人逃出外,六七萬楚軍就這樣被浪花吞噬。但見大水如柱,漫河皆是楚軍將士,呼兄喚弟,哭爹喊娘之聲不絕入耳。

大壩決口,在這洶湧而下的大浪面前,就算會水者也會被活活嗆死,只有水性極高的楚軍潛到水下才能夠活命。

兵不刃血,韓淮楚就幹掉六七萬楚軍,古往今來名將不可稱數,可誰能做到今日這般戰績?最擅於利用大自然力量克敵制勝者,非韓大將軍莫屬。

西楚雖然地緣廣闊丁壯眾多,可也只是相對而言。哪裡經得起這般揮霍,一個瞬間六七萬大軍人間蒸發?

「若是當時我正在渡河,被大水淹死的豈不是自己?」活著的楚軍個個不寒而慄,士氣頓時大挫。

韓大將軍的胃口豈止是這區區六七萬楚軍。剩下的那些,全部在他狩獵計畫之中。二十萬楚軍被濰水來個腰斬,東西兩岸楚軍被分割不能相顧,正是絕好的各個擊破的機會。

想各個擊破,首先要吞掉那河西岸的楚軍。若是那龍且冷靜下來原地不動與漢軍乾耗,這一仗尚不知鹿死誰手。韓淮楚等待的就是龍且來攻。

極其配合的龍且,此刻那一張慘白的臉已轉為通紅,對眾將咬牙切齒道:「韓信那廝手段太過陰狠!不殺那跨夫,如何告慰我冤死河中的萬千弟兄?這裡尚有六七萬軍馬,人數在漢軍之上,不如就此攻打。哀兵必勝,定能一戰告捷,齊地可定。」

還是那副將刑霸諫道:「末將看那漢軍陣勢防守無懈可擊,若要攻打未必有勝算。不如坐等齊王尋來船隻,等候東岸弟兄過河再作論處。」

龍且搖頭道:「這濰水原本乾涸,一時哪裡去找船?我幾萬大軍,卻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渡河?咱們身無口糧,坐等半日可以,等上一日將士們都要挨餓,如何等得?只有擊潰漢軍,方是正道。」

看來龍且的腦筋,已經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猛浪刺激得短路了。幾萬大軍找不到船過河,不等於一艘船都沒有。只要找到一艘船,糧食就可源源不斷地送過河來。楚軍就算等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成問題。

只聽龍且高喝一聲:「擂鼓!全體壓上,進攻!」

按照道理那鼓手就該提起棒槌擊鼓。哪裡知道意外的事情發生了——西岸楚軍一張鼓都找不著。

先頭楚軍越河追殺,鼓手鑼手素來是壓陣的角色,都還留在東岸呢。

六七萬大軍,偌大一片戰場沒有金鼓,靠龍且那嗓子喊絕對不行。好歹龍且還不是太笨,想出了個主意,讓對岸的鼓手鑼手靠到岸邊,看他的手勢發令。那濰水也就兩百米寬,鼓手鑼手當看得清楚。

只是這麼一來,龍且不能身先士卒親自上陣殺敵,只能留在岸邊壓陣。

※※※

「咚咚咚」,震耳的鼓聲敲響。一千張又高又寬的櫓盾撐起,楚軍將士邁著悲慷的腳步,就躲在櫓盾之後,由刑霸率領,向漢軍那圓陣步步而近。

平原大型會戰,接觸戰前一定是一場對射戰,這擋箭的櫓盾可是極其重要。

那龍且說的「哀兵必勝」聽起來有幾分道理。化悲痛為力量,此刻楚軍上下目睹戰友溺水而亡,都是悲憤交加,恨不能殺盡眼前的漢狗為兄弟們報仇,取勝的決心毋庸置疑。

楚軍打不贏還可以逃跑,但漢軍的處境是不勝則亡。沒有退路的漢軍將士同樣要拚死來贏得一勝。論起取勝的決心,漢軍恐怕還要高出一籌。

聽到楚軍的鼓聲,漢軍人人警醒,就等著浴血一戰!

而那楚軍的鼓聲傳到圓陣中心的韓淮楚耳中,聽著有點不對勁。

「這鼓聲應該從楚軍戰陣前緣發出,怎聽起來好像從河對岸傳來?」韓淮楚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袁千何在?」韓淮楚高聲問道。

已經擢升為裨將的袁千應聲而出,道聲:「末將在此!」

韓淮楚下令道:「袁將軍且脫下盔甲,繞過楚軍去那濰水上游,設法摸近敵方鼓手,一箭洞穿敵軍大鼓。」

古時候戰場上的士兵都是聽著鼓聲而戰。沒有鼓聲,那楚軍就等於一群瞎子,不知是進是退。韓淮楚臨時想出的一招,點中了楚軍死穴。

試想一下,楚漢兩軍交戰正酣勝負懸於一線,突然楚軍的鼓啞了,會是什麼後果?只能說是災難性的。

楚軍的戰鼓當然不止一面,一面鼓啞了還可以換一面,但那大鼓移來需要時間。戰場上決定勝負也就只在一瞬間,關鍵時刻鼓聲怎能停?

雖然這是致命的一招,卻也是一步險棋。夾河兩岸都是楚軍,那河中說不定還有未溺死的楚卒。袁千去刺瞎人家戰鼓,等於是砍人家軍旗,一暴露定會遭到楚軍的圍攻,能不能生還只能靠老天護佑了。

明知是九死一生,袁千毫不畏懼,慨然領命隻身而去。

楚軍一步步逼近,到了漢軍大陣三百米之內。不約而同,兩軍展開了一場對射。只聽「哚哚」聲響,伴隨著弓弦回彈的精銳嘯聲,不絕於耳。

這只是激戰前的預演,所謂「射穩陣腳」而已。楚漢兩軍的櫓盾都護得嚴嚴實實,傷者寥寥無幾。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距離越靠越近,兩軍將士血液開始沸騰!

這個時候應該棄勁弩而用強弓。可是有櫓盾掩護,用強弓也收不到什麼效果。

忽見韓淮楚一聲令下,那漢軍圓陣中突然站起三千名士兵,手中各攥一桿槍!

這不是尋常的槍,而是在同一時代稱雄地中海的羅馬兵團慣用的重型標槍。一槍擲出,可以遠達百步之外,殺傷力絕不亞於強弓射出的利箭。

這三千士兵,皆是體大力沉者,練這標槍已有數月之久。西為東用,這是韓淮楚處心積慮為今日一戰準備的秘密武器。

讀者會問,楚軍有櫓盾擋在陣前,投擲標槍又能收什麼效果?

再看那一桿桿標槍,槍桿上都繞了一根繩子。繩子很長,在地上一圈一圈盤著,紋絲不亂。

就聽漢軍陣中一聲鼓響,三千標槍軍齊齊身往後仰,用盡全身力量把那標槍一擲!

「哚」「哚」「哚」,一桿桿標槍準確地命中楚軍櫓盾,一百米的長繩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緊接著那大力標槍手扯起長繩,用力向後一拉。

標槍的槍頭帶有倒刺,這標槍一經命中就與楚軍的櫓盾連成一體想脫開也是不能。漢軍這麼一拉繩索,楚軍盾手握不緊手中的櫓盾。

一張張盾不是呈90°立著,要麼脫手飛出,要麼就成了一個銳角與漢軍拉繩者相持。楚軍的盾陣頓時變成了漁網,只有挨打的份。

漢軍箭手哪裡遲疑,就是一波亂箭射出。「嗖嗖嗖嗖」,漢軍利箭如雨點般射,楚軍將士的生命就像田裡的莊稼一般被無情地收割。就這麼幾個眨眼的工夫,前排的數千名盾手弩手箭手全部米西。

措手不及的刑霸吃了這大虧,氣得是哇哇直叫。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轉身把後腦勺餵給漢軍的箭雨。好在只有一百步遠,冒著呼嘯而來的利箭跑上幾步就能與漢軍接觸而戰。

刑霸眼如血紅,高喊一聲:「沖!」身先士卒催馬直進。一向英雄無畏的楚軍將士,如排山倒海一般冒著漢軍的箭雨前仆後繼向著漢軍大陣發起了衝鋒。

楚軍是悍不怕死,可漢軍的箭絕不會因楚軍的英勇失去冷酷。這一輪衝鋒陷陣,楚軍又倒下了五千具屍首。

接觸戰還沒有接觸,就幹掉楚軍接近一萬。漢軍士氣大振,隨著那振奮人心的鼓聲敲響,盾手弩手齊刷刷一起後撤,替代而前的便是重重疊疊如鐵壁銅牆一般的重甲長刀手、長槍手,輕盈靈活滾著地躺身法專司砍敵馬蹄的鉤鐮槍手,一波波手扯鐵鏈陷敵馬匹的鏈子手,能從敵軍陣中殺開一條豁口如尖刀一般鋒利的鐵甲騎兵。

「殺殺殺!」兩軍相遇勇者勝,伴隨著濰水的聲聲咆哮,楚漢兩軍在這濰水西岸再度上演一場爭霸大戰。

蒼天作證,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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